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秦千妙和池棠这次只是旁观者。
杨寡妇手抓着笼子,顶着满头血哭喊:“我没跟人偷情,是村长儿媳妇翠喜干的,她和刘大生杀了我家狗子。”
“我冤啊,冤枉!”
她哭得歇斯底里,周围人像是见了血的苍蝇,一个劲儿的往她身上丢石头。
大春跌跌撞撞的冲出来,护住笼子,想救杨寡妇,被红了眼的族人,连着笼子一起推进水中。
杨寡妇恨恨的骂:“我咒你们不得好死,全村死绝!”
“黑心肠烂肚肺,全村死绝!”
没人将杨寡妇的咒骂放心上,但从她死后,桂井村怪事儿出了一桩又一桩。
秦千妙像看电影似的,看村民一个挨一个的横死。
每个人死的时候,身边都会有一团女人的头发,长短正是杨寡妇的。
池棠看的心惊肉跳:“这是厉鬼寻仇?不是说,桂井村的人,都是被洪水淹死的吗?”
一个村也就百来口人,他数着都死七八个了。
“书上记载的不一定是真的,而且这些人未必只做了逼死杨寡妇一件恶事。”
桂井村死到第十个人时,村里人熬不住,有人收拾东西,像搬出这个邪门儿的地方。
大白天,人就被掏心挖肺横死半路上。
出了这事儿,也没人跑了。
留在村里未必死,逃出去马上就死,村民们也断了念想。
整个村子被死气笼罩,一个个无精打采,生怕哪天横死的就是自己。
恐惧比恐怖本身更可怕,村民们不愿等死,协商之后,决定举行祭祀,请河神收了杨寡妇的冤魂。
盛大的祭祀,虔诚的村民,除了被献祭的少女新娘,所有人都欢欣鼓舞。
仿佛死了一个无辜少女,整个村的厄运就结束了。
祭祀那日,新娘不哭不闹,木偶似的穿着嫁衣,坐在花团锦簇的竹筏上。
河边热闹非凡,村子里搭起戏台子,敲锣打鼓,唱着听不出词儿的戏。
人人脸上都笑容满面,仿佛村子一直这么祥和,没横死那么多人一样。
秦千妙打开竹筒,放出引魂蛊,蛊虫拍着翅膀朝戏台上飞去,她唇角微勾露出笑意:“找到了。”
“找到什么?”
池棠没反应过来,他还年轻,这还是头一次独当一面。
虽然没当起来,好歹也凑了个人头。
“丢掉的魂魄,在戏台上。”
“啊?”
池棠愣神,他是真的服了秦千妙。
他刚才还在想,戏台上叽里呱啦唱的什么,她已经看出上面的人,就是他们要找的魂魄。
“找到了魂魄,该怎么带出去,还没找到秋彦,也不知道郁溪在船上怎么样了。”池棠说着说着,心情变得沉重。
“慢慢来,先把魂魄护起来。”
秦千妙态度一直很淡定,死生之外无大事。
逆天之路,原本就是九死一生,不过小小迷局,还难不倒她。
她之所以不强行破局,是想引出幕后黑手,免得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无穷无尽没完没了。
她飞身上戏台,拿出玉葫芦,将引魂蛊沾上的魂魄尽数收入其中。
刚收完魂魄,秦千妙耳畔突然传来娇笑声。
“好厉害的妹妹。”
香风袭来,绣着双喜字的红盖头,朝秦千妙飞来。
她足尖轻点,躲过盖头,拿出软鞭抽了上去。
红盖头上缀着铁片,转起来时就像涡轮刀,被秦千妙一鞭子抽到地上。
风雨大作,洪水不断上涨,冲垮房屋和建筑,村民哀嚎连连,被水冲的七零八落。
天地昏然一片,偶尔有雷电划过天空,照亮一张张绝望崩溃的脸庞。
穿着嫁衣的新娘子,眉目如画,朱唇上沾着鲜血,用扇子遮住半张脸,露出快意笑容:“呵,丧心病狂的畜生,死的好。”
她声音娇软,宛若黄莺出谷一般,一双漂亮的眼睛顾盼生辉。
池棠站在戏台子上,紧握桃木剑,一脸严肃的望着站在花台上的红衣厉鬼。
“你是被献祭的新娘?”
“小郎君好眼力,不如留在这里,做奴家的夫君可好。”
女子眼波妩媚,抬手扔出系了绣球的红绸,灵蛇似的缠住池棠的腰。
池棠咬破舌尖涂到桃木剑上,砍向红绸,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女鬼用力一拉,池棠面色大骇,秦千妙抓住红绸,放出黑色火焰,将红绸烧断。
池棠松了口气,心中很是惭愧,抬眼向秦千妙道谢,却见她半张脸被黑色凤凰印记占满。
“嘻嘻,原来妹妹是同道中人,这个小郎君让给你,我另找一位便是。”
女鬼说了另找,转身后眼波一转,脸上露出惊艳神色:“奴家闺名月蓉,愿与公子喜结良缘,白头到老。”
第62章 . 野河神 狡辩
女鬼含羞带怯, 拿扇子遮住半张脸,向云长生暗送秋波。
韦颂和谢秋彦并肩站在一起,两张脸都木呆呆的, 明显还处于被迷住心魄的状态。
“千妙, 你们还好吗?”
