莫云看着他们两人。在她的印象里，泰勒是个凶神恶煞，行动如风的男人，她从没见过他如此温柔的一面。
“辛西娅，”她突然说道，“等艾伦好起来，你一定得教教我怎么做菜。”
辛西娅还没回答，泰勒倒是先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
“大人，你做菜？”泰勒玩笑地说，“你连单兵自热餐都搞不定。”
辛西娅脸上挂着泪珠，跟着笑了起来。“没问题，大人。我们也该走了，得回医院了。”
“再见。”
送走辛西娅和泰勒两个自责的人，莫云回到卧室。艾伦的棕色毛衣还放在椅子上。她把毛衣拿在手里，触感细腻而柔软。莫云下意识地用指腹轻轻拭过双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艾伦的气息和热得发烫的温度。
最该自责的人，难道不是她自己吗？
她是最后一个跟艾伦通话的人，她是同意艾伦计划的人，她是那个把他抛下的人。他们都有牺牲的觉悟，但是这从来都让人不好受。
莫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拿起外套，招呼特勤队跟着她。
她需要出门一趟。
*****
雄伟的悠岭山脉还没有完全从黑夜里苏醒，柯恩星的太阳刚刚从沉沉的暮色中探出一点光亮。位于绝壁上的冷铁监狱里，通向特殊监区的照明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周闵昌被狱警从睡梦中叫醒，什么也不向他解释，径直将他从囚室中带出来。
两名狱警押送他，向审讯室走去的时候，周闵昌发现整层楼都已经被全部清空了。过道里的监控摄像头也不再自动跟踪运动物体，显然是被关闭了。
“哪个大人物来了？”周闵昌向狱警问道。
没人回答他。周闵昌耸耸肩，不说他也能猜到。
在审讯室的门廊两端分别站着四个身形高大的士兵，在门口还站在两个。他们都穿着特勤队的动力护甲。
一名狱警拉开了审讯室的大门，将周闵昌推了进去。
莫云一身寒意地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眼神冰冷而空洞。
第62章 海盗之战13
“半夜三更的, 你不睡觉的吗？”周闵昌一进门就生气地抱怨。他在莫云的对面坐下, 向她举起锁在手腕上的能量锁拷。“解开。”
莫云的视线慢慢地转向他, 她冷淡地凝视周闵昌几秒钟, 才低头在数据板上点了几下。
能量锁拷自动解开了。
“已经不是夜里了, 周教授, 天快亮了。”莫云说。
周闵昌打量莫云的脸色, 说：“你看起来有点憔悴，一夜没睡？”
莫云没理会他的问题，只说道：“我有一些困惑, 只好来打扰你，希望你能替我解答。”
“关于什么的？”周闵昌问。“如果是神农主炮解绑研究的情况？那只有4个字：进展缓慢。”
“这我知道，我每天都会收到报告。”莫云说, “我有别的问题要问你。”
“你说。”
莫云向桌子的另一端俯过身子, 直面他：“你认识露比.克里斯蒂吗？或者克莱尔.金？这是她的另一个名字。”
周闵昌微微扬了扬眉，却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
“你认识她。”莫云观察着他的表情, “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周闵昌却摇摇头。“不完全是。我是为人类的未来而服务, 而她只忠于一个人。一个男人。我们只不过暂时同路而已。”
“男人？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 孩子。”周闵昌说, “还不到时候。不过, 既然你问到了, 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些克莱尔的情况。只有一个条件，帮我两个小忙。我不会为难你，这是你绝对能帮到的忙。”
莫云靠回椅背, 冷冷地看着周闵昌。“你说说看。”
“麻烦你告诉监狱长, 每天晚上的熄灯时间推迟2个标准小时。”周闵昌说，“我不想早早地躺在床上浪费时间。另外，给我的囚室里弄一盆绿色植物。要绿色的，地球上的那种绿色。现在墙壁已经不是刺眼的白色了，但是有点绿色植物更好。”
“只是这两个要求？”
“只是这两个要求。”
莫云点点头。“我答应你。看来你在这里呆得挺安心的。”
“因为我知道，你是不会让我活着离开这座监狱的。我只能尽量让自己活得舒服一点。”
莫云垂下眼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告诉我，关于克莱尔的事情。”
“简单来说，克莱尔.金，或者说露比.克里斯蒂被洗脑了。不是战争3号计划那种人工洗脑。实际上，能成为尖端凶器的人，都是万里挑一，意志力很强，要控制他们的意识可不容易。她被战争1号计划给洗脑了。”
莫云皱眉：“你是说，战争1号计划，让她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
