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鼎公司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仅凭你的一面之词，我现在无法评判。”莫云说，“而且，这也不是我们现在要说的重点。雷赛先生，我更关心的是你到底做了什么，会让霍特曼将军不肯放过你？”
雷赛阴沉着脸，沉默着。但是莫云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那些真正属于海盗雷赛的东西。
这位海盗先生的嘴角边噙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霍特曼不应该轻易地放过巨鼎公司，我没法原谅他。于是，调查结束后没多久，我就绑架了他的小儿子——他最心爱的宝贝。我告诉他必须在24个标准小时内交出巨额赎金，1.5亿信用币，否则我就立刻撕票。如果他告诉任何人，我也会撕票。”
“24小时？1.5亿？”艾伦说，“看来你的目标并不是钱。”
莫云赞同地点点头。“霍特曼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凑出这笔钱，……除非他挪用商务部的公款。他真这么做了？”
“我没原本也没指望他会这么做，可霍特曼爱子心切，他还真的就那么干了。我不想要孩子的命，所以我把他的儿子还给了他。但是，那么大一笔亏空，他必须要想办法填补。于是，我非常好心地告诉了他一个办法。”
莫云冷笑一声，她猜到雷赛给霍特曼出了一个什么样的馊主意。果然，雷赛接着说出了她预料中的答案。
“我告诉他，在某年某月某日，我会劫掠某条商船，黄金堡和赛德港的期货行情会因此受影响。那么他就可以——”
“霍特曼就可以用秘密账户做空，”莫云冷冷地说，“从而补上自己的亏空。看来李斯特真是你的好学生。”
雷赛没有理会防务官的嘲讽。“无论如何，他一旦陷入了我的掌控之中，就再也摆脱不了我了。”
“然后呢？你控制他，你又想要他做什么？”艾伦问。
“我想要，我想要……”雷赛说着顿住了，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真正想要的，已经没人可以给他了。
雷赛沉默了一阵，咬着牙说：“总之，那些毁了核子星的公司需要受到惩罚。我要求霍特曼重新启动对巨鼎公司的调查。但是，他却认为这件事很复杂，牵扯到的人事太多太多，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到的。我和霍特曼起了争执，却没想到我们的话被霍特曼的侄子听见了。”
“等等。霍特曼的侄子？”艾伦蹙起眉头，在脑海里检索着说，“我记得他的侄子……是亚当斯.尤克亚？就是那个在剿灭你的猛虎舰队时牺牲的战斗英雄？”
“对。就是他。”雷赛冷冷地说。
莫云惊讶地看着雷赛。“所以，亚当斯.尤克亚的死……”
“对，正是你想的那样。他并不是在战斗中牺牲的，而是在听到我和霍特曼的争执之后，愤怒地要告发他，却被霍特曼失手杀死了。这是我亲眼所见。”
“可是，”艾伦疑惑地问道，“既然亚当斯已经死了，他又是如何在剿灭海盗的战斗中会成为英雄的？”
莫云看了艾伦一眼。“因为，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地方是……”
“森林。”艾伦明白过来，“而藏起一具尸体，最好的地方就是战场。他妈的。”
“所以，”雷赛阴沉地说道，“霍特曼为了摆脱我，也为了掩盖亚当斯死亡的真相，他异常积极地推动了五年前剿灭海盗的行动。”
莫云沉默不语。
她想起五年前，第7舰队开赴亚丁湾的时候，曼扎拉将军曾经对舰队所有成员进行过一次动员讲演。他的讲演很精彩，慷慨激昂，让每个人都相信自己在执行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任务。他自己也是如此相信的。谁又知道，背后的原因是如此的不堪。
不过，雷赛所说的，只是事件起因，他是那只煽动翅膀引起风暴的蝴蝶。就算霍特曼积极推动了剿匪行动，但放弃救援柯恩三号的决策，却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至少还需要3个军部委员的同意。
而这一部分的答案，恐怕得等到曼扎拉将军，或者真正要见她的那个人来回答了。
莫云看向雷赛，又问道：“我很奇怪，雷赛先生，核子星被毁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你都还没有出生。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突然对核子星的遭遇这么关心，甚至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威胁一个军部委员？”
“因为你的儿子吗？”艾伦问。