云长生和韦颂一起,砍了竹子踩在脚下借力,赶到江心, 双双落入井中。
进入小世界后, 场景不断变换, 云长生被安排了各种身份,但始终牢守本心。
绣球飞到身前,云长生从腰间拔出短刃, 手起刀落斩断红绸。
法器被破,女鬼脸色大变, 怒斥云长生:“好一个轻狂人,奴家好心与你结良缘, 你竟然对奴家动手。”
秦千妙被她阴森森、刮玻璃似的语调,激出一身鸡皮疙瘩,示意云长生:“一起动手,小心她的指甲和红盖头。”
鬼新娘的盖头上,凝聚着浓重怨气,上面还缀着锋利的铁片。
云长生飞步向前,以血为媒, 祭出符篆扔向鬼新娘。
“呵, 雕虫小技,真当我只有那点武器。”
鬼新娘张开嘴,吐出猩红的舌头, 朝云长生脸上舔去。
她舌头上长满牙齿,被这样的舌头咬到,不被毒死也得恶心死。
云长生又扔出几张符,和长满尖齿的舌头撞到一起,炸出一团团火花。
鬼新娘吃痛,收回舌头,往后退了两步,狞笑道:“看来是我小瞧你们了,给我受死吧!等你们死后,我炼化魂魄把玩也是一样的。”
她放出大招,只见周围凭空凝聚出浓重怨气。
怨气像黑云一样翻滚,无数亡魂在其中,伸出手想把云长生等人拖入其中。
怨气正中央是一口井,一口冒着血水的井。
池棠眼神渐渐陷入茫然,机械的朝水井走去,秦千妙一脚把人踹到远处。
接着转头对云长生说:“手给我。”
沸腾怨气中,秦千妙眸光似火长发飞舞,脸颊上的黑色凤凰烙印,充满邪魅气息。
池棠被踹了一脚,脑袋稍微清醒点,呆呆的望着霸气侧漏的秦千妙。
如第一次见面那样,云长生将手放到秦千妙掌心。
两人十指相扣,秦千妙冰凉的发丝,拂过云长生的脸颊,他耳朵不其然的红了起来。
也多亏怨气沸腾,无人看清他的表情。
“催动心法,将浓雾中的阴气吸入体内。”
怨气和阴气是相生关系,吸走阴气,怨气也难成气候。
说来也是天时地利,要是没云长生在这里,秦千妙有伤在身,想解决女鬼还有些麻烦。
只能说,她天生克邪修。
在青市时,直接用灵根之火,吸纳邪火凤凰,让他们憋的大招破产。
到了桂井村,又有云长生助阵。
一水一火,一阴一阳,把邪修的算盘砸的粉碎。
也许这就是天意,给秦千妙重来的机会,也给云长生开辟了一条生路,他们二人则救了更多无辜的人。
阴气不断减少,翻滚的黑雾渐渐变得稀薄。
鬼新娘清楚的感知到,自己体内阴气不受控制的往外冲。
“可恶。”
她低声诅咒,两只眼睛变得血红,纵深跳入井中,汲取怨气扬起血水,朝众人袭去。
血水滔天,无边无际,眼看就要将人淹没,秦千妙和云长生牵着手纵身跃起,生生以血肉之躯挡住了血墙。
这还不止,她抽出空来,引导云长生将周围阴煞之气,尽数吸入体内。
对鬼怪来说,阴煞之气就像空气和水一样重要。
血墙渐渐坍塌回归平静,天空出现水波一样的动荡。
失去阴煞之力的鬼新娘,十成本事发挥不出一成,见情况不对,转身就要跳入井中逃跑。
秦千妙松开云长生手,一鞭子抽了过去,将鬼新娘卷了过来。
“放开我。”
鬼新娘虚张声势,顶着满脸血泪,对秦千妙进行恐吓。
她丝毫不惧,扬鞭抽到鬼新娘身上,一鞭子下去,她的身形就要小一寸。
鬼新娘被打的哀叫连连抱头躲闪,鞭子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追着她打。
当身形被打成孩童大小时,鬼新娘收去血泪,变成柔弱女子模样,脸色苍白若金纸,嘤嘤嘤的哭个不停。
她不再反抗,跪在地上哀求秦千妙:“道长饶命,小女子只是被献祭的薄命可怜人。呜呜,我是被绑了石头,活活沉入江中淹死的。”
鬼新娘说话时,举起白皙瘦弱的胳膊,露出被麻绳勒出的痕迹,泪珠滚滚好不可怜。
秦千妙扔给池棠一瓶丹药,让他唤醒韦颂和谢秋彦。
任凭鬼新娘百般告饶,秦千妙不为所动,手中鞭子一下接着一下,没停的趋势。
池棠看着不忍,小声问:“秦道友,不如咱们把她超度了吧,活着时也是个可怜人。”
秦千妙看了他一眼,脸上黑色凤凰,仿佛活过来一般:“她手上沾了很多条人命,你还认为她可怜?”
