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一声,电梯下行抵达本层。
唐湖一动不动的任他捋平发丝,下意识望向缓缓打开的电梯门:“不会啊,我特别喜欢……她?”
——她是哪个!?
李若川的期待落空,随着目光望向电梯……然后发现里面站着尤雅雅。
一颗心顿时沉重起来:唐湖你给我冷静一下,不要搞这种橘里橘气的展开!
唐湖的本意当然不是如此,但没想到下来的电梯里会有熟人,刚要打招呼,却发现尤雅雅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
国民初恋那双清纯的小鹿眼此刻一片通红,脱落的眼线膏晕染出一片淡褐色,明显是刚哭过。
“没、没什么!”尤雅雅后知后觉地摸了下眼角,察觉到脱妆后迅速低头,掀起一阵风闯出电梯。
唐湖远远凝视着她的背影:“这人要是弃演从武,估计现在早就在奥运会上为国争光了吧……”
李若川帮她梳理好头发,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到了出发时间:“我赶着去机场,先走了,有空记得打电话。”
说完,他用期期艾艾的炽热目光盯着唐湖,试图得到一个临别拥抱。
“你赶紧走吧还磨蹭什么呢……”
唐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扭头望着尤雅雅离开的方向。
喂,不带你这样的啊!看见别人以后要不要这么绝情啊!
李若川被她的态度搞得没了脾气,拎起行李箱匆匆踏入电梯:“我走了!”
唐湖的确满脑子想得都是别人,不过目的很正直。
初恋妹妹到底怎么了,居然会当众哭到脱妆?
这么一想,她送走李若川,沿着尤雅雅离开的方向找过去,发现她直接冲进了房间,叹了口气上前敲门。
——希望这次破门而入,不会看见初恋妹妹在屋里跟别人奔小康。
“你是被监制要求潜规则了还是被导演骂了?受了委屈就直说,这部戏有我投资,我罩着你,再不济还有二乔呢。”
过了片刻,门板内传来冰冷的两个字:“别问。”
“哦,那我不问了。”唐湖说着转身就走。
身后的1407号房门猛地被人拉开,尤雅雅用沾满卸妆液的棉片压在眼睛上,带着哽咽的声音暴吼道:“说不让你问,你还真不问啊!”
“我给你留出**,怎么还不乐意了呢?”唐湖斜了她一眼。
尤雅雅自知理亏,低头盯着地毯,欲言又止:“我……”
“你到底是想让我听还是不想?愿意说的话就赶紧说,怕什么,我又不会转头把你的消息卖给娱记。”
唐湖上辈子的确不喜欢尤雅雅,觉得她装得太过分,但仔细想想,初恋妹妹除了爱装小公主以外其实没什么缺点,至少从前关系不够亲密的时候,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来吧。”
尤雅雅使劲擦掉晕染的眼线膏,转身向内走去。
这家明远旗下的酒店房间布置都大同小异,一个带沙发的小客厅,加个配置双人床的卧室,用窗帘隔开两处空间,显得开阔。
尤雅雅关门后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这里都是自己人,坐在沙发上顿时眼泪决堤。
“呜……嗷嗷嗷!哇——”
唐湖被她一嗓子吓得差点蹦起来。
大部分女孩子真正伤心的时候不会梨花带雨,而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咧开嘴巴嚎啕大哭,完全不讲形象。
嚎起来嘤嘤嘤的,多半不是真哭。
初恋妹妹现在就处于真哭的状态,表情比她刚才拍的秋澄都扭曲,放出去就能成为表情包界的一大天后,哭泣的同时用卸妆棉抹遍全脸。
唐湖抬手拍了拍她的脊背,沉默地等她哭完,满脸敬意:……都哭成这样儿了还不忘按流程卸妆,可见日常保养精细到了什么程度。
过了半晌,尤雅雅才抽抽搭搭地停下来,脚边堆了一大滩用过的卸妆棉:“我,嗝,我他妈真的要完了,嗝……”
“你喝口水,把气喘匀了。”唐湖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以后递过去。
哭到膈肌痉挛,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
她平常装的娇娇柔柔,本质却不是那么敏感脆弱的人,不会动不动悲春伤秋,最大的可能是剧组里有人给她气受了,但谁有这个本事得罪白富美?
这么一考虑,疑点也变得多起来。
尤雅雅垂着湿漉漉的眼睛:“我要喝热的。”
唐湖不耐烦地举着矿泉水瓶。“你的毛病怎么这么多,有凉的就不错了,赶紧喝完水说正事。”
尤雅雅知道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拿起凉冰冰的矿泉水灌下几口,带着孤注一掷的期待询问:“……阿湖,我有麻烦的话,你会帮忙吗?”
