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妈抛下他,去接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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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天,黑得很早。
陆羡鱼站在路灯下,光线自头顶倾斜而下,拉长影子。
“临渊哥。”陆羡鱼叫了他一声,“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电话那边的谢临渊明显愣了一下,温声问她:“你现在在家吗?”
陆羡鱼下意识看了眼炸酱面馆的方向,回答:“外面,和朋友一起吃饭。”
“我在京城——”谢临渊本想问是哪个朋友,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明天我来接你去复诊?”
陆羡鱼盯着粉蓝撞色运动鞋,微微走神儿。
“我今天已经去过了。”
谢临渊怔然几秒,然后说:“医生怎么说?”
声音依旧温柔,可落在陆羡鱼耳朵里就尤显刺耳。
她上次去找他一起回京城,谢临渊却说要陪舒雅参加什么狗屁慈善晚宴,直接拒绝了她,现在又来说要接她去医院复诊。
这都他妈的叫什么事儿。
陆羡鱼觉得自己和季北川待久了,这脾气是越来越控制不住,搁往常谢临渊如此说,她欣喜之余,还会懂事的说让他好好工作。
可这会儿,她觉得自己即将化身暴躁老哥。
陆羡鱼是喜欢谢临渊没错,可不代表她是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宠物。
“临渊哥。”陆羡鱼惯性的压下了怒火,软声道,“我挺好的,如果你工作忙,就忙工作,不用来敷衍我。”
话出口,陆羡鱼愣了下,这是她喜欢上谢临渊四年来第一次对他说重话。
陆羡鱼立马儿补充:“我…我不是这意思……我是……”
也找不到词汇来补救,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我病要好了,你忙你的吧,不需要管我。”
谢临渊愣了下,“羡羡?我……”
“陆小鱼。”季北川从面馆出来,夺了陆羡鱼手机,轻敲一下她眉心,语气亲昵:“还不进去吃面,想喝面汤是吧,嗯?”
“……”
这语气,怎么听起来这么怪。
谢临渊指节握紧了手机,莫名的不安:“羡羡?”
季北川开了免提,揽着陆羡鱼的肩,十分体贴懂事的说:“哥,您放心把陆同学交给我去工作,我不会像你一样只顾工作,不管她,对吧,陆小鱼?”
还朝陆羡鱼扬了扬眉尖。
陆羡鱼无语夺回手机:“临渊哥,我先去吃饭了,你忙吧。”
没等谢临渊反应过来,陆羡鱼已经挂断了电话。
谢临渊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看向车窗外的军区大院,黑漆漆的夜,只有一两声虫鸣响起。
这是陆羡鱼第一次挂断他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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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羡鱼吃完面和季北川出来往家走,京城十月入秋,比南城冷了不少。
陆羡鱼出来得急,只穿了件卫衣加百褶裙,两条纤细的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她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尖,问季北川:“你晚上…阿嚏——住哪?”
“考虑我住哪前,别冻死了。”
他脱了身上的卫衣外套,塞到她怀里,“穿上。”
陆羡鱼抱着怀里的卫衣愣了一下,要把衣服还给季北川:“马上就到我家了,我不冷……阿嚏——”
又一个喷嚏。
季北川单手抄兜,垂眼看她:“想要我帮你穿吗?”
“……”
陆羡鱼把手里的挎包塞到季北川怀里,乖乖套上他的卫衣外套。
季北川的卫衣是XL码的,穿在陆羡鱼身上像小孩儿偷穿大人衣裳,衣摆长及膝盖,只露出一双纤细莹润的小腿。
陆羡鱼反手要调整卫衣帽子,季北川快她一步:“笨死算了。”
少年掌腹无意擦过后颈皮肤,过烫的温度,烧得陆羡鱼有点儿走神。
她吸了吸鼻尖,闻到季北川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眉心蹙起:“季小川——”
“嗯?”季北川帮她整理好衣服,低眸看她,“你想说什么?”
“以后少抽烟。”
季北川盯着跟只企鹅似的少女,失笑了声,抬手弹她脑门儿:“陆小鱼,你管得挺多啊?”
