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泽到底不敢忤逆洛小栀，要是忤逆只会更加凄惨，他嗓音沉闷地“哦”了一声，站起身脚步灌铅般沉重地往楼上走去。
路过江怀荆的时候，小孩儿低低咕哝了几句。
他嗓音压得很低，吐字又刻意含混，江怀荆一时间没听清小孩儿说了啥。
等到反应过来，小孩儿已经开始上楼了，他想到小孩儿那两句话，好笑地摇摇头。
小孩儿念了两句诗——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看来小孩儿是抱着董存瑞炸碉堡的悲壮心态上楼的。
第23章 看书 狗男人居然在看她的书。
洛栀确实给小家伙准备了小礼物, 饭后消食路边随便买的工艺品。
等江白泽上来，洛栀便把小礼物递了过去。
小礼物包装颇为精美，天蓝色的硬质盒子上印着Q版的古典人物图, 看上去很是可爱清新。
江白泽上到楼上卧室，看着神情淡然地给自己礼物的洛小栀, 心脏却开始莫名颤，上次搓澡的阴影犹在，他都不太敢接这礼盒，鬼知道洛栀大魔王想了什么阴招损招折腾自己。
江白泽环视四周, 登时觉得自己的卧室不是卧室, 而是地狱的十八层，周边氛围各种阴森跟恐怖, 厉鬼叫声凄厉不绝。
江白泽给吓到了一下，但他纯爷们，不能怂。
昂着小脸，硬着头皮，冷酷地接过礼盒，淡漠地拆开盒子包装。
里边，是一对不锈钢质地的书签, 书签上挂着两个Q版小人，梁山伯和祝英台。
就……普普通通寻寻常常的工艺品。
便宜且没任何卵用的小玩意儿。
江白泽却莫名一阵感动, 他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居然……真的是礼物。
不是什么恶作剧, 不是炸弹，也不是毒…药。
江白泽一阵唏嘘感叹：“你居然真的给我带了礼物, 淘宝九块九包邮的书签。”
洛栀一梗：“你什么意思啊？嫌弃我的礼物不好吗？告诉你，这书签是花我自己的钱买的，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给你的礼物都是花你爸的钱买的。”
江白泽讶异地扬眉：“你居然有钱，外公给你的吗？”
洛栀：“………………”
你什么意思？
我难道就不能自己挣钱吗？
难道我就只能靠男人养吗？
在你眼里我已经five到只能靠爹或者老公了对吧？
洛栀火大，声音都高了几度：“我自己的钱不行吗？”
江白泽摆明了不信：“你这种颓废至死的无业游民，你能赚到九块九算我输。”
洛栀：“………………”
洛栀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火气再度熊熊燃烧。
这熊孩子，太气人了，想打，而且是往死里打的那种。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平时过分咸鱼，导致儿子对她的认知有偏差。
身为一名科幻小说家，版税年入百万的大神，洛栀在写手里绝对算得上人模狗样的，在同龄人眼里绝对属于佼佼者。
只不过写手这个行业，天天宅在家里足不出户，她产量又低得可怕一年只写十几万字，坐在电脑面前打字的时间真不多，她这工作，怎么看都跟游手好闲的社会闲散人员差不多。
洛栀懒得和小家伙计较，总不能为了说服一五岁小孩爆马甲然后吹逼炫耀，太没意思了，她扯回正题，笑容精美地道：“宝宝，礼物你收到了，接下来，该算账了。”
江白泽闻言，心尖都是颤的，现在的洛小栀，笑得扭曲又狰狞了，太可怕了。
果然闲聊都岔不开话题。
实在是，奶奶灰就在自己头上，他再怎么扯淡都无法把洛小栀带到沟里去。
该来的迟早要来的。
江白泽接受了既定事实，一派坦坦荡荡，他心底默念了一遍“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便清清淡淡又横得不行地道：“想怎么打我，你随意，但是我是不会剃光头的，反正染都染了，再染回去又或者剃个光头多麻烦啊……”
总之，为了奶奶灰泽爷豁出去了。
洛栀好笑，蹲下身，看着小家伙，神情有些恍惚。
时间是这世间最神奇的东西，记忆里那又红又丑皱巴巴的一团不知不觉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而且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还倔得要命。
