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为什么会有感呢？
到底是有了什么样的感受，才会升起那样一个疑问？
她和季骄阳开始交往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连她自己都很少回想起来，为什么对方还能把他们当时的情状记得那么清楚，并且在三四年后的今天询问出来？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第113章 俗世的欲望忽然远离了她
最终, 童书雪什么也没有问。
她只是伸出手，握住了陆安晴的，柔声说道：“我和骄阳已经决定继续旅行了, 明天一早就往峡谷步道那边走，你要和你的朋友跟我们一起吗？”
陆安晴的指尖在她的手心里动了动。
童书雪察觉到了, 但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浅浅微笑地看着她, 默然不语。
来之前她曾经想过，为什么陆安晴会对季骄阳念念不忘, 明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么相熟，只能勉强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还是因为她的缘故。
高中时还可以说是因为同处一个班, 天天都会见面，所以情不自禁, 但现在他们已经上了不同的大学, 平日里也没有任何的联系往来，怎么就对他……那么特殊呢？
童书雪想不明白。
不过事出必有因, 陆安晴对季骄阳的感情能够维持这么长的影响时间，直到现在还有所余韵, 一定是有着什么因由在里面。
所以她没有放弃, 一直在努力地进行思考, 终于被她想出了一点原因。
也许，是因为她的缘故。
也许，是她在聊天时提起过太多次的季骄阳, 又用了“哥哥”这么一个亲情向的称呼，使得对方产生了一种他们没有在交往的错觉，才会把这份初始的悸动感延续下去。
在这件事上, 她也需要背负一定的责任。
所以，即使察觉到了陆安晴在感情一事上的莫名心态，童书雪也没有说出来。
因为对方或许本身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否则的话也不会迷茫地向她求助，而她也不想为了一点捕风捉影的猜测，就失去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但她又不能对此视而不见，毕竟一边是好友，一边是恋人，无论从哪种角度出发，都需要她来做点什么，去维持两边的平衡。
于是，她就在今晚和陆安晴说话时，第一次改了对季骄阳的称呼。
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改动，不管她有没有想错都没关系，反正季骄阳是她的男朋友，她想喊什么都随心意，而且她也早应该改了。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
无论陆安晴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始终是对这个称呼产生了反应，并且观察她本人在同一时刻的表现，恐怕也是意识到一点什么了，不然不会这样突然地沉默。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就要看她接下来的表现了。
她们是继续做闺蜜好友，还是就此分道扬镳，都依凭在她的身上。
童书雪耐心地等待着。
陆安晴没有沉默太长的时间。
大约只过了不到三十秒，她就抬起了头，弯唇扬起一个明丽的微笑。
“算了吧，我都已经跟他说好了，突然间又改变计划，跑过去巴巴地说继续旅游，人家还以为我是在故意耍他呢，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合我胃口的，可不能就这么作跑了。”
童书雪心头一舒。
她展眉莞尔：“不试试怎么知道？也许人家就在等着你改变主意呢。”
“不想试。反正我也要回家了，旅行取消正好……”
交流顺畅地铺展开来，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之前的话。
陆安晴没有询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童书雪也没有把她的想法说出来。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了。
从今天开始，季骄阳这三个字将会彻底从陆安晴的字典中移除抹去。
童书雪有着这样的一种预感。
并且，她坚信着这份预感会在最后成真。
……
自从那一晚后，童书雪就觉得自己的心态产生了某种变化。
比如在陆安晴一事上，她的反应就和之前不同，没有因为牵扯到季骄阳的缘故就贸贸然结束这段友谊，而是反复思量、仔细斟酌，给予了对方一个容错的机会。
放在以前，她是大概率不会这么做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就这么一个好友，愿意放宽一些标准。