池棠语塞,恍然想到那些失去性命的无辜民众,脸上露出羞愧神情:“对不起,我刚才看着她的脸,脑袋里只剩好可怜一个想法。”
说到这里,他也知道自己又不小心中招了。
鬼新娘一计不成,收起可怜巴巴的样子,一脸狰狞的威胁:“你敢对我不利,我就杀了你们的同伴!”
恢复神智的韦颂,急忙道:“还有郁溪,她也被卷入了井中。”
女鬼得意:“那个苗女被我藏了起来,你们要是杀了我,就永远找不到她了。”
“杀了我们的同伴?”
秦千妙收起鞭子,上前一步,冷冰冰的注视着鬼新娘。
被她用这样的眼神注视,鬼新娘顿时有种被看穿一切,无所遁形的错觉。
鬼新娘生着一双小鹿似的杏眼,再度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求求道长,饶了奴家吧。奴家也是受邪修胁迫,才会害人性命。奴家愿将功补过,带你们到邪修布下的祭坛处。”
“哦。”
秦千妙似笑非笑,看的鬼新娘心生寒意。
这个女道长,怎么比他们这些鬼物还邪门儿。
“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把我们带过去,不然……”
秦千妙催动五雷符,在鬼新娘头上炸了朵烟花。
她战战兢兢,丧着脸说:“道长放心,奴家绝不敢妄生事端。”
还是那口血水滚滚的井,鬼新娘指着井口说:“从这里跳进去,就是河神庙,邪修的祭坛就修在庙里。”
韦颂年龄在几人中最大,性格也更为沉稳,闻言道:“几位道友,这女鬼诡计多端,我们最好不要贸然下井。”
云长生看向血井方向,清冽的眸光中多了一丝慎重:“里面的确有古怪,还有生人的气息。”
他天赋极高,在阴煞之气感知这方面,有着独天得厚的优势。
秦千妙点头:“要是没猜错,小世界的阵眼,就在血井之中。我们想要毁了这方天地离开,就必须进去。”
她从进来后,就意识到这里不太对劲,怨气过于浓厚。
要是不毁掉这个小世界,将来还会有更多人遭殃。
鬼新娘缩着肩膀,做出瑟瑟发抖的样子:“道长,您毁掉这里时,还请放奴家一条生路。”
她一脸哀求,像是怕极了被秦千妙用鞭子抽的魂飞魄散。
为防止鬼新娘反水,秦千妙从如意乾坤镯中,拿出一枚低阶锁神环,套到她的手腕上。
锁神环紧扣鬼新娘纤细的手腕,她双目含泪,乖乖巧巧的走在前面带路。
即将抵达血井时,秦千妙喊到:“慢着,我和你一起跳下去,其他人跟在后面。”
鬼新娘听到这里,心中闪过一丝快意,面上依旧是害怕瑟缩的样子。
“那样太危险,我先跳下去探明情况。”
云长生不愿秦千妙冒险,主动揽过下血井的差事。
“你们对阵法不熟,先下去容易中招,跟在我后面就好。如果跳下血井,再次分散,就朝阴煞气最浓的方向找。一颗清幻丹,可以维持三个时辰药力,你们多带几颗。”
秦千妙交待清楚,韦颂等人不再多话。
虽然她在几人中年龄最小,本事却是最高的,众人也就默认以她马首是瞻。
井中血水翻涌,秦千妙抓着鬼新娘的手腕,毫不犹豫的跳进去。
两人没入血水中后,云长生第一个跳进去。
浓稠的血水,几乎要将人吞没,秦千妙屏住呼吸,穿过浓郁的血水后,双脚再次踏上实地。
她用除尘术,洗去身上污秽,左手突然一空。
几乎是同时间,云长生等人也出现在这里。
鬼新娘桀桀怪笑,身形暴涨数丈,猖狂得意的大笑:“哈哈,一群蠢货,如今你们落入本大王的肚子里,就是插翅也难逃出。”
不枉他刚才百般示弱,将人成功骗了进来。
只可惜,原本他是打算在外面剿灭几人的。
得知了自己进了鬼新娘的肚子,秦千妙并不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