“对。”周闵昌点点头，“克莱尔是一个孤儿，童年生活不幸。14岁的时候，为了填饱肚子而加入了战争1号计划。一个14岁的女孩子，在一颗重力为地球2.5倍的荒芜行星上，接受了为期3年的残酷训练。而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在追杀宇宙中的其他种族，或者被其他种族追杀中度过。精神崩溃是迟早的事情，这是战争1号带来的副作用。”
“可一个精神崩溃的人，不可能跟你共事，”莫云说，“也不可能策划一起刺杀事件。”
“这是因为，后来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找到了自己的救赎，找到了自己的锚。”周闵昌说，“现在，她只忠于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在利用她。”莫云明确地说。
“她自己又不介意这一点。爱情就是这么盲目。”周闵昌盯着莫云，缓缓地说道，“你知道尾翼星吗？”
“我知道，银河系里着名的糜烂之地。”莫云说，“你上次提起艾伦曾经在这个星球上呆过。”
“他从没告诉过你，是吗？”
“没有。”莫云说。
“他做的那些事，也不比克莱尔好到哪里去。”周闵昌说，“艾伦.奎恩生长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童年幸福快乐，而他本人又具有极强的意志力。战争1号没能让他垮掉。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什么意思？”
“他在尾翼星上做的那些事，可没法用精神崩溃、脑子里一团乱麻来当做借口。他很残忍，同时也很清醒。那就是他。”
“你一直这么说。”莫云眯眼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但我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也一定有他的理由。”
“爱情使人盲目。信任也使人盲目。你是属于哪种情况？”周闵昌打量着莫云，“你已经在情感控制之下度过了15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很难相信，你还可以去爱一个人。可假如你真的可以，那么这个人也不应该是艾伦.奎恩。你值得一个更好的人，孩子，他是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周教授。”莫云打断他，“也许你是关心我，也许你只是想挑拨我和艾伦。别费劲了，如果他想要伤害我，我早就没命了；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现在他就不会躺在医院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周闵昌愣了一下，又说：“你是为他而来。发生什么事了？”
“你看待事物的方式，太偏激了。所以，你在才会在这里。”莫云没理会他的问题，只是紧盯着他双眼，“告诉我，除了偷取神农主炮的技术信息之外，你们还打算对柯恩星做什么？克莱尔——露比，在柯恩星上制造混乱的目的是什么？为了有机会把你从冷铁监狱里弄出去吗？”
周闵昌避开莫云的视线，没有说话。
“看来，我说对了。”莫云若有所思地说，“你，在你们的计划中，非常重要。——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让你落在他们的手里了。不过你也别担心，你在这里会很安全。”
周闵昌奇怪地问：“安全？”
莫云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袋子，放到了桌面上。一个小型的炸||弹装在袋子里。它的威力不算很大，但也足以把爆炸点2米以内的东西给完全摧毁。
“这是什么？”
“你被逮捕后，从你的衣服口袋里找出来的。”莫云说，“是当时跟着你的那个穿皮夹克的青年人放进去的，他已经承认了。如果你被抓住的话，他就会引爆这个炸弹。你很重要，重要到他们宁愿让你去死，也不愿让你落在我的手上。幸亏，艾伦及时打晕了那个青年人，这才救了你一命。”
周闵昌盯着微型炸||弹，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可惜，那个青年人所知不多，我们从他口里得到的信息很有限。所以，告诉我，你们到底在计划什么？”
周闵昌沉默了一阵子，并不愿意开口。
“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周教授。如果你想通了，我会再来的。”莫云站起身来，冷冷地补了一句，“别逼我。”
莫云从冷铁监狱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亮了。她打起精神，直奔防务官办公厅，开始一天的工作。
艾伦受伤使得防务厅的工作堆积如山，莫云不想安排其他人替代他的职务，所有工作只好自己亲力亲为。
