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夫(女尊)——明月野
时间:2021-02-21 09:30:20

  她有她的大事要做。云宸心中对自己道。
  平时无事时,明如澈会去学堂帮工。去往明家的司学要经过一段繁华的商市,此刻商人俱才开张,冰坚的青石板透着冷清。
  卯时未过,学堂里的学生们怕是正在读书。
  林向晚行至书院外,就听见阵阵读书声。
  明如澈站在十余位学生前,念:“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
  下面人也跟着念:“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
  林向晚摇了摇头,丢了粒石子在窗棂上,一声闷响,明如澈抬头见了她,放下书对那些女孩子道:“自行看书罢。”然后便走了出来。
  “大好的时光,你就教她们读这个?”林向晚道。
  明如澈笑回:“正经的《战国策》,有何不能读?”
  林向晚深叹误人子弟,方又正经了神色,对明如澈道:“为何替谢容说话?你明明不认识他。”
  明如澈道:“怎么?怕我误了你的好事么?”
  林向晚看着她不语。
  “你让一个男人,娶了煜哥儿,是一辈子打算如此吗?如今你已成家,煜哥儿今日为了不进宫去,答应了你,日后必定会后悔的。”明如澈做出一个请势,带林向晚前往客室中喝茶。
  “我知道。”林向晚神情落寞,“那我还能如何呢?我是万不能让我哥进宫的。”
  “去拿今年新集的雪水煮壶庐山来。”明如澈对下人吩咐了一声,才复而对林向晚道,“今日你想想从前拦住那些提亲之人,可觉得后悔?”
  林向晚却道:“不后悔。我兄长值得最好的,宁缺毋滥。”
  明如澈失笑,“你嘴上说着宁缺毋滥,自己却娶了一个教坊司的正夫,阿晚,你可知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女人即便是没有正经的夫郎,随意去勾栏瓦舍消遣一下实属平常,再不济,女人还有外面的天地来施展抱负。可男人呢?他们只能被囚于方寸院落,围着自己的妻主转,一辈子只能是女人的附属品,你明白么?”
  “照你这么说,此事是我做错了吗?”林向晚声音沉沉,“男人便非要寻个女人过活么?且不说今日我哥在护国将军府的府苑,就是他日,轮到我来当家将军府,我也能护着养着他一辈子。女人不女人的有什么打紧?人这辈子最紧要不就是干干净净地活着。”
  明如澈不解,她与林向晚好好分说道理,林向晚为何总将这浅显易懂的东西弄得那么复杂,她道:“活着啊,自然都会好好活着,可怎样的活法不也是靠自己选出来的?你有没有好好问过煜哥儿,要他一辈子跟谢容做面子妻夫,一辈子不要女人,他愿不愿意?”
  林向晚呼吸一紧,心口的郁结让她面色更加深沉。
  她最怕的便是她的哥哥以后因此怨她,明明心里委屈得紧,却又看着她什么也说不出。
  就她那哥哥怎么狠得下心来怨她一句?
  林向晚自辩般语无伦次道:“他愿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往日有人向他提亲,我难道是一时之气才将那些人驳回的吗?我难道不想将他嫁个好人家吗?那些人的相貌、品性,我都一一细问打听,她们就是不行!”
  说到激动处,林向晚猛然站起,“日后我买几个漂亮的专心伺候他,只伺候他一个,这还不够好吗?便是往日我让他嫁了,能紧着他只有他一个的,能有谁?我林向晚的哥哥,就要这天下最好的人来配,哪怕是牢笼,也要这天下最金贵的!以前我觉得陛下贵为天子,该是配得上他的,如今看来......”
  “阿晚慎言啊!”明如澈听她言及天家,赶紧出声打断,担忧地望着林向晚道,“你这又是怎么了?我们好好说着,你又是着什么急?如今木已成舟,煜哥儿是不会入宫的,我不就是提醒你一下,别届时为此又让你兄妹生了嫌隙吗?”
  林向晚双拳紧握,只觉得脑中嗡嗡,好似耳鸣一般,她深吸了几口冷气,才勉强冷静下来。
  明如澈眼神奇怪,“阿晚,你没事吧?”
  林向晚摇了摇头,淡声道:“抱歉,我也不知我是怎么了......阿澈,我也不知该怎么办,该如何是好,我只知眼下这个法子,对她们是好的,可以后如何,我也说不清,我最怕的便是日后,她们都怪我,抑或是因我,又重蹈覆辙......”
  明如澈不明所以,“他们?谁?谢容吗?”