“你怎么知道……”雷赛的惊讶消失得很快，“是了，你是军情局的头子。你知道一点都不奇怪。”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现在应该有19岁了吧？”
雷赛缓缓地点点头。“是的，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出生的时候，我也只有17岁，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父亲。我爱他，但是我们的关系一直不太好。等我年纪大了，想清楚了，决定要好好跟他相处的时候，这孩子却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核子星的往事。”
难以言喻的悲痛，从雷赛的眼睛里涌出。
“他和我一样，是在海盗窝里长大的孩子。但不同的是，他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小孩。所以，他竟然瞒着我们所有大人，一个人驾着穿梭艇，跑到核子星上去做调查。一个11岁的孩子，觉得自己无所无能，就这么跑到那个地方去了。
“他在核子星只呆了37个小时而已，结果却受到严重的感染……等我把他找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法……这个孩子，多么天真！又多么愚蠢！”
莫云看了艾伦一眼，不禁想起他在物质研究所的废料通道里，被毒气侵蚀的事情。她知道看到一个心爱的人一天天衰弱下去是什么感觉。
“你那艘飞艇，希区柯克号，”艾伦问道，“你一直那么重视它，是因为……”
“是的，奎恩上校，”雷赛说，“希区柯克号，是我送给儿子的10岁生日礼物，他最喜欢的一件生日礼物。”
第110章 生死边界18
一周后, 莫云启程前往碧玉星, 拜会曼扎拉将军。
在与联盟签订和平协议之后, 莫云的叛国罪指控被撤销。但这到底是莫云第一次以防务官的名义前往联盟政府掌控下的星球, 因此军情局早已经提前做了必要的准备工作。
虽说联盟政府钓鱼执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艾伦还是难以避免的产生了诸多焦虑。
“放松点行吗？你这样害得我也紧张起来了。”莫云说, 她坐在黑鸟1号休闲区的沙发上, 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用个人终端浏览新闻。
艾伦坐在她的侧面，淡淡地看她一眼, 又一次检查了近期抽调到碧玉星的间谍名单和他们的任务安排之后，才关闭自己的数据板。
“我知道。”艾伦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莫云说, “我在碧玉星上不会有安全问题。在这个时候把我扣押下来, 对联盟一点好处都没有。而且，柯恩星的舰队已经做好应对准备, 必要的接应和撤离安排也已经做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我只是想万无一失。”
莫云放下蛋糕和个人终端。“我明白, 但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我只是受邀拜会, 又不是去闯什么龙潭虎穴。”她握住艾伦的手, “我很安全, 就算发生什么意外, 你也会救我的。”
“我会的。”
艾伦说着，视线落到了莫云嘴角，那里沾着有一点蛋糕渣。他突然微微一笑, 向她凑近, 舌尖在她的唇角上轻轻一卷，舔走了那点巧克力色。
莫云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艾伦笑着挑了挑眉头，“我的舌头很灵活，你知道的。”
莫云被这话撩得有些脸红，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艾伦却坐直身体，恢复了平常正经的模样。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还有30分钟我们就抵达碧玉星的彩虹桥港口了。大人，你还要喝点什么吗？”
莫云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才回答说：“咖啡，我要仙女座的那种卡曼拉咖啡。”
“好的，大人，我去给你准备。”
艾伦去茶水间没多久，郭泓瑾却从休闲区的另一端踱了过来。
星核研究所已经完成了火种的数据分析，将数据存储在晶片上交给了郭泓瑾。由于郭泓瑾的家恰巧在碧玉星上，因而莫云捎带着他回家。
郭泓瑾手里端着两杯红茶，走到莫云身边，把其中的一杯放到她的面前。
“我在柯恩星找了好久，才找到这种来自地球的红茶。”郭泓瑾说，“我妈是个品茶的大师，她说地球产的跟别的星球的不一样，就算使用相同的发酵工艺，但产出的红茶的口感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你试试？”
“是吗？”莫云从茶水间的方向收回视线。