这时，她才感到艾伦的工作量真是大的可怕。有时候，某人常常伴你左右，你可能并不在意；当失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到底都为你做了什么。
莫云耐着性子，查看军需部上报的两份材料。
上面提供了截然相反、自相矛盾的两个需求信息。从前，这样的材料是绝不可能递交到她手上的。艾伦会在剔除了错漏信息，落实了各项细节、甚至预设方案之后，才会把材料交给她审阅。如今她得自己在一团乱麻中找出头绪。
莫云“啪”地一声扔下手里的材料，靠向椅背，抬起手腕，遮住双眼。
她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联系了琼斯医生。对方告诉她，艾伦早上清醒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又陷入昏迷。这种一会有意识一会又没意识的状态，绝对不是个好现象。
莫云想扔下所有的事情，陪在他身边的。可是，她却不能这么做，现在还不能。
联盟第3舰队的第二批舰船已经安全、准时地抵达了萨克蒙脱港。顾明阳将军今天将在第3舰队剩下的那艘旗舰——“黄金毒刺”号上召开会议。
一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这一次，顾明阳邀请了莫云参加。
在迁跃点之战前，顾明阳所有剿灭李斯特的会议均是把柯恩星排除在外的。
柯恩星把握亚丁湾航线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必须得抓住。
莫云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10点10分了。她站起身，简单收拾了桌面，打开办公室的大门。
金昭、泰勒和戈姆三个人站在门口，西装笔挺地等着她。
“走吧。”
第63章 海盗之战14
在防务厅的停车场内, 莫云在金昭的护送下, 坐进了一辆配置着厚厚的防弹外壳的陆地车内。金昭和莫云同车, 泰勒和戈姆则带着其他队员分别坐进了前车和后车。
莫云看看其他车辆, 不解地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搞这么大的阵仗, 我只是去萨克蒙脱港。”
“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大人。”金昭坐在她的身边, 抬眼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后面，“也就三辆防弹车, 算不上什么。有的明星出门，单单开道的前车都不止三辆。”
莫云抬了抬眉头，听出金昭说“有的明星”时口气里的鄙夷, 他似乎意有所指。
“我听说你有一个哥哥, 是联盟的大明星。”莫云说。
金昭耸了耸肩，坦承道：“对。我说的不止三辆车开道的明星, 就是指他。我们的关系不太好, 彼此都看对方相当的不顺眼。抱歉, 大人, 我一点都不想提他。”
莫云想起在黑鸟1号上看那部《惹是生非》时, 金昭对男主演的百般嘲讽和挑剔。
金昭又接着说：“艾伦受伤, 您的安保级别提升是理所应当的。我们都不想再有意外发生了。”
“他会好起来的。”莫云说。
这话她对许多人说过，也有许多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他们彼此安慰，怀着希望, 如果所有人都坚信这一点的话, 艾伦最终真的会好起来。
也许。
“所以，我们更得保护好你，大人。否则艾伦回来之后，他会杀了我的。”金昭说微微笑了笑，又恢复了严肃的样子，“大人，从前您不愿意那么多人跟着，奎恩上校也由着你。但恕我直言，现在这样的配置才应该是常态。”
“好吧。”莫云无奈地点点头，“听你的安排吧。”
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萨克蒙脱港轨道位置下的穿梭艇接驳点。在这里，莫云和罗昌荣汇合。
罗昌荣望着正在降落的穿梭艇说道：“顾明阳将军看来很心急，第二批舰船才刚刚到达就召开会议。”
“是的。不过现在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莫云说。
“他需要我们的力量。”
“正是如此。”
“我已经通知萨克蒙脱港进入戒备状态了。”罗昌荣低声说，“黄金毒刺号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小心为妙。”
他们一起换乘了穿梭艇，飞往停靠在外太空萨克蒙脱港的第3舰队旗舰。
黄金毒刺号是备用旗舰，而本来由柳川泽副长指挥的主力旗舰“巨尾蝎”号在迁跃点之战中受损严重，“黄金毒刺”就替代了“巨尾蝎”的位置。
莫云等人到达萨克蒙脱港的时候，顾明阳和另一个穿着联盟黑色制服的陌生男人正站在登船通道上等着他们。
透过在他们身后的巨大舷窗，可以看到一艘锁挂在停泊口岸的千米长的双头梭形飞船，金黄色的船体上涂着联盟的红底蓝月被五颗黄色五角星环绕的标志。整艘舰船被萨克蒙脱港口辉煌的灯火照耀得熠熠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