有关于她心态的那些改变，主要还是得放到季骄阳的身上来说。
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季骄阳喜欢心爱，想要时时刻刻陪伴在他的身边，和他聊天，和他亲吻，和他拥抱，做尽一切情侣恋人之间的事情。
但在有的时候，她又会变得无欲无求，俗世的欲望忽然远离了她，仿佛一腔荡漾着碧波的春水来到了秋天，变得波澜不惊起来，还带有几分看透世事的沧桑与淡泊。
好比现在，她和季骄阳一起坐在窗台上看星星，她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心进入了秋天，让她不禁转头询问：“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看的这个星海很浩瀚？宇宙很广阔？”
“……”季骄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就是你在半夜拉我起来看了一个多小时星星的感受？”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他缓缓长出一口气，伸手圈住她的肩膀，抬起她的下巴，慵慵懒懒地微笑，“你说的很对，星海浩瀚，宇宙广阔。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
“我没想表达什么呀。”童书雪眨眨眼，表情纯洁清丽，又茫然无辜，“我就是抒发一下自己的感受，没有什么想要表达的。”
顿了顿，又道，“硬要说的话，就是我对人生的体验感悟又深了一层吧。”
“哦……那是挺深的，都到了宇宙层级。怎么，想转行去当哲学家？”
“我没有行，谈不上转。”童书雪回答，又敛眸思索片刻，说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当个哲学家也不错。”
她抬起微卷的眼睫，对他翩然笑言：“看着星海宇宙，思考着人生真谛，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不觉得。”季骄阳丝毫不给面子地回答，“一辈子太短，我连和你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都嫌不够，哪里来的空闲去想这种东西。”
“想这些不需要时间，只要你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进行思考。就比如刚才，你在看星星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升起过什么感受吗？”
“有。星星很美，银河很亮，我很困。”
“我在和你说认真的。”童书雪轻嗔，“你要是真的觉得困，就回床上睡觉去。”
“那怎么行？”季骄阳挑眉，“我要是睡了，谁来陪你看星星？”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一本正经地反驳，“不需要干什么事都有人陪。”
“是吗？”季骄阳逸出一声气定神闲的回应，“那是谁在一个小时前对我说，一个人看星星没意思，非要拉着我一起的？还跟我撒娇了好多句，说了很多好听的话。”
童书雪瞪着他。
“我现在不需要了。”她气鼓鼓地说道，“你回去吧，我不用你陪了。”
季骄阳湛湛笑开。
“好心心。”他凑近她，温热的吐息轻柔地洒落在她的唇畔，“你别生气，我刚才是和你说着玩的，和你一起看星星很有意思，我很乐意，看到天亮都行。”
童书雪蹙起眉，觉得他这话像在哄小孩子。
不过算了，她今晚心情好，不跟他计较这么多。
遂重新展露出一个微笑：“我没生气。”
“没生气最好。”季骄阳在她唇上亲吻了一下。
之所以说是一下，不是因为这个吻有多么蜻蜓点水，而是童书雪在他吻下来后微微侧过了头，打断了他的动作，没有让他再继续下去。
这个举动很不常见，尤其是在最近一段时间，童书雪对他几乎是予取予求，从来没有拒绝过的时候，就好像要把身体作为补偿，来抚慰那晚对他的伤害一样。
所以季骄阳很惊讶地怔住了，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不解询问：“心心？”
童书雪朝他矜软一笑：“你别多想，我真的没有在生气。”
季骄阳的表情明显不信。
她继续解释：“但是……我虽然没有生气，可也不想跟你亲近。”
季骄阳的表情从不信变成了愕然。
“为什么？！”他惊异发问。
“因为我现在没有那种想法。”童书雪回答。
一边说，一边抽身从他的怀里退出，往后坐了一点。
“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吗，星空浩渺，宇宙广漠，在浩瀚如烟海的星空之中，地球就是沙漠里的一粒沙，海洋中的一滴水，微小轻细，不值得一提。”
“……”
“而在地球上的我，在我体内的感情，和宇宙相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我的整个心灵都和宇宙同化了，除了永远的宁静与空茫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童书雪微笑地看着季骄阳，憧憬的神情带着几分寻求认同一般的期待：“你说，我这算不算是迈入哲学的门槛了？”
