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让我来是要干什么呢?你自己都做完了呀。”绡绡旁观完记忆,非常没有人性的冷漠道。
她站在意识海中,看着身体的一个角落,过了一会儿,一个透明的影子飘过来。
绡绡不高兴地撅起嘴:“你没消散倒是自己上啊,推我进入这具身体干嘛。”
她就说为什么每次力气使大了,都要重新练习掌控身体,原来是这具身体的原主还在,她并没有成功融合。
影子看着那张熟悉的小脸上嚣张不满的表情,心里有些想笑,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的灵魂已经祭献,只剩下一丝执念在等待妈妈重生,现在她已经重生,我也该彻底消散了。”
“至于推你进来的,不是我,是世界意识。顾名绡这个人不该现在死,可我灵魂已经祭献不可能进入身体,所以需要一个魂代替,你当时刚好在场,就被抓了壮丁。”
绡绡也想起当时跑来看热闹的自己,顿觉无语。
原来这麻烦还是她自找的。
她皱皱小脸又问:“当时产房里气运高是因为你正在祭献,后来降低,是因为气运被压制,到妈妈重生才允许被放出来?”
“没错。”那影子点点头:“你会晕是因为重生我会感应到,意识反应过大,影响到身体,不过不用担心,等你再次醒来就能够彻底掌控这具身体了。”
卢月晴之所以会身体不适,也是因为重生前气运会降到最低,身体状况差,更容易发生各种意外。
影子说完,笑着上前抱住绡绡:“命运已经更改,还有,谢谢你。”
如果自己是面前的人,或许上一世她们一家不会落到那样的地步。
影子轻叹一声,却并无嫉妒怨怼,浅笑着等待自己彻底消散。
“等一下。”
绡绡忽然道,她咬牙忍痛从身上撕下一团气,伸手塞进影子身体里。
影子愣了一下,不待再问,忽然意识一晃,睡了过去。
绡绡走过去把她拎起来,团吧团吧塞进自己意识体角落。
那是汇成她本体的灵气,孕养百年或许不能让原主重生灵魂,但没准能让她以念入道。
她也只是个野路子灵精,只能帮到这。能不能成,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做完这一切,绡绡打个小呵欠,睡了过去。
☆
卢月晴醒来时是在一家医院,她猛地坐起身。
这是哪里?她不是在家吗?
她还记得自己刚把离婚协议书放进抽屉,吃了安眠药正要睡觉,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醒了?”有些哑的熟悉声音在耳侧响起,卢月晴猛地转过头,看清说话的人,一阵酸涩从心口涌上。
这是梦吗?为什么死去多年的妈妈会在这。
“妈…”她愣愣地看着人,伸出手去拥抱对方。
“有病!”没想到对方丝毫不给面子,一巴掌把她挥开,叉着腰中气十足道:“犯癔症,还是被撞傻了?少碰瓷儿啊,医生说有安全气囊在,就是轻微脑震荡,要不是你平时总节食减肥,身体素质太差,压根就不会晕。”
外婆指着女儿的脑袋一顿训斥,然后拍拍衣服:“算了,看样子你也没事了,起来跟我去看绡绡。顾景扬挺大一个人,啥也不是,连个孩子都看不住,竟然还让绡绡从台阶上掉下来。”
“啊?”卢月晴一肚子的疑惑,忙问:“绡绡怎么了?伤的重吗?”
“能不重吗?”外婆想起小姑娘头上的伤,心里就难受,转头又看见女儿苍白失措的神色,叹口气,道:“头撞到了台阶上,左腿骨折,好在都是外伤,养养就好了。”
卢月晴捂着头,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她觉得这个梦很真实,又不太敢相信,试探着问外婆:“妈,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呗。”
外婆不疑有他,递了过去。
卢月晴看向屏幕,9月5日,又点开日历,看清年份,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
17年前。
卢月晴整个人都蒙了,下一秒,捂着脸哭了出来。
外婆被吓了一跳,忙过去问:“好好的,怎么了?”