唐湖一本正经地考虑片刻:“得分情况,就咱俩这个塑料友情,你要是犯了事儿被通缉,我报警抓你的时候肯定不要奖金。”
尤雅雅眼睛红得像兔子,却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说要毁掉一个人呢?”
第102章
“……如果我要毁掉一个人呢?”
唐湖听她这么说, 闭了闭眼睛:“这话说得真讲究,不是‘我想’,而是‘我要’,看来你的决心下得不小么,到底谁招你了?”
“你就不问我要搞谁?”尤雅雅哽咽着抽了张湿纸巾, 将整张脸仔细擦了一遍。
“总不可能是让男人骗财骗色了, 肚子被搞大以后想拉着我去医院打了吧?”唐湖有意看了她平坦的小腹一眼, “以你的脑子, 不会干出这种自毁城墙的蠢事。”
尤雅雅高中时为了出道, 三个男朋友说分就分,可见决心之狠, 不管智商如何情商都是在线的,不会被男人轻易忽悠了。
而且有件事情, 唐湖活了两辈子才想明白。
以前的许明宣同样是为了接近成名颇早的初恋妹妹,才会讨好她,只是她那时候还相信嘴上说说的真爱所以没看出来,尤雅雅当年肯定有所察觉,但没有因此给她难堪。
唐湖那时候却在前男友的挑拨下真心实意的觉得她是个善于伪装的碧池, 不过后来才想通, 论迹不论心,装逼也不犯法,尤雅雅其实没做过什么真正触人底线的事情。
省下同性内斗的时间专心搞事……搞事业, 说不定现在连影后都拿到手了。
“我不蠢, 但有些事真不是长了脑子就能解决的。”
尤雅雅讥诮地扯了扯唇角, 从茶几下拿出一颗果冻狠狠撕开包装:“我他妈活了二十多年,前两天才知道自己有个弟弟。”
“亲的表的?”
“同父异母,我爸养在外面的女人生的。”
唐湖听完她笃定的回答,眉头微微一皱,有片刻出神。
记得以前去尤雅雅家里做客那回,刚进门就看见客厅里挂着她爸妈的超大幅结婚照,当时还觉得这对夫妻恩爱的有些夸张,现在想想才意识到不对劲。
结婚照一般都是挂在卧室里的,客厅人来人往,按理说不应该用来展示**,挂这么大幅的照片的家庭要么极度恩爱,要么貌合神离,现在看来,尤雅雅家的情况是后者。
“……流落在外多年的非婚生子突然回归,你们家这是在拍性转版的《还珠格格》啊,你那个弟弟的设定是夏紫薇还是小燕子?”
尤雅雅白了她一眼:“你不要胡乱推测。”
“我这是在进行有逻辑的代入,你看,紫薇也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回宫后照样不讨人喜欢……我感觉自己机智极了。”唐湖一本正经的分析。
尤雅雅双手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我弄死你这个机智的玩意儿算了,本来心情就不好,你还火上浇油。”
唐湖迅速举手投降:“好,我承认自己分析的不准确,毕竟琼瑶阿姨的故事结局是主人公远走大理离开皇宫,而你那个弟弟……是回来跟你抢皇位的吧。”
“……嗯。”
尤雅雅一口吸了一颗葡萄果冻,露出泫然欲泣的苦笑:“我家里还算有点小钱,你明白的,有钱就不缺惦记钱的人,特别是女人。从小我就看见我妈在下班以后,还得跟个名侦探似的去各个酒店抓我爸,或者找人偷偷查我爸名下的房产都给谁住着,查不到可疑的女人,我妈就特别着急,等到真查出了小三她也高兴不起来,只会抱着我一宿一宿的哭。”
她讲述过往的异常淡定,在平静中却透露着让人绝望的哀伤,只是伴随着吸溜吸溜吃零食的声音,非常破坏气氛。
唐湖提醒:“下次讲自己家的糟心事之前不要一边吃一边说,你这样很难激起旁听者的同情心。”
“我心情不好就想吃东西,不服憋着。”尤雅雅声音含糊地反驳,拼命往嘴里塞果冻,又拆开一包肉松饼。
她拍戏可以不吃正餐,但一定要有小零嘴打发时间,茶几上放着整整一箱包装好的混合零食,几乎堆成了小山。
唐湖被带得有点馋,同样拿了颗蒟蒻果冻:“好吧好吧,您慢慢吃,不过这么些年你爸就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
“我妈生完我以后就不肯生了,我爸觉得家里只有一个女儿还是太少,需要继承家业的,所以在我出生后两三年一直没放弃去找外援生个继承人,真他妈众志成城,齐造小孩。”尤雅雅咽下嘴里的东西,骂得毫无形象。