宝宝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注定不是个可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长大的孩子，她甚至无法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让他拥有最简单不过又一点也不简单的父爱和母爱。
她不希望江白泽因为父爱的缺失变得偏激、尖锐、敏感，所以她花了很多时间陪伴他。
五年来，虽然江怀荆父亲的角色缺失，江白泽依旧长得很好。
但，离婚是另一道坎。
小家伙年纪太小，性格未定型，洛栀情愿小家伙是个张扬任性、嚣张跋扈的熊孩子，也不希望有一天他变得阴郁自卑、颓废阴沉。
她目光掠过一丝心疼，紧接着，又变成了甜美可爱的笑容：“宝宝，你可以留着奶奶灰，但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江白泽见洛小栀跟自己做交易，直觉里有诈，当他傻吗，洛小栀的条件也轻轻松松答应，那他还不如直接剃光头，他反问：“什么条件？”
洛栀目光闪烁、语调吞吐：“就……有件事妈妈没告诉你，要是你知道了，不能生气。”
江白泽嗓音稚嫩冷淡：“什么事情？”
洛栀笑笑：“近期不打算告诉你的事情。”
江白泽黑曜石般的眸子划过丝许迟疑，他问道：“已经发生了但是你还没告诉我的事情吗？”
洛栀连连点头：“嗯嗯。”
江白泽心底直犯嘀咕，洛小栀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都不敢告诉我一声。
但是，江白泽觉得自己可不比洛小栀，自己染个奶奶灰洛小栀都会气得想打死他，但是他不一样，他觉得他超惯洛小栀的，不论洛小栀做什么他都认同支持，便欣然同意道：“成交。”
洛栀本想告知小家伙她离异的事情，但是这事儿太突然了，她得让小家伙有个心理准备，所以先给小家伙打了下预防针。
至于染奶奶灰，不气是假的，过了最气的那阵子就挺淡定的。
她觉得重点已经不是小家伙染奶奶灰了，而是小家伙染奶奶灰真的巨帅。
害，身为一条颜狗，她真的很吃自己的儿子的颜。
每次小家伙惹是生非完毕，她真的超气，也超想揍一顿，但看着小家伙的盛世美颜，洛栀实在狠不下心打不下去手。
颜值即正义。
沙雕网友诚不欺我也。
现下，权衡一番，干脆和小家伙交易了一番，让他留着奶奶灰。
反正，染都染了，再特意跑去理发店染回来又麻烦又伤头发，至于剃光头，影响我儿子颜值的事情我们颜狗着实干不出来。
嗯，刚才那个气得暴跳如雷抽鞋底打人扬言要让小家伙剃光头的洛小栀已经死了，有事烧纸。
洛栀简单写意地搞定了小家伙染奶奶灰的事情，还不忘提醒道：“对了，明天你徐老师叫家长我是不会去的，你自己看着处理。”
江白泽本以为自己染奶奶灰这事儿少不了被洛小栀折腾得够呛，不曾想，雷声大雨点小，洛小栀轻轻松松放过他了，他心底略有些不安，但能留着奶奶灰到底是件开心的事情，便不再在意。
至于被请家长，泽爷已经习惯了：“OK，这次叫家长我不会找你的，我自己会处理好。”
洛栀满意地点点头：“嗯。”
江白泽想的却是，他有他爹的微信了，这次叫家长就让他爹去吧！
坑爹这种事情。
一回生，二回熟。
江白泽觉得自己坑爹的业务能力还是很顶的。
洛栀处理好了这事儿，就打算下楼跟江怀荆谈谈了，倒不是染奶奶灰的事情，而是离婚之后搬家的事情。
只是吧，出门的时候，洛栀实在忍不住，频频回头，偷瞄自己儿子。
哎，小家伙真不知道怎么长的，颜值逆天了，气场还忒强，奶奶灰这么难驾驭的发色他染出来又潮又帅，感觉就是个小吸血鬼，又或者是个SD娃娃，帅得都不像是真人。
要不是染奶奶灰这事儿根本不值得鼓励，洛栀绝对抱着自己巨帅的儿子一通揉捏了。
思绪飘浮间，洛栀就往楼下走去，楼梯转角，远远地，便看到染着同款奶奶灰的……前夫。
三四百平的豪宅，客厅自是干净敞亮，春日光线金粉金迷，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男人，少了几分平日冰冷尊贵生人勿近的气场，多了几许平易近人清隽柔和，望之让人怦然心动。
相貌控就是这么不好，看到美好的事物总是……把持不住、失了原则。
都离婚了，她那颗心还是贱兮兮地为他跳乱节拍。
烦。
“呼……”
深呼吸一口气，洛栀平定下起伏思绪，加快脚步来到客厅。