卢月晴用力摇摇头,靠在妈妈的肩上又哭又笑。
到底是亲生女儿,外婆神情软下来,轻轻顺着她的背,过了好久,卢月晴才渐渐止住哭声,抽着鼻子坐起身,不好意思地看着妈妈被自己哭湿的肩。
外婆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回去给我买件新的,要比你以前买给你婆婆的贵。”
“好。”卢月晴破涕为笑,连忙点头。
起床简单洗漱后,卢月晴跟着母亲去看住在其他病房的绡绡。
在路上,外婆给她讲了那天后来发生的事。
当时高速上雾太大,后面的车没刹住撞了上来,除了卢月晴,有几个保镖也受伤,不过不严重,都是轻伤。
他们现在在顺平市的医院,卢月晴脑震荡昏迷,因为担心顾景扬父子几人,连续一个多星期都没好好休息,这次昏过去直接睡了将近两天。
县医院条件不好,绡绡包扎完后,也被顾景扬转到这里,现在在另一间病房。
母女两人来到病房门口,外婆推门二入,卢月晴跟在她身后,脚步顿了一下,才有些紧张地迈进去。
绡绡中途醒过一次,这会儿又睡了。小姑娘躺在床上,为了方便伤口包扎,头发被剃掉,贴着白色的纱布,显得那张小脸苍白可怜。
左腿打着石膏露在被子外面,睡梦里的小女孩睡姿不老实想要动弹,被坐在旁边的卢外公一把按住。
卢月晴愣愣地看着女儿,眼泪又一次滑落下来。
自从母亲死后,她和女儿之间就没有过平静见面的时候,卢月晴还记得她从医院醒来,女儿告诉自己母亲离世的消息时,那个厌恶憎恨的眼神。
也记得少女大哭着,声嘶力竭地质问她“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时的绝望痛苦。
更记得女儿躺在医院中,抢救无效后的冰冷身体。
卢月晴颤抖着走过去,握住女儿被子下的一只小手,再次泪水决堤。
“妈妈,拿被单擦鼻涕是不道德的行为。”
一道因为刚醒,而显得奶声奶气的童音响起,卢月晴猛地抬起头,和女儿浅琥珀色的眸对个正着。
小女孩打个小呵欠,抽出手摸摸妈妈的肩膀:“妈妈,早上好!”
卢月晴:“……”
别以为你笑的可爱,我就没注意到你在我衣服上擦手!
两股记忆还没完全重合的卢月晴,感觉一股熟悉的憋屈感席卷全身。
她面无表情拿手擦掉眼泪,换来女儿一个“咦,这么脏的人怎么会是我的妈妈”的嫌弃眼神。
没有人关心她受伤的心灵,外婆和外公把碍事的女儿丢开,凑到床边对他们的心肝宝贝嘘寒问暖,绡绡享受着外公、外婆的照顾,没有留给没用的妈妈半分眼神。
这样的情形持续到顾家父子和长生的到来,顾景扬守到绡绡第一次醒来,才去附近的酒店休息,现在带着孩子们和早餐过来。
三个孩子一进来立马围着绡绡热心关怀,外公外婆打开饭盒给绡绡挑她爱吃的菜。
夫妻两个站在最外面,顾景扬看到卢月晴,嘴角动了动,柔下表情:“你醒了,身体怎么样,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卢月晴和他对视,思绪飘忽。
这样面对面的情景恍如隔世,上辈子她患得患失,抑郁自杀,醒来后一直是顾景扬和顾名亭陪着她。
那时母亲离世,小儿子亲眼目睹她自杀,病情加重,女儿恨透了她,父亲也对她心灰意冷。
她才真的开始醒悟,卢月晴恨自己,也恨顾景扬,想着法的作天作地。
也是可笑,她到了这种地步,顾景扬反倒不像以前一样不理不睬,认凭她打骂,都不曾回过一句,更不曾提出离婚。
两人就在相互折磨中勉强维持着这段破碎的关系,直到女儿意外身亡,卢月晴累了,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顾景扬,找律师起草了离婚协议。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给顾景扬,她就重生了。
种种情绪在脑中闪过,卢月晴呼出一口气,淡淡一笑:“我好多了,谢谢。”
她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看起来十分柔和可亲,态度比起之前提离婚时,不知好了多少。
但顾景扬却比之前更加慌乱,他忽然感觉眼前人好像真的要离开他,再也留不住。
“月晴……”
“你俩要是闲的,就出去找个小树林聊。”
外婆看他们那副“我爱你,你爱我,我不爱你,你非得爱我”的样子就烦,丝毫不给面子。
卢月晴对妈妈讨好地笑笑,凑过去帮女儿夹菜。
顾景扬心里一凉,握紧手,上面是抱着绡绡时不小心划破的一道长伤口,而那个总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异样的人,这一次完全没有反应。
☆
绡绡是在一个月后出院回家的,腿上还打着石膏,坐着轮椅,在这之前,顾景扬已经带着要上学的顾名亭、顾名琛和长生一起离开。
许久未见的王姨见到可怜的绡绡可心疼坏了,立马炖了一堆猪蹄、猪肘、骨头汤,给绡绡养身体。
因为港城顾家,还有这段时间积压的一大堆工作,顾景扬又回到早出晚归的生活。
连续一周时间,都不曾在家中见到人,这天晚饭时,绡绡终于忍不住问道:“爸爸不回来了吗?我还要问他上幼儿园的事呢。”
王姨机敏地察觉到夫妻俩之间的异样,舀了一碗黄豆炖猪脚放到绡绡面前,调侃道:“这不正好吗,反正你又不想上学。”
绡绡摸摸自己长出毛茬的小脑袋瓜,忧愁道:“所以我要问问,能不能今年就不上了。”
用这种形象出去见人,她靠山屯小霸王不要面子的吗?