小三这种生物,有一部分女人是被渣男骗了,但还有一部分明明知道男方有家室仍然故意贴上去,美其名曰追求真爱,实际上只是想分一杯财羹。
后者叫做职业小三,俗称二奶。
二奶也要有二奶的职业道德,只拿钱也就算了,偏偏又有一部分破坏行规的二奶,不光拿钱还搞出了人命,更想借此上位。
“这些事情我自己不记得了,不过我妈跟我说过,在我两岁的时候有个女的怀了几个月身孕,跑到家里命令我妈退位让贤,结果被我妈推了一把,孩子掉了。”
尤雅雅嘲弄的笑了一下,突然觉得咸香可口的肉松饼嚼起来比木屑还难吃:“你知道吗?我妈跟我转述这些的时候满脸庆幸,好像那个女人没有把孩子生下来得放挂鞭炮庆祝。但我爸还挺委屈的,毕竟他也没说要跟我妈离婚,还给了她不少的公司股份。”
唐湖缓缓点头:“糟糠之妻不下堂,能保持家里红旗不倒的男人估计就觉得自己挺有良心了,外面瞎几把飘彩旗又算得了什么……是吧?”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她终于明白以前那个“初恋妹妹陪酒富商”的话题上热搜以后,尤雅雅那副想解释又无从说起的落寞是怎么来的了。
尤雅雅的眼睛仍然红肿,勉强挤出几分笑意:“就是这个道理,阿湖,有时候真觉得你和军训时我认识的那个土鳖是两个人。”
土鳖……?
唐湖这才想起军训之前她还不是现在的她,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能好好说话吗?”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计较一个用词?”尤雅雅娇嗔的用肿眼泡翻了个白眼。
“算了,不跟你计较这个。”唐湖小心地斟酌用词,“照你妈这个打彩旗的劲头,你……弟弟,都养到16岁了才发现?”
“我妈最怕的一是离婚,二是属于我的那部分钱给了小三的孩子,以前我爸闹得凶,她就想了个折衷的招数,让我爸结扎以后再出去鬼混,外面飘多少彩旗也不会搞出人命,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爸是在我五岁那年搞出了儿子才同意结扎的,孩子生下来以后直接送到新加坡去了,养到我妈不能轻易弄死的年纪,最近才送回来。”
——包小三与抓小三,是有钱夫妻之间最漫长的战斗。
但再好的猎手也斗不过狡猾狐狸,而且往往低估了狐狸对于跟不同雌性.交.配的渴求。
尤雅雅她爹这么斗智斗勇只为生个儿子,都快赶上越王卧薪尝胆了,有这份精力,干点什么不能成事儿?
唐湖随手将果冻包装扔进茶几下的垃圾桶里:“……我能说句实话吗?”
“你说。”
“总感觉家里有个搞外遇的男人就像养了条泰迪狗,做完绝育手术以后扔出去,就能放心的让他胡乱交.配了。”
‘点亮金句:……’
系统提示恰如其分地到来。
唐湖听了半天,差不多算是听明白了。
要是搁到宫斗戏里,尤雅雅她妈就是后宫打胎大队的正宫队长,戴着红袖章走街串巷,一个妃子也别想下崽。
听起来很可笑吗?
然而这才是大部分传统女性的常见心态。
宁可把男人当成狗,家里至少也得养一只,大不了给狗绝育保住正宫地位,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孤单寂寞。
尤雅雅愣了片刻,缓缓点头:“好像就是这个道理,从小我就不明白我爸为什么都那个德性了,我妈还不肯跟他离婚,最初还以为她怕离婚之后养不起自己,后来才知道她拿着公司的股份,也根本不想离。”
唐湖想起初恋妹妹那副贼精贼精的德性,不禁有些好奇:“你妈是怎么把你教育成这个样子的?”
“人和人最大的区别在于学习,我可不想长大了跟我妈一样成天满世界哭着抓小三,谁的日子过得好我就跟谁学呗。”尤雅雅的哭噎还没缓和,吃东西时果然噎着了,打着嗝儿解释,“咕……咕!我爸在外面彩旗飘飘,小日子过得美着呢,那我肯定得跟他学习。”
真是简单粗暴的实用主义精神,不过总比守在家里自怨自艾强。
唐湖觉得自己也需要学习一下,刚要开口,却听见尤雅雅惊天动地的哭声!
“呜哇——!但现在我爸把那个小东西接回来了,还打算放到主宅里养着,我该怎么办?阿湖,你帮我拿个主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