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姝仔细回想了一下,把自己记得的大夏历任状元在心里列了个表,打算近期挨个拜访。
鹿鸣之礼反正他们放着也是摆设,先借给她保个命吧,以后一定加倍奉还。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纪姝记得京城中就住着好几位状元。
住所离皇宫最近的是……西台侍郎吴潜。
纪姝对这人记得还挺清楚,因为游戏后期她把持朝政、祸乱朝纲,许多有骨气的官员整天骂她,痛心疾首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但是这位西台侍郎,十分有商业精神。
纪姝一收买他,他立刻就从了。
纪姝给钱他出力,和纪家老爷一样,成为了朝堂上弄权施诈误国的权臣。
纪姝也不迟疑,施了个障眼法,悄悄地绕过宫禁,往西台侍郎吴潜的府邸去了。
说到状元,纪姝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新科状元颜粲。
讲道理,他好看成这样,很难让人忘记他。
纪姝一直怀疑他其实能看见自己,也是修士。
可是他的行为举止又实在反常。
上一个好看到让她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沙漠里捡到的少年。
但是……
他们两个的好看是不一样的。
沙漠里那个漂亮少年,他的眉眼气质都偏中性,有种雌雄不辨的美感,纪姝是看他状态栏才确定他是男生的。
颜状元虽然好看到惊艳,风流清旷,但却绝对是男人的模样。
第22章 遗世天
纪姝在游戏中,并没有到任何一位大臣的府邸去过。
主要是因为东方俨够疯,她敢去,他就敢杀人。
纪姝一个妖妃,门下走狗并不多,杀一个少一个,她很爱惜他们的。
唯一一个肖想过的臣子,还是秦国师。
毕竟他那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真的很适合被搞。
要是东方俨愿意杀掉自己的老师,那就再好不过了。
搞完还不用负责,妙啊。
只可惜秦国师并不想搭理她,就算她顶着一副倾国倾城、妩媚动人的脸,他都仿佛在看一具红粉骷髅。
备受打击的纪姝经常怀疑他没有鸡儿。
西台侍郎吴潜是副中书令,协助中书令管理中书省,也算得上是京中高官。
高官府邸,自然是戒备森严。
当然,对于纪姝来说,全部形同虚设。
她用脚在屋脊上一点,就直接翻进了西台侍郎的府邸。
就算是在高官中,西台侍郎吴潜的府邸,也算得上是大而奢丽。
纪姝听说他有许多美貌的侍妾,为了安置这些女子,所以才修建了那么大的宅院。
纪姝一落到府邸内,还没进到院落中,立刻就听见门后传来了悦耳的南音演奏。
怎么?今天吴潜在举办宴会吗?
大夏的京城虽然在北地,但是历任皇帝都喜好南音乐器,所以最受欢迎的还是会南音的乐姬。
纪姝从小门悄悄绕了进去,果然一抬眼就看见了七名乐姬坐在一起奏乐,手持的都是南音乐器:琵琶、洞箫、三弦、拍板……
正中间最显眼的是个横抱琵琶的女子,眉眼和缓,盛装丽色,看起来并不是普通的乐姬。
七名乐姬对面坐着一群着便服的官员,官员中还错落坐着几位女眷,都聚精会神在听乐曲。
没有任何的逾矩之举,甚至眼神都非常正经。
这和纪姝印象里的声色场合不太一样。
纪姝看了一圈,明白是为什么了。
抱琵琶的女子不远处,坐了一个与她长相十分相似的年轻男人,正专注地看着她,帮她打拍子。
年轻男人腰间佩着教坊司副使的令牌。
这位弹琵琶的女子,估计是他的亲姊妹,所以他堂堂教坊司副使,才愿意亲自给她打拍子。
也是因为人家亲哥哥就坐在这儿,还是官场同僚,在场的男人才规规矩矩,眼神无比清澈。
大夏朝野上下都热爱宴会。
主要是因为承平已久。东方俨家这个祖传的病心之症虽然对皇帝身边人比较残酷,但同时也保证了几乎每位皇帝的能力都较强。
政局稳定、经济形势也一年比一年强,奢侈享乐的风气自然就随之盛行起来。
宴会分很多种,今天吴潜举办的这个宴会,就明显是同僚相聚、互相唱和的风雅宴席。
这种宴席往往是官员之间用来互相认识、品诗作画听曲的,人员比较繁杂,还有官员的女眷出席,所以风气很正。
