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坏孩子,只有教不好孩子的父母和老师。
“你这个额娘当的真的是糊涂至极!不能一碗水端平便罢,竟然在这些事上毫不遮掩,让孩子都将你所思所想看的通透!
不过小小一件事,可是你却能教两个孩子的心都伤得彻底,你,你,让朕当真不知该如何说你!”
玲珑痛斥着齐妃,可被玲珑这么一番披头盖脸的斥责下来,齐妃完全不明白皇上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斥责自己。
而玲珑瞧着齐妃脸上的茫然,更觉得失望。
刚才所有的事自己都已经替她掰扯的那么明白,可是她还不愿意深想,足以想象她在往日的时候,到底将她的这两个孩子在心中放在何等地位。
“朕只问你一句话,同样都是你所诞下的孩子,为何诺敏和弘昀就不一样?”
“女子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可是儿子……”
“儿子怎么?难道你堂堂齐妃娘娘,还指望将来儿子给你养老送终吗?朕还没死呢!”
玲珑这话,便是诛心之语,听得齐妃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着,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
么。
而玲珑也不耐继续瞧着齐妃这等模样,她平淡的说道:
“此前弘昀被那奶嬷嬷欺凌一事,朕以为你已经受到了教训,却没想到,再遇到事情,你还是会犯和曾经一样的错误!
当真是让朕对你失望至极!罢了,朕也不想再多说,你好好想想吧!”
玲珑本就不是想来延禧宫和齐妃吵架的,而且齐妃现在身子渐重,虽说到后期会更稳当一些,可是她也不想让齐妃影响到腹中的孩子,所以便只略作提点便罢了。
玲珑说完这话后,低头看了一眼偷偷摸摸抬头看自己的弘昀,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叹了一口气。
“好了,弘昀,诺敏和朕回养心殿吧,朕有事和你们说。”
玲珑说完了这话后,便带着诺敏和弘昀离开了延禧宫,等玲珑走了后,齐妃这才歪了身子,半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空荡荡的殿门,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或许是这个时代的通病,孝字大过天,一个孝字压在头上,即便是孩子心中有再多的不平,也不能表述出来,所以才让父母在心理上自觉高出孩子一节,可以随意的按着自己的想法去操控。
齐妃此前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思维,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她不知道,雍正却知道。
这会儿,雍正看着也没有坐轿撵,只慢悠悠地带着两个孩子溜溜哒哒回养心殿的玲珑,想着刚才她对于齐妃的一番斥责之语。
雍正心中升起痛快之余,又觉得此前的自己实在是狭隘可笑。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此次的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人此前做出的那些改变让自己改变了一些想法,那么自己会做出和齐妃一样的选择来。
遥想起自己曾经将没有教导好子嗣的黑锅都丢给后宫嫔妃,可是如果是让他设身处地的去想,却发现自己并不会比她们做得好多少,而这便是思维理念的不同。
好在,现在一切终究是不一样了。
雍正也不由悄悄的吐出了一口气,深深的看了看玲珑的背影,然后急忙追了上去。
养心殿,玲珑并不曾在殿中多放冰,所以这里比齐妃的延禧宫还能更热一些,可是来了养心殿后弘
昀只觉得更加的舒服自在。
玲珑摸了摸弘昀的头,看着弘昀那红扑扑的小脸蛋,连忙吩咐苏培盛:
“去,再添两个冰盆来,没看把阿哥公主都热到了吗?”
弘昀这会儿瞧着玲珑眼神是满眼濡慕,可站在不远处的诺敏看着玲珑,却是眼含探究,这个皇阿玛和自己印象中有稍许出入啊。
之前她以为皇阿玛带着他们自延禧宫走到养心殿,为的是惩罚他们,可是却没想到皇阿玛陪着他们一起走的,这个想法便有待思考了。
而且,如今皇阿玛实在太过体贴,也不知到底意欲何为?