  “没什么。”林向晚抿唇,“是我魔怔了。”
  如此静默片刻,明如澈也不好再言,只是道:“我下午终于约了万华出来,你上回不也有事找她么?是为煜哥儿罢?下午我们去吃酒,一醉方休如何?就只我们三个。”
  林向晚点了点头,哑声道:“甚好。”
  友人相聚小酌,明如澈难得风雅,定了文人骚客皆爱去的雅舍梧桐院小酌,这里面菜色清淡,店家酿造的清酒亦是京城一绝,据说夏饮如杏、冬品如梅。
  万华玩笑说明如澈这是附庸风雅,以她三人之流,无一人能匹得上这般好景。
  “万椿的事,怎么样了?”
  三人手捧汤壶,围席而坐时,明如澈忍不住道。
  “呵。”万华一听见这名字就来气,语气冲道,“那狗杂种如她爹一般的会演戏,我的分说娘硬是一句没听!”
  “不是问她。”林向晚瞧了眼她气愤的脸色,继而道,“是问你。”
  万华沉默了半晌,道:“我是嫡长,纵是德行再不堪,正事上我从未出过错,她还能为了那贱人来打压我不成?”
  万宝楼的事已过去许久,林向晚不欲再旧事重提,坏了气氛,只是好言道:“既然这样看不惯,还是早做些正经事,早些分家罢,何必受这份气。”
  “正有此意。”万华眉飞色舞,“内阁已将三甲分职拟出,下个月,我便能上任,督御史,如何?”
  监察院的督御史,正二品的官衔。
  明如澈肃然起敬,抱拳道:“原来是御史大人!”
  万华正要装一回大拿,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林向晚上下打量着她挑眉,“就你这样的,还能当御史?”
  “这是什么话!”万华斥道,“我舅舅的本事那也是本事呀!倒是你,秋闱糊了,准备老老实实做个纨绔了吗?”
  林向晚摇头,面露赧然,“林某不才,几日前新上任户部员外郎,今早刚从宫里出来。”
  万华与明如澈皆是大惊,“你在说笑?”
  林向晚皱眉,“谁还没有个后台么?”
  两人皆放笑,唯明如澈寂寥如雪,抱紧怀里的汤壶深深地叹了一声。
 
 
第44章 茶会   难以欢颜的喜脉
  腊月初下了场大雪, 将满城京华都覆盖上皑皑一层,整个京畿变得格外寂静。
  内廷有宫侍徐徐而出,四散分离, 转而去向各家采录公子信息。
  林向晚笑着塞给前来的女官不少银子,此女受了万华的嘱托, 很是惶恐, 但为了林家安心, 还是收下了。
  自此谢容可安心入府居住,林府皆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云哥儿,不日就要去赴那鸿胪寺丞的宴会, 我叫你看的书你可都看过了?”
  待送走了女官,林向晚回身对云宸道。
  云宸面上显出几分为难, “都看过了, 只是好些生僻字, 奴下午怕是又得去找趟周公子。”
  林向晚今日心情不错,笑道:“找他干什么, 我教你罢。”
  正说话间,林纾神色匆匆从屋里出来,看着林向晚道:“阿晚,你去请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来。”
  林向晚心中一紧, 忙道:“怎么了?”
  林纾神色有些凝重,“你爹...怕是又有了。”
  此话一出,几人心中俱是暗惊。
  “怎会如此?”林向晚下意识道, 前世明明都不曾有过的。
  她父亲今年正值不惑, 这个年纪的产夫,怕是凶险......
  “我这便去。”林向晚忙出了将军府,迎回一位经验丰富的男大夫来。
  听说了此事, 林煜与谢容也从西院赶来,一家人齐聚在卧房外,等着大夫的看诊结果。
  “父亲近月来没有进药吗?”林向晚与母亲并肩在檐下,出声询问。
  林纾自知她问的是什么药,懊恼道:“我以为他这个年纪,已是不会......那些药喝多了亦是伤身,便给他停了。”
  林向晚听了一阵,凝重道:“不若趁早拿了罢?保险些。”
  许久后,那大夫出了门,对着林纾道:“确是喜脉。将军夫主身子康健,目前瞧脉象,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日子尚早,以后会不会生增变故,还未可知。”
  “现在能否将那孩子去了?”林纾道。
  然她话音未落,明迟就从屋里出来了,冷着脸道:“不可能!你们休想弄掉我的孩子。”
  林纾观他模样就觉心疼,心里始终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上前温声劝慰道:“届时凶险,你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可如何是好?晚儿和煜儿俱在,我们无须多这一个,你听话......”
  “不行!”明迟犹是冷着脸,半分不让,“她们都各自成家去了,你女儿更是前几月就闹着分房,她们之后如何,与我何干!”
  林煜神情难过,“父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妹妹俱在呢,您就听娘的话,将孩子拿了吧!”