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就被他手中那本书的封皮吓到心脏不稳。
洛栀从来不是那种死读书的小孩，学生时代从来没认真过，偏偏学业不错，考了个985，她视力虽不是标准的5.0，但近视也不深，五十度，压根不需要配眼镜。
远远地，她就瞧着那封面有点眼熟。
仔细想了一会儿，似乎是自己最火的那本书《灵舟》的封面。
再走进一点，大写加粗的“灵舟”俩字跃入眼帘。
她甚至看到封面上的笔名，水止。
夭寿啊！
狗男人居然在看她的书。
她……她她她掉马了嘛！
这么快的嘛！
洛栀无与伦比地确定家里没她的书，她不想掉马，所以连签售都没搞过，家里更是不会放自己的书。
也就是说，这本书是江怀荆自己买的。
第24章 青春 青春散落在风里。
洛栀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在看这本书？！”
因为太过惊讶, 声音都高了八度。
话音落下，又惊觉自己失态，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把马甲暴露了么？
转而, 又觉得这样的担忧没有必要。
昨天下午那场不愉快的谈判之后，洛栀其实已经掉马了, 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陆羽然把她马甲弄得全网皆知太简单了，江怀荆拿她的书在看也不足为奇。
她琢磨着现在去微博搜索一下“洛栀 水止”这样的关键词，绝对会收获一堆人身攻击。
江怀荆看书看得聚精会神, 倒是没注意到洛栀语调的不同寻常。
听到洛栀的话, 便也只是从书本里抬起头，淡然开口：“这本书是这几年大热的科幻小说, 畅销书榜单靠前的作品，我近来无事，就翻了翻。”
“哦！”
洛栀语调闷闷地应，听江怀荆这语气，他并不知道这是她的作品。
所以，暂时没有掉马咯？！
江怀荆看着对面古典柔美的女人，神情有些恍然, 他跟她之间，要么剑拔弩张, 要么尴尬冷凝, 极少有这样平和温柔的时光，江怀荆扬了扬纸书封皮, 顺着“书”这个话题和她聊了起来：“《灵舟》，看过么？”
洛栀面不改色地摇头：“没看过。”
没撒谎，确实没看过。
写过而已。
江怀荆嗓音温淡：“那你可以看一下, 这本书篇幅不长，但架构精巧，设定一流，再加上立意深远，是少有的科幻佳作。”
洛栀默然，她静静地盯着江怀荆看了三秒。
琢磨着，江怀荆这是在向原作者安利作者本人的书么？
抱歉，这记安利我吃不下。
洛栀一脸淡漠：“不感兴趣。”
江怀荆：“………………”
这根本聊不下去。
洛栀也知道自己把天给聊死了，但她并不是话题终结者，事实上，她挺话唠的，只要她想，她可以拉着个陌生人天南海北各种瞎扯，唯独对江怀荆，欠缺了几分随性，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洛栀笑了一下，顺着话题继续道：“这本书你看到哪了？！”
原作者亲自关心你看书进度？！
这什么神仙太太？！
江怀荆手中书摊开，翻过去的地方不到三分之一，洛栀估摸着他只看了开头，所以有此一问，江怀荆却道：“已经看完了，这是二刷。”
洛栀讶然看他，饶是她这么宁雅从容的个性，听到江怀荆二刷她的书也禁不住窃喜，她笑意盈盈地问道：“有这么好看么？！还二刷？”
江怀荆解释道：“第一遍主要是看情节走向，第二遍是在关注一些小细节。”
洛栀也知道这是很多人看书的习惯，就连她，看到好看的书都会细看一遍推敲细节。
江怀荆道：“我看书很挑的，能让我一口气看下去的书很少，这本真的值得我二刷三刷，架构太精巧了，完成度也很高，最难得的是，本书的立意很好，不论是跨越时空的爱情，又或者对过往的救赎，都让人觉得震撼。”
这彩虹屁吹得……作者本人遍体舒畅！！！
洛栀抿着唇微笑，尽量表现得不是太飘，她顺着他的话题接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本书。”
江怀荆“嗯”了一声：“确实。”
然后，两人就没有话聊了。
洛栀觉得自己找了话题和江怀荆寒暄了几句已经很够意思了，她……就不打算尬聊下去了，也聊不出个所以然，她想到正事，开门见山地道：“对了，江先生，离婚证应该下来了吧，把我的那个小本本给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