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经纪人的陪同下进入包厢,推开门,率先看见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呼吸一凝。
薪月传媒的郑山卿正侧头跟旁边的人说话,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腻的银丝边眼镜,迷幻灯光在睫毛上垂下长长的阴影。
作为金主,他明显是优质的那种,一身笔挺的西装剪裁得体,非常像个斯文败类。
“郑总您好。”
唐湖迅速调整好表情,一一向到场的大佬们打过招呼,坐在白鲸传媒的一群艺人之间,安安分分。
一群明星和几个有钱大佬齐聚一堂,听起来就透着一股财色交易的味道,但娱乐圈不是每个饭局都会沦为拉皮条现场,总的来说,这场正经的圈内联谊。
郑山卿推了下眼镜,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虽然《骨与魂》已经拍完了,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楚导选的演员果然漂亮。”
唐湖冷不防被点名,赶紧捧场地尬笑两声:“谢谢郑总,我也很珍惜这次表演的机会,希望上映后票房有个好成绩。”
要开撕了吗!
要是现场撕不过能不能给江雀打个电话申请场外支援?
郑山卿嘴唇薄而毫无血色,说话声显得异常凉薄:“楚导认可你的演技就够了,以后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这是在拉拢吗?
唐湖都做好来者不善的准备了,没想到这句话倒是在给她制造机会,笑得稍微真诚一点,心底却没有放下戒备。
包厢内坐了十三四人,片刻后开始上菜,照例敬过一轮酒,不过没有玩命灌酒,场面还算控制得住。
只是席间有人抽烟,唐湖怕烟味熏坏嗓子没法配音,于是在气氛正浓时给经纪人发了条消息,悄悄溜出包厢,拿上化妆包去洗手间。
她站在洗手池旁,低头对着小镜子补涂润唇膏,蓦然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
“我喜欢漂亮的人,但是好看就够了,脑子太活的可不行。”郑山卿声音低哑而凉薄,在洗手池旁的烟灰缸里掐灭烟头。
果然来者不善。
唐湖翻了个白眼,放下唇膏。
那你应该去喜欢二次元纸片人,再买个手办放家里,想怎么舔怎么舔,它敢反抗,属于灵异事件。
第70章
喜欢漂亮又没脑子的装饰品,那你怎么不去买手办, 玩充气娃娃也行啊。
唐湖当然不能把这种大实话说出口, 压下心底的不屑转过身, 露出绵里藏针的浅笑:“难怪郑总会喜欢田柔姬呢。”
田柔姬接连黑她两次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导致自己丢了角色, 就这个智商,真是太符合郑山卿对女人“又漂亮又没脑子”的要求了, 祝二位地久天长。
不过考虑到薪月传媒的家底, 哪怕他小心眼的为金丝雀找场子,唐湖也不能反驳得太狠。
郑山卿一愣, 一缕淡淡的烟气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谈不上喜欢,我又不是因为她才过来的。况且她先下手, 无论你怎么回应都在情理之中, 现在那个疑似涉毒的人不是她么。”
“……”
唐湖很聪明地保持沉默。
原来他知道内情,看来田柔姬这只小家雀倒什么都会跟金主说,只是不知道田柔姬说起陷害手段的时候, 金主同志会不会觉得自己养的小明星太恶毒?
男人么,总是不喜欢太狠辣的女人的。
郑山卿向前踏了半步,凉凉的声音带了点请教之意:“我只是想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做什么了?”唐湖慢条斯理地拉上化妆包, 仿佛没听懂他的潜台词,甚至还有点被冒犯的恼怒, “一切商演活动都是公司安排, 那天我按照流程去参加开业剪彩, 不过回去以后就看见新闻了,郑总在想什么不妨直说,总得让我知道自己被误会成了什么样子。”
叽嘻嘻嘻,这个白莲花演得到位吗?
田柔姬塞给她的针头却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包里,肯定会详查她有没有留下证据,但哪怕想破了头,估计也猜不出唐湖偷天换日的手段。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现实生活中上演功夫片情节。
郑山卿没有被她糊弄过去,银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摄人的光:“你不用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样子,不过现实,就是得罪你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不光是她。”
“……还有谁?”
“再这么装下去就没意思了,风趣科技被查,说到底你也有功劳。”
郑山卿找人探过她的底细,自然知道唐湖每次上位或者提升知名度,背后都有人在倒霉,尤其是石赛风,为公司上市营造的热度却成了捧她的垫脚石。
那个网络词叫什么来着?
