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缓缓陷入沉默，只有呼吸交换的声音渐徐响起。
过了许久，才慢慢停顿下来。
再开口时，童书雪的声音里多出了几分软糯。
像砂糖拉开了丝，黏黏的，又甜甜的，让人想要品尝一番。
“阿姨说，很高兴我们两个在一起，希望我们能够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嗯，我知道，她昨天晚上对我说过。”
季骄阳的声音有些低哑，灼热的目光里含着直白而又明烈的未尽渴望。
被他这么注视着，童书雪的脸颊就有些发红，不过还是看着他，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她还说，会做我坚实的后盾，如果你欺负我，就会来找你算账。”
“你觉得我会欺负你吗？”季骄阳反问。
“你没有欺负过我吗？”童书雪也反问。
“那得看你对欺负的定义是什么了。”季骄阳扬起一个促狭的微笑。
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在她的唇瓣处摩挲指腹，沾染上一层湿润的水意。
“比如说……现在。”
他把这层水意涂抹进她的唇瓣内侧。
“你觉得我是在欺负你吗？”
童书雪的脸红了。
红得很彻底，都发起了烫。
眼睫也轻轻颤动，看起来很有几分无措。
“你……”
她张口想要说话，在发现会引来更加亲密的接触后又连忙闭上。
红着脸，蹙着眉，抿唇不满地看着身上人，试图用眼神让他退却。
季骄阳丝毫没有被她的瞪视吓到。
因为她的目光一点威慑力也没有，与其说瞪，不如说是在看他，样子还很可爱。
所以他始终维持着笑吟吟的神色，就算收回了手，也是立刻就低头亲了她一下。
然后在离她唇瓣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低声笑着询问。
“我妈还说了些什么？”
“……”
“心心？”
“……你先起来。”
季骄阳很是利索地抬起了头，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童书雪看上去对他的这个“起来”不怎么满意，不过并没有多说，用半含羞恼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就轻抿着嘴，微声说道。
“阿姨她还让我注意学习，不要因为谈恋爱就分了心。你也一样。”
“……”季骄阳有一瞬间的沉默，“都高三了，她怎么还担心这些事情？”
“就是因为高三才会担心，这么重要的阶段，本来就应该把心思都放到学习上。”
“我放不放都是那点分数，没必要。”季骄阳不假思索地回答。
童书雪不满地看着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他有些不解，“我哪里说错了吗？”
童书雪不语，继续抿唇看着他。
季骄阳被她看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而且不止是我，你也应该一样，从高一开始到现在，你都保持着年级第一的成绩，我妈就算不放心全世界的人，也应该放心你才是。”
童书雪还是不语，脸上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神色。
季骄阳被她看得越发一头雾水，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而正当他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她又收敛了这种神情，闷声说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他下意识追问。
当然是有关于学习成绩的事。
童书雪腹诽。
比如说他到底有没有放水，年级第一又该属于谁……之类的这些问题。
不过最终，她也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而是随意地找了一个借口，说道。
“想到了……阿姨她今天上午对我说的话。”
“她还对你说过了什么话？”
“对我说……”童书雪在心里思忖，确定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学会拒绝。”
“拒绝？”
“对。”她漾出一个笑容，“阿姨她告诉我，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如果你想对我做什么事情，而我又不喜欢的话，就可以拒绝你。”
“比如说刚才，我就可以拒绝你的亲吻，不让你对我这么做。”
季骄阳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
童书雪一开始还能和他对视，后来就有些撑不住了，脸颊升起几许热度，不自在地转眸避开。
也是在这个时候，季骄阳很冷漠地出了声。
开口，吐出一个字。
“哦。”
声线平稳，语调平静，没有一点波澜起伏。
然后低下头，飞快地在她唇瓣上亲吻了一下。
昂首，挑眉。
“行了，你拒绝吧。”
童书雪：“……”
第83章 心心现在年纪还小
两人的谈话最终以亲吻笑闹为结束。
不过童书雪还是从季骄阳那里听说了不少事。
比如说, 季哲茂在早上带他出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时的他其实很茫然，不知道对方要带他去干什么。
好不容易想起那个有关于身世的约定，开始把胃收缩成一团, 觉得难受，却又发现对方带他出来的目的不是这个。
而是为了科普。
还是生理安全方面的。
他当时的心情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全程, 几乎都是木着一张脸听完的。
不过, 季哲茂的科普, 与其说是科普，倒不如说是告诫。
还和徐雁菡不同, 因为前者侧重于“不许”，而他则侧重于“安全”。
“心心现在年纪还小, 你要是真的喜欢她, 就要学会克制自己，对你和对她都好。”
这是季哲茂当时对他说的原话。
听得他脸上一阵红白交加, 又不好意思应承, 又拿不出话来反驳。
最终只能从牙缝间挤出一句“……我当然知道！”，来表达自己的立场。
之后的什么安全措施和注意事项, 他都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听不到。
即使不得不承认, 对方的确给他补充了不少知识, 让他受益良多, 打消了许多虽然现在还没有、但是以后可能会产生的危险念头，避免了大部分风险。
他的心里也还是无法升起一点感激之情，觉得来听这样一回讲座简直是场灾难。
更加没有那个脸把话完整复述给童书雪听, 只捡了重要的地方简略讲叙。
饶是如此，童书雪也还是听得满脸通红，低垂下目光, 不敢看他。
让两人间的氛围尴尬不已。
许久，才在她轻轻的一声“那……小叔叔说的兑现承诺……”中被打破。
而这个时候的季骄阳，由于复述上午那场讲话，已经被折磨得什么情绪也发不出来了，再提起身世问题，也没有当初那么激动，很是平静地应了一声。
“讲完这些之后，他就说了，可以带我去做亲子鉴定。”