她挑了挑眉头，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随即又摇摇头。“我品不出来。跟平时瑞曼泡的好像没什么区别？”
郭泓瑾哈哈地笑起来。“其实我也品不出来。但是，在我妈面前一定要装出那种，你知道，就是那种优雅、能对吃喝玩乐进行……艺术鉴赏的感觉来。”
“要有格调，对吗？”
“正确。要有格调，要有范儿，否则会被她唠叨死。”
“我其实对红茶没什么偏好。”
“真的？”郭泓瑾惊讶地看着莫云，“我还以为你喜欢红茶。每次见你的时候，你都让瑞曼送红茶过来。”
莫云笑了笑，微微垂下眼眸说：“那是因为，如果艾伦不替我煮咖啡的话，我就没得喝了。”
“这么奇怪？其他人难道……”
郭泓瑾不明所以，正追问的时候，突然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插了进来，将一杯香气浓郁的咖啡放到了莫云眼前。艾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大人，你的咖啡。”艾伦说。
“谢谢。”莫云说，她低下头，看见面前的咖啡和红茶，突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艾伦微微扫了一眼郭泓瑾，嘴角上浮现一丝冷淡的笑容。“地球红茶确实是很难尝到的品种。郭先生，我倒是挺喜欢红茶，不妨，把防务官的这杯让给我吧？”
不等郭泓瑾回答，他已经直接动手，把莫云的红茶移到自己面前，端起杯子浅尝一口。
“有一种清鲜的甜香，确实比防务厅备用的红茶要好很多。”艾伦看着郭泓瑾还没回过神的样子，又微微举了举茶杯，补充了一句，“不介意吧？”
郭泓瑾看看莫云，看看艾伦，又看了看转眼间已经空掉的茶杯，说：“不介意……吧。”
“我已经通告给曼扎拉将军，你和我们一起。”莫云插话进来，“所以，你抵达之后，我估计联盟情报局的人会在那里等着你，例行问话是免不了的。不过别担心，你把存储晶片交给他们，如实回答问题就好了。”
“我明白，大人。”
“问话之后，曼扎拉将军会安排人送你回家。”艾伦说。
郭泓瑾看向艾伦，“这倒不用着急，曼扎拉将军的庄园风景秀丽是出了名的。我以前去过几次，我可以带防务官大人四处逛逛。”
艾伦皱眉，嘴角紧抿，脸色终于难看地沉了下去。“你应该知道，我和防务官的关系，她是我……”
这时，金昭快步走进休闲区，打断了艾伦的话。
“大人，奎恩上校，还有3分钟抵达碧玉星的航空港。”
*****
碧玉星是张衡星系的第三颗行星，居住着近33亿人口，重力值和大气成分与地球很接近，是人类联盟重兵护卫的一个大规模住人星球。
莫云等人在抵达碧玉的航空港后，换乘了接驳运输船。又经过20多分钟的飞行，最终缓缓地降落在碧玉星上一个私人飞船停泊场上。
“你好，曼扎拉将军。“莫云站在接驳运输船的舷梯上，向等候她的老将军招呼道。
“你好，防务官阁下。”曼扎拉打量莫云，“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在第7舰队我的司令官办公室里。时间过得真快。”
“那个时候我还太年轻。对将军有所冒犯，应该向您道歉的。”
曼扎拉摆了摆手，“你是个很有魄力的人，防务官阁下，你已经开创出一个属于你的时代。”
“您这个评价太高了，将军。”
曼扎拉笑了笑，向她身后看去。“你就带了这么几个人来？”
莫云这一次原本是秘密出行，除了留守在彩虹桥港口的黑鸟1号常备人员外，就只有艾伦、卢海、朱怡佳以及特勤队的金昭、彭列以及郭泓瑾跟着她一起抵达地表。
“轻装简行嘛。”莫云说，“而且，我相信在您这里，我是安全的。”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曼扎拉与莫云寒暄片刻，他的副官沈航少校便安排所有人登上陆地车，陆续离开了停泊场。
车队在碧玉星落日绝艳红火的余晖里，慢慢地驶入了一座湖边的私人庄园。
莫云从陆地车上来。
她的面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湖泊，四周是苍翠的青山和盛开的野花，绚烂的夕阳映衬着青山绿水，空气格外也清新和甜美。
“这里像是个世外桃源。”莫云喃喃地说。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艾伦，却没什么欣赏风景的心思。他皱眉打量这个地方。
在车队前往庄园的路上，他就以安全为由，向沈航要来了这个私人庄园的地图。他在脑海里与军情局提前获知的地图进行了对比。对比结果还算令人安心：沈航提供的是一份真实的地图。
从他的眼光来看，这个私人庄园是个适合密谈的地方。它远离碧玉星的繁华地带，四面环山，只有北面一条路可以进出，其他三个方向都设有能量壁垒和监控设备。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注意到沿途有数个岗哨和大型的歌奇普钛钢路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