纪姝喜欢这种人员繁杂的热闹场合,很方便她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快速地穿行在人群中,樽俎灯柱间,觥筹交错,正宴已经结束了,现在大家都在自由走动,观舞赏花清谈,场面十分热闹。
由于大家都看不见她,她时不时还能听一耳朵悄悄话。
“陛下如此宠爱……宸妃,”那人好像觉得“宸”这个封号,单单念出来都逾矩,还迟疑了半秒钟:“恐怕是起了封后的心思。”
“我那内人说,宫中的宴会并没有实质性的主题,看来指不定是用云麾将军做幌子,在给宸妃博体面。”
“这要是真的,纪家那老小子倒是走了运……”
声音越压越低,直到低不可闻。
纪姝:“……”
纪姝继续找吴潜。
纪姝其实不知道鹿鸣之礼在哪,她和吴潜又不熟,怎么可能知道他会把一份十几年前获得的礼物放在哪。
所以她决定等他落单,就用魅惑之术直接套出鹿鸣之礼所在的地方。
反正他区区一个凡人,被用了术,什么都不会记得。
最后纪姝是在一个热闹的小院里找到西台侍郎吴潜的。
作为一个曾经的状元,从取士标准“身、言、书、判”下走出来的第一名,虽然日后道德败坏沦为妖妃棋子,吴潜的相貌其实挺不错。
院中立了根竹竿,上面悬着一盏纱灯,灯下有个女子正在跳舞步和缓的绿腰舞,吴潜拿着鼓槌,站在一旁,亲自击鼓为她奏乐。
院子里只有一盏灯,纪姝站的地方挺暗,也没几个人。
她正要上前几步,往吴潜的方向靠,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在说话——
“颜状元是今日的主宾,吴侍郎的贵客,怎么瞧着有些闷闷不乐?”
纪姝脚步一顿。
她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夜幕中,隐约站着一个无比俊朗的红衣男子,红衣男子身边,还有一个清瘦的和尚。
说话的正是那和尚。
“德释大师见笑了。”颜粲的声线很平稳,纪姝并不觉得他情绪不佳,只觉得他十分平静:“方才见了座师,想起我曾经的一位恩人。”
“哦?愿闻其详。”
“大师知道我少时便父母双亡、无人照拂,当时有个善心人怜悯我,将我捡了回去,对我很好。后来不知怎么,又抛下我离开了。”
“我当时尚且年少,以为是恩人在考验我,便连夜去追赶她。”
“好不容易找到了恩人,她却已经重新收养了一个孩子。”
德释和尚说:“那位施主或许是大善人,只救你,她觉得不够。”
颜粲举起手中的白玉卮,浅浅地喝了一口酒,笑道:“或许吧。但我当时不懂事,很不平,不知道自己哪里比那个孩子差,以至于她要抛弃我。”
德释和尚问:“那颜状元现在放下了吗?”
纪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是在遗世天附近的沙漠发现那少年的,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被魔修杀掉了全家,所以才有“血海深仇”这样的标签。
可是,凭那俊美少年绝佳的根骨和天赋,状态栏里那扎堆出现的“聪颖”“天生剑骨”“无垢灵体”,就算她闭关养徒弟,也不可能一点风浪都没听过。
在遗世天附近捡到的少年,明明更可能是……
被太虚盟剿灭全家的魔修啊。
院中的绿腰舞不知何时已经停止,竹竿上的纱灯被取了下来,路旁的灯烛被依次重新点燃。
已经晚了。
她已经没有时间撤掉隐身咒,用内在心法改换容颜,隐入众人之中。
灯盏在她头上亮起,照耀如昼。
红衣的俊郎男子拿着一樽白玉卮,他的手与白玉同色,却在灯烛亮起的一瞬间扣紧了那只白玉酒盏。
纪姝确定他在看她。
《妖女模拟器》的论坛里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帖子:“培养一个魔尊其实很简单,首先需要找到一个拥有超高基础数值、绝顶天赋的孩子,然后给他一个糟糕的少年时期。”
“还有不要忘了,得到又失去的希望。”
清俊的男子微微笑了起来,他眼中的郁气一扫而空,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傲气十足、粲然若瞩的新科状元郎,答道:“没有。”
没有放下。
第23章 夜宴
纪姝觉得很淦。
很难用言语形容她那一瞬间的心路历程。
她之前一直以为, 杀她的,很可能是某位被她糟蹋过、默默把黑化值满上了的美男子。