童书雪微微一怔，有些不能适应话题从感情到伦理的突然转换，缓了一会儿才抬眸看向他，略带迟疑地说道：“那你……？”
“我没有答应。”季骄阳说，“但也没有拒绝，跟他说还需要再想想。”
“……然后？”
“然后我就和他一起回来了。”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两个人面对面地在沙发上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季骄阳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心心。”他低声唤道，“你觉得……我该答应吗？”
童书雪轻巧地眨了眨眼。
放在以前，他这么问她，她一定会把问题踢回去。
没有为什么，她的本性就是如此。
对他人的事就算表现得再关心，心里其实也还是一点都不在意。
即使是她真心以待的季骄阳，在这种问题上面，也依然不会轻易表态。
很装，很冷漠，很不近人情，但就是这样，她改不了，也不想改。
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是她生性如此吧。
就像有些人生来就仿佛一轮朝日，能够照耀四方、给他人带来温暖一样，也许她生来就是一块冰，除了寒冷就是清寂，坚硬得谁都无法融化、无法触碰。
可现在不同了，季骄阳变成了她喜欢的人，她最重要的人。
她的坚冰融解了，化成一滩春水流入心底，将她柔软包围。
她想要为他排忧解难，让他的眉心不再紧皱，出现困扰的神情。
所以她很是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才开口回答说道：“我不知道，哥哥。”
怕季骄阳会为此感到失望，还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满含诚恳歉意地补充。
“因为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在季骄阳听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失落的神色，只是继续询问。
“那假如你遇到了呢？假如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童书雪就再度凝神思考了片刻。
而后抬起眼，看向他，缓缓说道：“哥哥，你对这件事很重视吗？会想着它到心烦意乱、睡不着觉的地步吗？如果得不到结果，就一直都抓心挠肺的那种？”
“以前会。”季骄阳飞快地回答，“但是现在不会了。”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过不确定以后还会不会。”
童书雪闻言，就对他绽开了一个清雅的笑容。
“那就把这事放到以后再想。”
季骄阳询问地看向她。
“你是说——”
童书雪微笑着点点头，接过他的话。
“等以后你为这件事感到抓心挠肺、睡不着觉的时候，再去做这个决定。小叔叔应该不会只给了你这一天的思考期限吧？”
季骄阳眸光微亮。
他没有说什么话，但上翘的嘴角表达出了他此刻的心情。
很显然，她的这番话完美帮助他解决了目前的困境。
接下来的亲吻，自然也变得顺理成章了。
……
之后的生活，童书雪都过得格外舒心甜蜜。
因为她和季骄阳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
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都能够像对最普通的情侣一样相处。
在家里还能表现得更亲密一点，不用担心被老师看见。
不过就算是在学校里面，他们也不用有太多的担心。
因为徐飞云受邀参加了季骄阳的十八岁生日宴会，自然也目睹了他们的那个接吻，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件事还是童书雪在后来被陆安晴提醒了，才意识到的。
当时她就懵了，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在接下来的一节数学课里更是整整神游了四十分钟，完全没有听进去徐飞云讲的话。
好在整个高三阶段都是对过去知识的汇总复习，她以前的基础又打得扎实，下课后拿季骄阳的试卷对了一下答案，问了最后大题里第三小题的解法思路，也就过了。
只是在之后面对徐飞云时尴尬了好几天，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因为徐飞云的存在很特殊，既没有亲密到像徐雁菡那样可以和她把整个话题摊开来谈，也没有生疏到像其余与宴的宾客一样和她在生活中毫无交集，不需要去理会在意。
让班主任亲眼目睹到自己和人接吻，对象还是原先名义上的兄长……这样的经历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怕，尴尬到简直恨不能清空对方的大脑，忘却这段记忆。
所以她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季骄阳对此倒是泰然处之，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个问题，还反过来安慰她不要放在心上。
陆安晴也在旁边帮腔，说徐飞云这么多年的老师做下来肯定见过不少学生谈恋爱，他们俩之间的事不算什么。
真要比起来，他们在宴会大厅里接吻的视觉效果还比那些学生在小树林里偷偷摸摸地亲嘴好呢，一个是偶像级影视剧，一个是垃圾国产自制。
听得童书雪忍俊不禁，差点没被勺子里的双皮奶呛到。
所以后来见徐飞云对他们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她也就渐渐放开了。
在学校对面的商业街上和季骄阳手挽着手逛街时，偶然遇到路过的徐飞云，也能大大方方地打一声“老师好”的招呼，接着继续牵手逛街了。
有一次还被请去面馆吃了一回面，继续很久之前关于面汤的话题，然后共同得出“还是学校里的好喝”这一结论。
而尽管只有一部分同学受邀来参加季骄阳的十八岁生日宴，目睹了他们之间的那个世纪接吻，但这种事在学生间是向来瞒不住的，所以很快，整个班级都知道了这件事。
然后就是学校。
表白墙为此又疯了一回，不过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大家这次都很克制，只用暗号来接头聊天，也没有出现一张照片，加上管理员的有意打压，热度很快就降了下来。
童书雪的注意力也没有放在这上面，她已经和季骄阳有了一套完整的艺术情侣照，每张照片单拎出来都能让她微笑着看上许久，也就不在乎有没有人拍到他们的照片了。
相比起来，她更要关心方静欣的反应。
虽然对方在生日宴上的黯然离场让她感到很快意，但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在沉寂一年后还能想出献吻这么一个法子，谁知道还有没有后招在等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