对了,撕逼,听起来就让人胯.下一疼,也就是小心眼的女人才撕得起来。
“哦,你说他啊。”
唐湖这才想起另一个起过冲突的倒霉蛋,既然人们爱看极品被打脸,所以这件事传播范围越广对她的人气提升越大,公司也没错过炒作的好时机。
但白莲花装多了显得矫情,她坦率地点头:“用那件事营销也有经纪公司和《泡面》宣发部门的意思,他们觉得对提升电影的知名度有正面影响,所以节目播出后买了不少营销号转发言论,难道不合规矩吗?”
郑山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回答得真狡猾……薪月持有一部分白鲸公司的股份,我算你半个老板,但你好像有意在跟我保持距离?”
不保持距离干什么,难道见了您老直接跪下高呼三声万岁?
“郑总是在鼓励我跟你套近乎吗?”唐湖心下觉得无趣,脸上却扬起散发着白莲清香的婊气微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听说薪月已经立项的那部《风沙》正在选演员,请问什么时候试镜?”
薪月并购香港的影视公司以后整合了一大批内地港台的制作班底,手里的资源亦有不少,不过大部分好资源都落进他们自家公司的艺人口袋里了。
既然郑山卿敢充大方,那也得拿出点诚意来,有本事给她个好角色演啊。
“《风沙》是薪月今年最大的项目,你的眼光不错。”郑山卿把玩着一只镌有船舵的银质打火机,凑到唇边点燃香烟,“……不过态度变得这么快,你不怕明远的李公子生气?”
她能在楚鹤面前露脸,还是作为联合出品方的明远影业推荐,所以业内消息灵通的都以为唐湖背后的靠山是李若川,不过他听唐湖轻易改口,倒有些意外。
毕竟金主可以包养很多个小明星,却肯定不允许小明星多找几个金主,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心态十分可耻。
唐湖不想把李若川牵扯进来,直接甩锅给经纪人,将声音捏得很甜:“郑总,你应该误会了,楚导的女主角是经纪人帮我跟明远谈下的,最终还是你点了头,不然我能进组吗?”
“你明白是看谁的面子就够了。”郑山卿喜欢这个回答,烟头亮起幽幽的红色火星,“啧,李若川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他能懂什么,手上的几个项目别赔都要烧高香了,你觉得呢?”
他的外表看起来比李若川年长一些,薪月传媒又是业内首屈一指的影视公司,似乎有足够的资格鄙视李若川。
空气中弥漫着混合着苹果花香气的烟草味道,昏黄的灯光迷离摇曳,让一切显得更不真实。
“……咳,我就是个演员,能对投资有什么想法?”
唐湖被烟气熏的侧过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心里已经翻出了十万个白眼。
只有她才能黑李若川,你姓郑的算老几啊?
别的先不说,李公子光穿衣品味就强出郑山卿好大一截,人家还不用戴眼镜。
而且他肆无忌惮的在室内抽烟,让唐湖被迫吸了半天二手烟,万一熏坏嗓子以后演戏只能找后期配音了,罪加一等,建议当场击毙。
“也对,我能推你上楚鹤的戏,也能把你拉下来。”
郑山卿对她的回答却很满意,吐出一口绵长的烟雾,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风沙》的进组资格,看你要不要了。”
唐湖垂下眼睫,看清是张黑色的房卡,在灯光下反射淡淡的珠光色泽,右上角印有Hilton的标志。
没想到还是希尔顿酒店的总统套房,猛地看上去还以为是沃尔玛积分卡呢。
“不愿意?”郑山卿发觉她脸色微沉,低哑的烟嗓逸出一抹笑意,“长得漂亮是好事,但不分场合的摆架子就不讨人喜欢了。”
唐湖下意识屏息,等烟气散尽后才开始喘气:“你就没考虑过我可能是个特别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吗?”
随随便便就掏出来一张房卡到处乱送,难道不怕遇上仙人跳的?这份安全意识值得担忧。
郑山卿不悦地皱眉:“那你是吗?”
有能力的男人为了维持自身格调,往往不会找个充气娃娃当伴侣,但也不会喜欢太过强势的女人。
具体来说,必须清纯,但也不能纯到什么都不懂;知情识趣,但也不能浪过头;三贞九烈,征服起来才觉得有趣,但也不能傲慢到敢打他的脸;聪慧机灵,能附和他们在酒桌上吹牛逼的那些话题,但也不要聪明到足以看透他们的小心思。
唐湖深谙此种男人的心理,所以格外想问一句:……巨婴都没你毛病多,你算什么东西?