季骄阳面无表情地回看着她。
“没有想法？”
“对。”
“也没有感觉？”
“至少现在是这样。”
“是单独对我，还是对整个世界？”
“嗯……是对整个世界，当然也包括你。”
季骄阳不说话了。
他冷着脸看了她几秒，就伸出手，重新揽过她的腰，把她拉回了怀里。
童书雪以为他是要强行吻下，特意调整了一下身姿，想做好回避的准备，同时暗下决心，如果实在避不开这个亲吻，就表现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让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她确信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因为她现在的心情非常平静，仿佛被大海的波涛温柔地抚过，没有一点以往要被亲吻时的荡漾波动。
没想到季骄阳却压根没有这个意思。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睑微微一垂，就把环绕在她腰肢上的手往下摸索了过去。
宽松轻薄的睡裙没有丝毫遮挡，微凉的指尖触碰上温热的肌肤，让童书雪在一瞬间就绷紧了身体，乱了呼吸。
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有些慌乱地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腕，想让他停下来。
“你、你别——”
“别什么？”
“……别这样——”
“这样是哪样？”季骄阳挑眉，昭然若揭的语气和神态明晃晃地表示了他就是故意的。
童书雪气得羞恼出声：“季骄阳！”
只可惜话还没有说完，尾音就无法抑制地变了调，让她的这声低喊完全变了意味。
“嗯。”季骄阳也用气音回答她，“我在这里……”
童书雪咬紧唇：“别……”
嘤咛般的轻喃声逸散在空气里，加重了两人间气氛的暧昧。
这个时候，季骄阳已经完全贴近，半是强迫半是温柔地与她亲密，她也因此很难再正常进行说话，只得努力握紧了他的手腕，期望能够阻止一点他。
结果当然是徒劳，成年男人的力气完全不是她能相比的，更不要说他还需要有太大的动作，轻易就能挑起她最敏锐纤细的神经。
潮热与红晕共同涌起，童书雪的脸庞不断地升温发烫，身体紧绷到几乎带点微微的颤抖，连脚趾也不受控制地蜷曲起来。
终于，在对方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坏心眼的举动之后，她的腰身骤然一软，泪光在眸子里盈盈涌现，漫出一声长长的哭腔。
季骄阳也终于停了下来，倾身凑到她的耳畔，轻哑低笑：“现在你还觉得，对我没想法，没感觉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充满委屈的呜咽。
“不觉得了……你讨厌——呀……”
事实证明，童书雪的心态压根就没有产生什么变化。
那些所谓的无欲无求，波澜不惊，都是错觉。
在面对季骄阳时，她永远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被他死死掌控压制，没有丝毫翻身的余地。
第114章 一束阳光
暑假的最后一周, 童书雪带着季骄阳去了一个地方。
去之前，她询问了他一个问题：“那天晚上，你说如果不是我从小亲近你, 你就不会喜欢上我……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季骄阳一愣：“……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不是突然。”她垂眸轻语, “是一直都有在想, 只不过……”
只不过害怕那个有可能会得到的答案, 所以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回避而已。
但是问题不会因为她不去想就不存在，更不要说她还一直在想。
甚至她还在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和季骄阳不是从小相识，而是上了大学才接触到的, 梦里的他对她没有笑脸, 也没有怒容，有的只是不理不睬的忽视和漠然。
她的话语无法挑动他的心弦, 她的注视也无法得到他的回应,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她，心怀向往之处也没有她。
无论她怎样拼了命地想去靠近接近, 都始终被阻隔在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之外。
梦境的最后是他走向别人的背影，那是他在那个世界的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
而她只能被拦截在屏障之外, 眼睁睁地看着他和那个人说话, 对那个人微笑，最后伸手拥抱住对方，作势想要亲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