  “我说了不行。”明迟下意识护住自己小腹,颇为警惕地看了她们一干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林纾身上,道:“你今晚不必与我同房了。”
  林向晚瞧着父亲的样子,暗自抿紧了唇。
  她的父亲其实心中一直有道阴霾终年未散,这是前世林府灭门前夕,林向晚才知晓的。
  明迟十七育子,又过五年,有了林向晚。
  由于明家声望颇高,明迟自己就是家中长子,少时多受偏宠,所以对林煜颇为疼爱,但一直性格倨傲,林煜稍有不妥,动辄便是一顿怒斥。直到有了林向晚这个女儿,他的性子才柔软了许多。
  林向晚两岁那年,方学会跑,吐字清晰缠着明迟喊“爹爹”,林纾政务繁忙,终日不在,便是有一年春天,明迟携着兄妹二人前去山野踏青。
  那时身边跟的仆从甚少,季痕也不在,明迟便叫他们去马车内取些吃食,哪成想就是那时,一凶悍女贼从山上而下,动作极快,推开明迟就抱走了林煜。
  那时的明迟是个怎样的心情,林向晚不敢去想,她只知父亲后来同她说,他不敢将女儿撇下,只好抱着女儿前去追人,后来终于将林煜夺了回来。
  那晚明迟玩笑说:“阿煜大哭不止,之后几天都抱着我不撒手。”
  可林向晚却笑不出来,她只知道她的父亲自幼家教极好,仪典有则,除却诗书礼仪这辈子真真是没学过别的。当时父亲还抱着她,究竟是如何追上的女贼?如何从贼人手中夺回林煜?可否受伤?这些都未可知。
  好不容易又得了一子,没想到全家人俱是反对,明迟极是不悦,怒骂了几句甩手走人。
  林向晚望着他的背影,出声道:“不要逼他,慢慢来罢,我之后再去找爹爹说说。”
  她父亲是极爱她和她哥哥的,因为当初险些失去一个。
  林向晚眼眶发酸,心中涌出无限的难过,却是云宸自身后轻轻揽住了她。
  “妻主。”
  “无事......”林向晚回了身,拉着云宸欲回,“我们去看书。”
  云宸的聪颖出乎林向晚意料,这几日跟着周穆,不光读过了《男诫》、《私德》与《贤论》,还能默写下整篇来。
  可这些要在贵夫中周全,还是远远不够。毕竟贵族家的男子,从小便习这些,之后又读诗书,以供妻主赏玩,与这些人一同聚会,必定少不了显弄。
  “此处的韵脚不对。”林向晚皱眉,替云宸扶正握笔姿势,徐声教导。
  云宸便任由林向晚贴在他身上,细白的小手抓着他的手指,尽心观赏她认真思索的神色。
  “哎,乖乖,我发现你真是极有天赋的。”林向晚见他一点就通,忍不住称赞,“当初怎么就捡回你这么个宝贝。”
  “是妻主教得好。”云宸应承一句,渐渐不动声色将林向晚圈进他怀里。
  “没事,如今这样已是难得!”林向晚毫无察觉,只细细琢磨着云宸方写下的诗词,“到时候去了,你若是听不懂,就不要说话,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非要点你说,你就甩脸色给他们看!我问过了,那日去的人中,没有一人比将军府的官阶高。”
  云宸失笑,“妻主行事,向来都是如此霸道蛮横的吗?”
  “这蛮横吗?”林向晚下意识搂上云宸腰身,“总之,他们那些人不好对付,你这般纯良,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们欺负了。”
  云宸点头称是。
  腊月初七,鸿胪寺丞府。
  天大寒,林向晚给云宸穿了件极保暖的雪狐裘,吩咐贴身的司琴谨记要勤换汤壶,又反复嘱咐了云宸多遍“莫怕”,才放心离去了。
  各部大人们的诗酒会设在前厅,由于是冬日,无法承曲水流觞的雅兴,不过谁人都有了赋诗的好题目,就是“咏雪”、“咏梅”之类的。
  家眷的茶话会便是在内院进行,一群莺莺燕燕姿色皆是不错,各自领着身边的小侍选好了位子。
  云宸虽自一品府出,可自己的妻主只任从五品,他并不欲僭越,反而挑拣了个不怎显眼的末座。
  唯一的不妙之处就是处在风口,后背发凉。
  还好今日穿得厚实。
  鸿胪寺卿设宴,其夫主便主内院茶食,宴会流程倒是简单,先是坐着说话、饮茶,然后插花,再吃点心。
  赵直真的夫主雉桑是个美艳的西域美人,年龄不足而立,肤色微深,眼睛却生得十分漂亮。
  云宸端坐时,听说这是赵直真五年前在西域认识的,初时还是个小侍,转眼就扶了正,也不知用得什么功夫,哄得妻主连侍夫都不曾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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