不过郑山卿的确是圈子里数得上号的人物,所以没有给她瞎说大实话的机会。
唐湖收拾好心情,笑得妖冶:“当然不是,只是在考虑被媒体拍下来以后,该怎么解释才能维持我清高的表面形象。”
“清高是表面,那实际呢?”郑山卿来了兴致。
虽然唐轻易上钩让他有些乏味,但她被暧昧灯光照亮的轮廓格外柔和,淡粉色的唇上一片晶莹,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勾引的话,都让他觉得悦耳。
唐湖故意笑而不语,蓦地听见走廊传出脚步声,提醒道:“有人来了,这里是公共区域,我可不想明天就上头条。”
“那我等你。”
郑山卿将酒店房卡度到她手里,露出一个斯文败类的专属笑容,翩然离去。
唐湖盯着他的背影,视线立刻阴沉如冰,轻声嘀咕:“……你等你妈呢。”
‘宿主,你终于要去傍大款了。’w233十分感慨,摇晃着长得像只杏鲍菇的猥琐身体在她脑海里晃来晃去,‘以那个人的家底,能够在最短时间里把你捧上一线。’
‘那当然了,也不想想薪月是什么档次的公司,别说他想睡我,就是想睡白鲸的董事长,我大老板今天晚上都得洗干净在床上等着。’唐湖用指尖摩挲着房卡上希尔顿酒店的标志,‘真正聪明的人,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往上爬。’
既然天生有张适合大荧幕的脸,却靠傍男人上位,听起来有些可惜。
然而娱乐圈最不需要的就是事业心,拼事业远远不如拼男人来的容易,会演戏的人多了,居于高位的投资商就是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去出演大制作的主角。
想为艺术献身,先得做好为艺术**的准备。
‘宿主似乎不反对走捷径。’
‘趋利避害才是人性本能,所有对别人走捷径而产生嫉恨的,都是因为自己走不了捷径而已,如果一步登天的机会放在面前,你会放弃吗?’唐湖阴险地笑了几声,‘不过我这么别出心裁的人,当然要找点不一样的玩法,现在就去街上搜罗一个手臂肌肉比我腿还粗的老大哥,把这张房卡送给他,相信郑山卿定能度过一个毕生难忘的夜晚。’
‘宿主这个小坏坏。’
她收敛笑容,毫不留恋地把房卡扔进洗手池下的垃圾桶里:‘……算了,不能祸害别人。’
哪怕一步登天,她还怕郑山卿玩儿仙人跳呢,说不定进门以后就有一个田柔姬等在那里泼她硫酸。
不去就是不去,有本事封杀她好了。
大不了以后只在小成本电影里打酱油,或者去演舞台剧,往好处想想,还能磨练演技。
唐湖扔了房卡,在餐厅里找个空位坐下玩手机,挨到饭局差不多结束才回到包厢。
她也没跟白至理提起这件事,散场后直接坐着经纪人的车离开,放人鸽子放得相当踏实。
直到回家以后看见黑漆漆的客厅,她才终于慌了神。
……
惠乐小区。
唐母通过中介公司在这个小区找了份家政工作,雇主是双职的三口之家,需要每天过来做顿中午饭再打扫一下卫生,却不算劳累。
她通常是不管晚饭的,但今天雇主额外加钱留她做顿晚餐,唐母也没推辞,下午又过来了一趟。
“阿姨,我要吃炸薯条,炸薯条!”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站在厨房里,傲气地插腰指挥买菜回来的唐母。
“哎,好,阿姨先给雷雷做。”
唐母应声放下购物袋,拿出超市买的冷冻袋装薯条,又拿出炸锅倒油开火,一连串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炸薯条用的油较多,为了不使浪费所以要先做好,还能用剩下的油炒别的菜。
没过几分钟,炸锅里黄澄澄的花生油开始冒出热气。
唐母在烧油时也没闲着,拿出几根莲藕洗去表面的污泥,发现雷雷还在厨房里,催了他一句:“你出去玩儿,厨房里太危险,省得不小心伤着。”
然而八.九岁的孩子最是闲不住,雷雷鬼精鬼精的眼珠子一转,偷偷摸了她刚洗好的一截莲藕,作势要扔进油锅里。
“这个就是比薯条粗几十倍的大薯条,我要把你炸了!”
“雷雷,使不得!”
唐母赶紧伸手阻拦,然而动作快不过年轻的小男孩,眼睁睁的看他把东西扔进锅里。
“刷拉——!”
整根莲藕刚刚洗过,**的表面布满水渍,咚的一声沉进热油锅里,滚烫的油星立刻炸开!
两人距离油锅都不远,登时被热油点子扑了一身。
唐母忍着疼将雷雷拽在身后,抄起旁边的锅盖压在炸锅上,顺手关火,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右手背又接连被烫了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