毕竟她玩游戏的时候,真的很不当人。
可是现在发现, 还可能是她完全不记得了的陌生人啊。
她都快把人忘了, 对方还耿耿于怀了这么多年。
纪姝回想了一下记忆里那位少年噌噌噌往上飙升的好感度,心里已经觉得自己在被鲨的边缘岌岌可危了。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纪姝一般不搞纯情少年。
纯情少年攻略是好攻略, 身体也正值巅峰期,一碰就起反应,奶狗一样整天摇着尾巴围着你转。
但是盖不住纯情少年认死理啊。
他喜欢你就一直喜欢你,第一次喜欢女孩子,满心满眼、心心念念全都是你,你怎么能对着他狗狗一样无辜的眼睛, 说出“姐姐不喜欢你,姐姐只是嘴甜,大家玩玩而已”这种话。
你敢说,他就敢红着眼睛黑化。
又认死理, 又不会好好说话。
比如这位颜粲吧。
长得一副倾世容颜,根骨好武力值高, 要什么样的小姑娘没有, 他就耿耿于怀那么多年, 抓着之前对你的满好感度不放手,重逢的时候还和你耍脾气,假装不认识你。
讲道理纪姝并没有哪里对不起他。
她救了他的命,给他留下了名贵的灵药和足够的钱财, 安顿他, 给他做饭, 还讲好听的话哄他、给他做心理疗愈。
但是认死理的纯情少年就记得“她喜欢别人不喜欢我了”“我哪里不如那个人”“好生气啊”“再也不要理姐姐了”。
纪姝:“……”
或许这就是搞纯情少年拿他们元阳,应该付出的代价。
可是她根本没有睡过沙漠里捡到的小漂亮啊!她根本没有吃到啊!没吃到也要付钱吗!
讲不讲道理啊!
颜粲只答了两个字,说话的时间非常短,话一说完,立刻就挪开目光,不再继续看她,用力的手也瞬间放松下来,把白玉酒盏放了下来。
他显得非常放松。
西台侍郎吴潜穿得并不正式,他方才亲自击鼓助兴,额头上还有薄汗,但是看起来着实兴致高昂。
吴潜久居官场,最擅长察言观色。
他自然猜不到一直绷着、略微有些不太高兴的颜粲是因为看见了纪姝,才忽然放松下来,只以为是宴会的热闹终于感染了这位颜状元。
那此时可是和他推心置腹,把他拉拢到自己身边的好机会。
西台侍郎长袖善舞,风雅至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文坛魁首、画界圣手,同时,也是京中高官,为天下读书人所艳羡。
“颜状元觉得这绿腰舞如何?”吴潜把鼓槌放下,在婢女捧上来的洗手盆里洗了手,笑问道。
颜粲身姿挺拔,眉目如画,在烛光月影之下,五官挑不出一点毛病。
他方才饮过酒,脸上有薄红,眼眸也泛着水光,单单眼神流转,就足以勾魂摄魄,声线平缓,微微笑着同西台侍郎吴潜客套。
好像刚才根本没看见纪姝。
纪姝这么大个活人站在他旁边,只有他能看见,他却视若无睹,沉迷于人际交往中的套话废话。
假装没看见。
根本就是故意不搭理她。
纪姝:“……”
所以说纯情少年真的很难搞,搞了要遭报应的。
这种纯情少年只有每天喂一顿才能顺毛撸得开心,你不仅不喂还跑去和别的少年玩,他分分钟就黑了。
黑就黑了,还不承认。
纪姝决定和颜粲好好掰扯清楚。
她觉得自己在颜粲这件事上,并没有犯什么错误,说开了,应该未来也不至于被鲨。
他们所在的这个小院并不偏僻,只是刚才有女眷在跳流行的绿腰舞,才把路边的灯烛都熄灭了,突出院子中心翩翩起舞的舞姬。
也正是因为院子中心有舞姬,西台侍郎相熟的德释和尚才背过身去,不看女子的身姿的舒展,而是来和颜粲聊人生。
纪姝原本想等他们客套完,先弄清楚颜粲到底是不是当初那个沙漠里的少年,如果是,和他沟通清楚。
然后再去找吴潜,从他那里套出鹿鸣之礼的所在。
但是他们聊了半天都没散,从诗书礼乐聊到国家形势,德释和尚加入之后,甚至开始聊宗教哲学。
聊得开心了,几个人一起进了屋子,召来乐工助兴,决定一起清谈。
纪姝:“……”
这小王八蛋绝对故意的。
他方才明明看见她了,也知道她站在旁边,要伺机来找他,他就是不给她这个机会。
假装没看见她,不想理她。
纪姝对自己的美貌十分有数。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真的非常耿耿于怀。
脸长得那么好看,心却那么黑。明明武力值也很高,书念的也不少,但是性格一开始就养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