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瑾:他这到底是碰瓷,还是这身体其实天生神力?
系统这时弱弱地冒了出来:“对,对不起啊穆穆,我刚才条件反射给你加了个防御,本来只是在瞬间硬化了你的骨骼,让你不会受到伤害,谁知道你一脚踹得这么准。”
穆瑾:……
她听懂了,系统是在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虎,一脚就踹向人家的胸口。
系统硬化过的骨骼,不知道抵不抵得上钢筋铜骨……穆瑾不禁为张明旭的安危担忧了起来。
“咳,咳。”
系统的buff过去了,穆瑾又恢复成了弱鸡体质,甚至还因为发过力而更疲惫了几分。
她以袖掩面,轻轻咳了两声,声音沙哑疲倦:“顾倾,你来看看他,可别落下了毛病。”
这话乍听起来,真像一个关怀下属的好领导。
——如果下属的伤,不是这位领导亲手赐予的话。
张明旭手指和嘴角都淌着血,低着头掩盖住自己的眼神,一副刚刚被凌虐过的样子,穆瑾这淡然的话听上去,就活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偏偏她为了和顾倾解释,还加了一句:“他虽办事不利,但还罪不至死。”
张明旭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对穆瑾的话供认不讳。
而顾倾则以复杂的目光凝视着她,半晌才开口,“他是犯了什么事,值得你动气至此?”
穆瑾沉默,张明旭虽然浑身都散发着要干坏事的感觉,但他的确没明着对她做什么,突然就将人伤成这个样子,的确让人怀疑。
她刚想找个理由解释,随即转念一想——等等,她是个反派啊,为什么要和正派角色解释自己的行为,让顾倾误会这个场面,不是反而更好吗?
穆瑾回视顾倾的目光,那里面有询问,有沉重,还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瑾儿,就这样保持着你最真实的模样,不要回去。”
顾倾情真恳切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穆瑾心中刚刚升起的喜意瞬间被压了下去。
他是在恳求自己,不要给他一个他无法接受的答案吗?
然而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穆瑾的袍袖还掩在口唇前,她细长妖娆的凤眼上挑着望向顾倾,眉眼间流露出深刻的轻蔑和厌倦,“错了就要受罚,否则成何规矩。”她语气轻飘,仿佛即使刚才就算失手将张明旭踢死了,也是他活该,“再者说,他还不值得我动气。”
张明旭仍然垂着头,只是在穆瑾说出这话时,挺直的背脊颤了两颤。
一滴鲜血从他低垂的脸下滴落下来,落在茶壶碎开的缺口上,泛着粘稠的光泽。
穆瑾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密切地关注着顾倾的神态。
只见他在听到穆瑾的话后,眼底隐隐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他的脸白了几分,神色却渐渐平淡下来,再见不到刚刚冲进屋时的急切和担忧。
顾倾一言不发地绕过一地狼藉,蹲下身想要为张明旭把脉。
他的手刚要碰到张明旭的,张明旭却微微侧了下身。
“有劳顾太医,不必为奴才费心。”张明旭将流血的手拢在身前,“这是锦文留给我的伤口,必定是值得我铭记的错误,我需要用它来提醒自己。”
穆瑾冷笑了一下,“既然是他自己的要求,那你也不必劳累了,让他受着吧。”
穆瑾越说越觉得自己就像个抖S,在宛如谪仙的顾太医面前说出这种台词,让她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只是效果也是肉眼可见的显著。
顾倾缓缓地起身,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连片刻,声音的温度降了下来,和他面对任何一个外人时没有什么不同,“倒是顾某多事。既然如此,顾某就不打扰二位了。”
顾倾倾身行礼,将生疏的客套做到了极致。
而后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穆瑾望着他离开,差点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的反派人设已经落灰很久了,一直想方设法恢复而不得,正好从顾倾开始,一点点地捡回完成任务的希望吧。
送走了一个还剩下一个,穆瑾冰冷的目光落在张明旭低垂的头顶,向后坐回了她原本的椅子上。
幸亏张明旭方才是冲着反方向倒地的,没有弄倒她的这张椅子。
“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干什么吗?”穆瑾问。
张明旭终于抬起了头,他的嘴角挂着血渍,眼神中却是前所未有的狂热。
穆瑾想了想,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对于燕国,我只会拥有比你更深的仇恨,你怎么会认为我已经忘记了我们的目标?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质疑于我?”
“是属下糊涂。”张明旭用膝盖向前行进几步,小心翼翼地伸手扶住穆瑾的膝盖,见她没有厌恶地甩开,脸上的惧怕减少了几分,“属下一定谨遵命令,不再质问于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穆瑾垂眼凝视着他隐含哀求之色的眼睛,须臾勾了勾唇角,眼里泛起熟悉的似笑非笑,“自然。”
张明旭战战兢兢地走了,穆瑾坐在唯一还立着的椅子上望着这一片混乱,几个主要角色的脸在脑海中闪来闪去。
一个顾倾已经搞定了,剩下的几个,总会有机会的。
她一定会重拾反派的雄风!