说到上学,王姨扭头问刚上幼儿园的顾名琛:“琛琛怎么样,幼儿园有没有小朋友欺负你?”
顾名琛咽下嘴里的食物,摇摇头:“没有。”
卢月晴看着比前世病状好了很多的小儿子,轻声问:“真的没有吗,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跟妈妈说。”
顾名琛小眉头一皱,慢吞吞道:“没有,班级里有不少人都去过奶奶的宴会,我第一天自我介绍时特意说过哒,我的姐姐是钮祜禄绡绡,希望能和大家和平相处。”
卢月晴:“……”
王姨:“……”
顾名亭:“……”
你确定这话不是威胁?!!
吃完饭后,按照惯例看完狗血剧,王姨带着孩子们上楼休息。
卢月晴裹着一件薄毯走到楼下,坐在沙发上。
她在等顾景扬。
记忆已经模糊了,好像在回京市之前,她也曾这样等过,整个大厅的灯亮着,电视也亮着,她努力维持清醒,等待晚归的丈夫,但每次换来的都是冷冰冰的“还没睡?”
直到现在卢月晴也不清楚,对方是真的以为自己在熬夜看电视,还是清楚但不在意,不过也不重要了。
门外响起汽车的声音,顾景扬走进来,眉间紧拧,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看向卢月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强作镇定道:“还不睡吗?”
卢月晴看向他,眼神平静,微笑着点点头:“嗯,在等你,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
这话在之前卢月晴提出离婚时,顾景扬曾说过,现在卢月晴主动提起,他却并不觉得高兴,反倒十分惊慌。
谈过了,然后呢?
他坐在沙发另一端,轻捏着食指指骨,卢月晴注意到,这是他极度紧张时的表现,极其少见。
她不在意地笑笑,开门见山道:“我们离婚吧。”
“……”顾景扬脸色一变:“不,你先听我说。”
卢月晴没有打断他,摆出耐心倾听的姿态,她越平静,他越心慌,只能搜尽大脑中所有想法,摆出诚恳的姿态道:
“这段日子我思考了很多,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父亲,我以前的行为很过分,忽视你的想法,没有尊重你的付出,没有身为人夫、人父的责任感,自大、自私。”
“这些我都会改,月晴,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他说到这顿住,抿紧唇,犹豫良久也没有说出口。
卢月晴看着他,这个人变了,有一点像后来的顾景扬,如果坐在这里的是这个时候的她,一定会原谅他。
她笑笑,忽然问道:“顾景扬,你知道我为什么和陆擎离婚吗?”
顾景扬心里一痛,她的前夫,他的前妻,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忌。
卢月晴顾自说道:“当时你已经和苏暖结婚,我每天浑浑噩噩,靠喝酒度日,后来我妈看不下去,一巴掌把我拍醒,她身体不好,我不想让她再伤心,所以强逼着自己振作起来”
“我和陆擎是我妈妈的熟人介绍的,接触过后彼此满意,就结了婚,他是一个正直可靠温柔的人,对我非常好,可越是这样我越难过愧疚。”
“后来他被调到外地,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我有些犹豫,他立马说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休息日他会回来看我。也是从那时起,我决定离婚,我放弃了,我忘不掉你,配不上他这样的好。”
顾景扬唇动了一下,他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他和苏暖没有感情,是纯粹的家族联姻,有了顾名亭后,彼此间更是没有交流,苏暖后来还喜欢上了别人,但他没有放在心上。
只要没有暴露到明面上,不影响到两家合作,苏暖如何,他并不在意。
但后来他听说卢月晴离婚了,两人婚后同进同出的身影就像是刻在他心上一样,动一下就让他嫉妒的发痛,所以得知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和苏暖离婚,向卢月晴求婚。
顾景扬走过去握住卢月晴的手:“我和苏暖……”
“不用说。”卢月晴抽出手,打断他的话:“我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