她,看不懂。
“好了,这殿里还太热,你先坐在一旁凉快凉快,莫要黏着皇阿玛了,诺敏也是,坐下吧。”
玲珑说着,让两个孩子坐下来,而弘昀听了玲珑这话,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玲珑的怀抱,走到了离玲珑不远处的椅子坐了下来。
只是他如今身量还有些小,所以要爬上去才能坐下来,垂着两条小短腿在椅子边,看上去倒是十分可爱。
而诺敏,女孩子本就比男孩子抽调早,又长在皇室营养跟的上,纤腰长腿,身高很是傲人。
这会儿坐在椅子上,礼仪很是周全,看上去便只是精心教导出来的女子。
玲珑看着诺敏只安静的待在一旁,时不时的朝这边,偷看几眼便知这孩子向来也是习惯从细节之处推敲人性的孩子。
这是一个好习惯,只是要是用在自己亲近之人身上,那就是有些不妥当了。
不过,玲珑也不准备直接纠正她这个习惯,这会儿只和她温和地笑了笑,然后便看向了自己最近的弘昀。
“今日,你额娘做的事,委屈你了。”
玲珑说着,瞧了一眼弘昀,想要摸摸他的头,却发现这孩子坐得还是有些远一些之后,遗憾的放下了手。
却没想到,弘昀直接跳下来凳子,将自己的大脑袋放在了玲珑的手下:
“皇阿玛是想摸儿子的头了吗?儿子给皇阿玛摸,皇阿玛摸着可舒服?”
玲珑原本心里还在措着词,想着该如何劝慰着孩子,却没想到被弘昀这一番动作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你这孩子……”
弘昀嘻嘻一笑,
想要在玲珑怀里蹭着撒娇,但是想着玲珑方才的话,有些不高兴地撅了撅嘴。
随后,他又将自己的大脑袋在玲珑的手心下蹭了蹭,露出了和餍足的猫咪一般的神情:
“皇阿玛说的那事,儿子早就没有放在心上了,额娘向来都是那个样子,而且儿子知道皇阿玛一向明察秋毫,一定会给儿子一个公道的!”
弘昀一边说一边歪头看着玲珑,还俏皮的眨了眨眼:
“儿子,只相信皇阿玛!”
玲珑听了弘昀的话,倒没有觉得弘昀这是欺瞒自己的甜言蜜语,毕竟他如今只是个半大孩子,这会儿说出这话,她便能感觉到满满的真挚。
这让玲珑的心脏不由剧烈跳动起来,她所做之事,只不过是根据自己曾经的经验,以及不想看到这些孩子毁在被父母的教育之上,却没想到竟然收获了这么一份赤子之心。
“乖孩子。”
千言万语凝于舌尖,可最后玲珑终究只将这话汇成了一句夸赞,吐露出来。
可弘昀听着这句夸赞,便已经心中极为满足。
诺敏听着父子两人的对话,瞧着弘昀对于玲珑那般亲密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她倒是不曾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在皇阿玛面前竟是那般得宠。
不过,这和自己也没多大关系了,毕竟自己今天所做的事已经是和自己这个弟弟生分了。
不过一个久不曾见过的弟弟,即便是生分了又能怎么样?
有弟弟在,额娘眼中永远只有弟弟,自己只能一退再退。
诺敏心中闪过了一丝不平,可是终究还是将这不平寂灭于自己的心中,她已经习惯了。
而就在诺敏有些自我厌弃的时候,玲珑出声说道:
“诺敏,你可知你今日做错了事?”
诺敏听着玲珑的问责,心中升起果然如此的想法,随后诺敏站了起来,然后跪了下去:
“诺敏知错。”
此前皇阿玛都已经亲眼所见,自己即便是狡辩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承认,反正也不会免受一顿罚。
“那你,错在何处?”
明明玲珑的语气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一丝的改变,可是诺敏却下意识的察觉得皇阿玛的声音似乎
有些微冷。
果然啊果然,世人都是只爱男孩,即便是男孩做错了太多的事,都可以轻轻放过,可女孩不同!
“诺敏不该诬陷弟弟,不该欺瞒额娘。”
诺敏老老实实的说着,心中却升起来一丝无所谓,反正也是迟早要面对的。
“欺瞒额娘,是为不孝长辈,嫁祸弟弟,是为不悌幼弟,不孝不悌,你说,朕该如何惩罚于你?”
玲珑的话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着听的,诺敏只觉得心头剧跳,可她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诺敏,任凭皇阿玛处置。”
诺敏用的是处置而不是处罚,这便是已经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干了极大错事的位置
可就是这番就坡下驴的态度,让玲珑的心中没有丝毫缓和,而是瞧着诺敏心中微微的刺痛,这孩子曾经到底都经历过什么事才会有现在这番表现?
就在玲珑皱眉的时候,弘昀轻轻扯了扯了玲珑的袖子,玲珑朝他看去,却发现弘昀做了一个哀求的手势,满眼都是哀求,然后看来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姐姐。
这是……为诺敏求情?
玲珑脑中升起这个念头后,心口才微微的松了松,此前这孩子还是个会算计兄长的,却没想到这些时日下来已经知道题,自己的姐姐求情,知道护着自己的姐姐了。
“弘昀,你这是在为你的姐姐求情吗?”