燕京的冬天多雪,在除夕这天清晨,天空中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即使宫中道路有宫人勤着清扫,也无可避免地落上了一层雪。
宫人们忙忙碌碌,踩在这样的小路上,难免会脚下打滑,穆瑾一大早就站在各方必经的御花园路口盯着他们,生怕他们所端着的贵重物品有个闪失。
忙碌之余,她抬头望向远方,见整个皇城都笼罩在厚重的白雪之下,衬着朱红巍峨的城墙,倒是分外好看。
段榕榕谨遵穆瑾的命令,从她起床开始就不离开她一步,此时站在穆瑾身边,举着一把伞挡住落往穆瑾身上的雪花。
朱伞下美人面红娇艳,这副场景在段榕榕的眼中,远比皇城的雪景要美。
这是整个皇城之中,一年里最忙碌的一天。
作为内务府的总管,穆瑾为了不让宇文睿抓到错处,一天下来基本上没有休息过,刚将万寿灯准备好,令人挂往太和殿之内,转头大膳房的人又来汇报,北方运来的鲟鱼居然死了一条。
穆瑾只感觉眼前一黑。
段榕榕不明所以,见到穆瑾立刻阴下来的脸色,小心地拽了拽她的袖子,“死一条鱼很重要吗?”
那来报信的太监嗳哟一声,“姑奶奶,您真是跟着穆总管不食人间烟火,这鲟鱼乃是进贡之物,各宫各主,谁有谁没有,都是定好的份例,这骤然死了一条,是克扣哪位主儿的呢?”
段榕榕瞪大眼睛,“这么严重啊,但是鱼死了也不是我们弄死的,怎么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吧?”
“你可真是。”那太监唉声叹气,懒得理会她了。
段榕榕可怜巴巴地望向穆瑾。
“上面的人可不管鱼是谁弄死的。”穆瑾声音淡淡,“内务府保存不利,就是办事出了疏漏,你说这罪责,是谁来担当呢?”
穆瑾作为内务府总管,别的不敢说,出了事背锅这一条,简直首当其冲。
段榕榕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事情一旦涉及到了穆瑾,她比自己出了事还要着急,“这怎么办!你们也不好好看着,早不死晚不死,怎么偏偏在新岁宴当天死了?”
她好歹不算蠢到家,立刻意识到这鱼死得不同寻常。
如果是不适应京中的环境,那早在刚运来时就应该展现异常,负责看管的人也会及时上报,穆瑾有充足的时间联系北方,让他们再送一条过来。
但是这鱼偏在当天死去,摆明了不给穆瑾反应的时间,让她偏向谁都不好,只能硬生生担下个办事不利的罪责,在燕皇面前里外不是人。
何况这年代,一个人的命比不上一条鱼尊贵,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谁知道当皇上怪罪下来,落在每个人头上,又是多严重的罪责呢。
“段姑娘,你这可就冤枉我们了。”那太监道,“我们的人对待这几条鲟鱼,可比对待自己的亲娘还要金贵,只是今天早上换班的时候他突感腹痛,去了趟茅房,这回来之后就……”
“只怕是暗箭难防。”穆瑾冷笑道,“这宫里有谁和我们过不去,你还不清楚吗?”
那太监:“穆总管,您这怀疑对象可就太多了。”
穆瑾:……打扰了。
还是段榕榕没有对原主的印象,在她的认识中,会对穆瑾下手的只有一个人,愤然道:“吴嫔的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吧,在后宫里搞风搞雨也就算了,还把手伸进大膳房来了。”
穆瑾沉思着没有说话。
段榕榕说得没错,吴嫔再怎么嚣张,也只是个普通嫔位,没道理能影响到大膳房,在她的后面,要说没有帮她的人,穆瑾不太相信。
但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再过多纠结也无意义,吴嫔想让穆瑾栽跟头,也得看她的腿够不够结实。
“你现在回去,务必告诉底下的人,都管好自己的嘴。”穆瑾凤眼阴冷,凉飕飕地射向可怜的太监,“如果鲟鱼死去的消息被传出去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那太监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当场指天誓日,一定不会让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半分。
他看着穆瑾丝毫不见慌张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问:“那穆总管,这鲟鱼该如何上菜?”
穆瑾冲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那太监战战兢兢地凑上前来,穆瑾倾身凑到他的耳边,细细说了几句,“……明白了?”