“我是你爹。”她说的理智气壮,毫不脸红。
季北川挑眉,不爽这答案。
他低头,看着少女灯光下清凌凌的杏眼,微勾唇:“我只听我女朋友的话。”
靠得太近了。
近到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好像扰乱了她的思绪。
这么明显的暗示,她又不傻。
陆羡鱼抿了抿唇,正要出声,前方两道车前大灯直射过来,晃得她眼睛疼。
季北川和她换了站位,偏头看见从车上下来的男人。
车前灯明亮灼目,也叫季北川瞧清来人长相。
男人一身深灰高定西装,内衬是件墨色衬衫,领夹到袖扣都透露着一股子清冷矜贵的味道。
他走到两人面前站定,狭长黑眸不悦看向季北川,嗓音冷得刺骨:“手,松开。”
季北川舌尖滑过牙尖儿,扬起一抹挑衅笑容:“不。”
他身后的陆羡鱼探出脑袋,弱弱出声:“大哥。”
季北川:“……?”
第16章 要不试试喜欢我呗?
陆羡鱼跟在陆行舟身后慢慢走着, 连气也不敢喘。
快到陆家门前时,陆行舟突然停下,陆羡鱼低着脑袋, 直直撞在他背上。
“大哥——”陆羡鱼抬手揉了揉有些疼的鼻尖,水亮亮的眼眸一圈红望着陆行舟, “你……”
到嘴边的话, 又咽回了嗓子眼。
只因她哥的眼神太可怕了。
陆行舟双眼生得狭长, 眼皮略窄,典型的内双眼。不笑时, 总给人生人勿近的错觉。
他此时沉着一张脸,冷不丁笑了声:“刚那人是谁?”
陆行舟很不爽, 他本以为提防着谢临渊便好, 哪想半路杀出程咬金,要把走他家娇养了十多年的小公主拐走。
陆羡鱼顶着大哥骇人视线, 斟酌再三的说:“是…同学……”
“同学?”陆行舟冷笑, 眸光落在她大了一圈的黑色卫衣上,“同学把衣服脱给你穿?陆羡鱼, 你把你哥当傻子忽悠呢?”
陆羡鱼垂眸,手指不停揉搓着挎包肩带, 小声反驳:“明明是你问我, 我才说是同学, 怎么还怪起我了。”
陆行舟简直被这个妹妹磨得没了脾气。
他有点儿无奈拍她脑袋:“未成年前,不许恋爱。”
“成年呢?”陆羡鱼仰脸看他。
陆行舟笑得很冷:“也不行。”
“哦——”陆羡鱼极敷衍应了声,又反怼陆行舟:“我听初禾姐说, 她十八岁就和你在一起了。”
陆行舟看她:“我和她在一起时二十六,你也可以等二十六岁再谈恋爱。”
陆羡鱼轻哼:“老牛吃嫩草,还有理了。”
“陆羡鱼——”
陆羡鱼立马站好, 双眸弯成月牙,乖巧得很:“大哥晚安,大哥早点睡,我还要去复习。”
她一溜烟就跑了,徒留陆行舟一人咬牙瞪着她跑远的背影。
这小丫头,真是被他们宠坏了。
从屋内出来的林初禾看见陆行舟沉着脸,有点儿狐疑:“你怎么了?”
陆行舟揽住林初禾腰,在她耳边问:“我老么?”
林初禾:“?”
家里开了暖气,陆羡鱼一进房间,就脱下了身上季北川的卫衣外套。
怀里的卫衣还残留它主人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儿萦绕陆羡鱼鼻尖。
她坐在床边,看着手里叠好的外套,略微走神。
——我只听我女朋友的话
少年微沉的嗓音在耳边回旋,像赶不走的苍蝇一样。
陆羡鱼思绪有点儿乱,把手里的卫衣一丢,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季北川…大概……可能喜欢她???
这个认知让陆羡鱼有点儿懵,她翻了个身,兀自喃喃:“不对…季北川那张嘴从来就没把门的,指不定又是他逗我……”
陆羡鱼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从挎包里翻找出手机,点开了某乎情感类板块提问:[我有一个朋友,她有一个喜欢和她开玩笑的异性好友,就在今晚,那个异性好友忽然向她说了类似表白的话,是开玩笑,还是真喜欢她?]
底下很快有热心网友回复:
-“无中生友???”
-“那个朋友就是题主你吧,这个异性好友平时对你怎么样,有没有其他女生喜欢他?”