弘昀没想到玲珑会直接说出来,而这时,诺敏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瞧了过来,弘昀才有些别扭的,别过了脸:
“姐姐,做出那样的决定我能理解,因为姐姐和我都知道额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姐姐只是,只是趋利避害罢了……”
弘昀的话,让玲珑对于齐妃的失望又上了一层了,这两个孩子才多大年纪就已经对齐妃失望到了这种地步。
弘昀是跟着玲珑时间久,所以有些话敢说出来,诺敏不说,可玲珑却更知道诺敏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哎,好了,诺敏你先起来吧,你所犯之错,咱们稍后再议,现在皇阿玛还有别的事要问你。”
诺敏听着玲珑的话顺从的站起身,可是之后她的脑袋还是懵的,自己之前才诬陷了弟弟,却没想到,转头弟弟就在皇阿玛面前为自己求起
了情!
大概是因为诺敏脸上的茫然太明显了,弘昀这才嘟着小嘴,小声的解释了一句:
“皇阿玛和额娘才不一样呢,皇阿玛向来明察秋毫,赏罚分明!”
皇阿玛和额娘那个看着明白,实际上却糊涂至极的性子可不一样了呢!
弘昀的解释,勉强拉回了诺敏的心神,而这时玲珑瞧着诺敏也回神了,这才出口问道:
“诺敏,皇阿玛问你,你额娘今日所作所为,你心里怪不怪她?”
诺敏没想到玲珑会这么问,有些诧异的,她看着玲珑一眼,却发现自己印象中的皇阿玛那曾经冷硬的轮廓正好变的有些柔和,眼神带着让人忍不住放下心防的温柔。
不过诺敏只看了一眼,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却也没有多做深究,只低下了头,闷闷的说道:
“诺敏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不怪。
所以,这言下之意便还是怪齐妃的。
玲珑听懂了,可是却故作不解的看着诺敏:
“不敢?怎么个不敢法?”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往日在自己眼中那当站在天边的皇阿玛突然垂问起了自己的想法,让那其中的不解让诺敏升起了倾诉欲,还是怎的。
对上玲珑的眼神,诺敏原本还想要隐瞒一二,可是最终忍不住将自己的想法尽数倒了出来:
“百善孝为先,父母之恩大过天,额娘生育诺敏本就不易,只不过是些许小事,诺敏如何敢在心中介怀,何况诺敏已经习惯了。”
诺敏低着头如是说着,即便是这话中藏了她太多的真实想法,可是却也被她用曾经自己惯用的话术将其深藏在其中。
那隐约带刺的回答听得玲珑有些哭笑不得,随后又不由叹气。
这孩子啊……
“只是这样吗,诺敏现在连实话也不愿意和皇阿玛说了吗?”
玲珑循循善诱着,诺敏看了玲珑一眼张了张嘴,随后低下头闷闷的说道:
“不然还能如何,反正在天下人眼中,我们这些女儿家终究是比不过男孩子的!”
不光是天下的人那样想,就连生她的至亲额娘也是那样想的,否则又怎么会做出那等双标之事?!
玲珑听了诺敏这话,眉头微微一挑:
“那诺
敏以为,你比之男儿如何?”
诺敏没想到玲珑会这么问,随后她抬起头挺着胸膛,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属于女儿家的锋芒:
“我等女儿,当不逊男儿!男儿能做的,女儿家也可以!”
玲珑听着诺敏那颇有自信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而就是这抹笑让雍正心里一突。
随后不由瞧着诺敏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同情,上一次他看到这人这么笑的时候,还是她逼着弘晖认识粮食的重要性。
那现在……
雍正瞧着这会儿眸种闪烁着不同于寻常人光芒的女儿,说起来,诺敏这孩子,是如今唯一曾经和自己前世有过纠葛的孩子,可是他此前也不曾发现,这孩子竟有如此出人意料的一面。
只是,诺敏若有如此心性,又为何在前世下嫁于人后,明明长在京中,可却让自己年纪轻轻便香消郁了,这是雍正百思不得其解的。
而也因此让雍正对于这个女儿,往往都有着近乡情更切的心思,之前在其为延禧宫的那一夜,雍正也曾有想过去看看自己就不曾见过的女儿,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去见她又有什么用,自己真的能改变她香消玉殒的命运吗?
可这会儿,雍正瞧着玲珑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及女儿这不曾见过的一面,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自己这个女儿今后落在这人的手里,只怕要被她教成一朵霸王花!
届时要杀进京中子弟,只不过若真是那般,雍正表示自己更乐见其成。
那是自己的女儿,欺负旁人家的小子也是他们本事不够,如何能赖到自己头上?
只要这一世女儿可以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莫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