那太监眼露担心:“这……可行吗?吴嫔毕竟是皇上面前的当红贵人……”
穆瑾似笑非笑地,愈发显得媚眼如丝,比之整个后宫也惶不逊色:“你觉得,她在皇上面前再红,能红得过我?”
那太监立马面露敬畏。
穆瑾瞥了身边懵懵懂懂的段榕榕一眼,心道:对不起了,再借你的男主用一下。
至于拉宇文睿出来狐假虎威,穆瑾现在已经驾轻就熟,对他本人则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那太监匆匆离去,去做穆瑾交代的事情,段榕榕茫然地看向穆瑾,“穆总管,你都交代了什么啊?这关真的能过吗?”
“一条鱼而已,想以此来给我找麻烦,手段还差了些。”穆瑾抖了抖袖口,将淡然沉着演绎到了极致,“她也就这点能耐了。”
段榕榕眼睛里冒起崇拜的星星:“不愧是穆总管,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穆瑾一个哆嗦,差点没维持好装x的气场。
怎么好好的说着说着,又告起了白?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前来赴宴的王公大臣与各宫娘娘都陆续到来。
新岁宴的设宴地点定在了乾清宫,这个在穆瑾的历史上用作重要政务处理的宫殿,在大燕国类似于专门摆设娱乐节目的一个场所,上回的百花节也是在此举行,穆瑾也是颇为熟悉了。
天刚擦黑伊始,乾清宫的宫门两旁就亮起了贴着“福”字的宫灯,房檐之下设有韶乐队伍,人们陆续到来之时,繁盛的丝竹管乐之声逐渐响起,彰显着大燕国力强盛,天下太平。
殿内则分为两道仪仗,一道为大臣贵族,一道为后宫嫔妃,当今皇上没有立后,更没有太后,于是正中的明黄金龙大宴桌上,就只设有一张席位。
穆瑾作为总管,在如此重要的宴席上自然不能浑水摸鱼,她立于金龙大宴桌的旁侧,纵观着全局,看着手下们将各方贵人都引领至自己位置。
这种时候再带着段榕榕未免不合规矩,她只能暂且将她安插在宫嫔一侧的伺候宫女行列中。
索幸娘娘们谨防暗算,各自都带着自己的惯用宫女,也用不着她上前伺候,穆瑾把她放在那,也能稍微安心。
穆瑾看着各方落座,斜睨着余光瞥向段榕榕所在的位置,见她瞪着大眼睛惊叹地望着大殿上的各方人马,心里涌现出些许笑意。
即使是安排她做伺候的宫女,穆瑾也不是闭着眼随便安排的。
宴席还未开始时,到达的都是一些官阶较低的官员,以及品阶不高的嫔妃,段榕榕面前的桌子上也早早坐上了一个人。
穆瑾移动视线,和一直盯着她的一道小狼崽一样的目光对上了。
安河公主独自一人端坐在宴桌前,旁边代表惠贵人的位子则是空着,穆瑾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如今和顾倾闹僵,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关注惠贵人的病情,在年过完之后,就去看看她吧。
时辰渐晚,比较重要的一些人物也开始陆续登场。
贵妃仍然一身绛红衣裙,恍如神仙妃子般高贵靓丽,她的身侧跟着一脸端庄微笑的徐露昭,在白裙的裙角处绣了一圈淡雅的紫丁香,勉强昭示着不是来给大过年添堵的。
她们在最靠近金龙大宴桌的下首落座,两人的目光均在穆瑾身上流连一瞬。
穆瑾回她们个眼神,仿佛懒得过多搭理一般,淡淡侧开了头。
贵妃和徐露昭的脸上都看不出阴谋的迹象,莫非鲟鱼的事就只是吴嫔一个人头脑发昏?
想什么来什么,殿外唱名的小太监高声道:“吴嫔娘娘到——”
吴嫔穿着一身紫色绣合欢花的宽大襦裙,掐着腰在巧竹的搀扶下隆重到来,作为如今后宫中唯一有孕的嫔妃,她的态度不可谓不嚣张,竟然比贵妃来得还要晚。
她先是看到了明晃晃立着的穆瑾,脸色扭曲了一秒,随即重重哼了一声,转而对贵妃盈盈下拜。
虽说是行礼,但见她一手撑着腰,在巧竹的搀扶下勉强蹲下身的样子,贵妃哪敢让她真的拜下去,连忙让她免礼。
“臣妾身子实在不爽,倒是让贵妃娘娘见笑了。”吴嫔笑着道,目光和一旁的徐露昭短暂地对视了一下。
这一对视恰巧叫穆瑾看到了。
她看了看已经落座的吴嫔,又看了眼笑得完美无瑕的徐露昭,脑子里顿了半拍。
这俩人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她们俩勾搭上能干什么?
怀着满脑子的问号,穆瑾又感受到另一道锐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