陆羡鱼回:[没有,人挺好的,也很受女生欢迎。但是嘴上没把门,喜欢开玩笑。]
-[题主,别乱想了,他可能就是惯性和你开玩笑,洗洗睡吧。]
陆羡鱼得到这个答案,她就说季北川不可能喜欢她,一定是和她开玩笑。
不孝子。
陆羡鱼把手机扔到一边,进了浴室洗澡。
她吹完头发出来,换了条白色短袖棉裙,仰靠在床上背文科重点。
陆羡鱼知道自己文化知识薄弱,理科是短时间没法补救,但语文主要靠背,她只能在这上面抓分,希望第一次月考成绩不要太差。
背完语文,陆羡鱼翻出数学错题本看,密密麻麻的公式看得她瞌睡虫一个接一个,她打了个哈欠,准备放下书睡觉,手机滴滴响个不停。
陆羡鱼拿起手机一看,是季北川发来的消息:[晚安,陆小鱼。]
她回了一个:[晚安,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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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收假回来第二周就是月考,月考考场是按照上学期期末总成绩排名来分的。
陆羡鱼是这学期才转来南城九中,又没参加入学测验,考场自然在最后一个。
考试那天,陆羡鱼早早来到考场,按照桌上贴的数字找到位置,她正要坐下,椅腿被人踢了一下。
陆羡鱼回头,对上季北川漆黑的眼眸,少年眼尾狭长,噙着点儿促狭看着她:“挺巧?”
陆羡鱼把笔袋和准考证从书包里拿出来,才偏头看他:“不巧,我觉得我挺倒霉的。”
去哪儿都能碰上他。
“陆小鱼。”季北川伸手拽她马尾,语调拖长,“打个商量呗?”
她睁着双漂亮的琥珀杏眼疑惑看着他:“你说。”
他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前倾,凑近她耳边轻声说:“叫声哥哥,待会我给你抄卷子。”
月考是按成绩来分的,季北川座位还在她这转学生后面,可想成绩有多差。
陆羡鱼毫不留情拒绝:“不要。”
末了,还不忘打击季北川:“您这倒数第一的成绩,我可不敢恭维。”
“谁说我是倒数第一?”季北川扬了扬眉,用笔帽点她脸颊,“要是我考得比你好,就答应我一件事,行不?”
陆羡鱼在南城两个多月的时间,听舅舅冬常颂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季北川就是个不听话的学生,你少和他来往。”
瞧瞧这话,陆羡鱼也不怕季北川能考得有多好,反正都是学渣,谁怕谁。
她勾唇,眉梢眼角都是张扬的笑意:“要是我考的比你好呢?”
“那我就答应你件事呗。”季北川不以为然的笑了声,又凑近陆羡鱼耳边,“但是你要考得比我差,可不许反悔,嗯?”
他有意在她耳边哈了一口气,酥酥麻麻的,烫得陆羡鱼后颈发麻,不自然嗯了一声。
第一堂考的是英语,监考老师拿了卷子进来,原本吵嚷的考场立马儿变得安静。
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轻拍了下桌子:“把复习资料都放到第一排来——”
注意到季北川和陆羡鱼两人位置靠得贼近时,指着两人道:“那个男生,把你桌子往后移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这是考试,不许作弊!”
季北川起身把桌子象征性往后拉了拉,然后冲监考老师扬了扬下巴,笑得贼欠揍:“老师,这样行不行?”
陆羡鱼注意到桌腿的位置根本没移动过,某人那不安分的腿还放在她椅腿边。
监考老师看他一眼,认出这人是学校出了名的刺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
然后开始发卷子。
陆羡鱼等到前桌考生把卷子给自己,她又传给季北川,然后低头在卷子和答题卡上规规矩矩写上自己的名字。
第一道大题是听力部分,陆羡鱼在韩做练习生时主攻英语歌曲,听起来还不算吃力,勉勉强强填完答案。
听力部分结束,考场里安静得只有学生奋笔疾书的声音。
陆羡鱼做题不算快,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她才构思英语作文。
等到把草稿纸上的单词一个个誊抄在答题卡上时,考试结束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在讲台上说:“从最后一个往前交答题卡,卷子带离考场,不许交头接耳。”
眼瞧其他考生把卷子交了离开考场,季北川还磨蹭着在位置上睡觉。
他不交卷,监考老师先让前面学生交卷离开,然后拍了下桌子,拉长张脸叫季北川:“季北川,别睡了。”
“考完了?”少年懒懒伸个懒腰,眼皮半耷瞅着监考老师,“要交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