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半明半暗的天光,傻清这次看清了,她手掌散发萤绿色光芒,快速抖动着,那些光点便如萤火虫般飞舞着缓缓落在他身侧。
原本光秃秃的空地上长出了三片小叶的酢浆草,绿叶间开出紫红色小花,花朵繁多,烂漫可爱,迎着海风轻轻摇晃。
她站在玫粉色的天空下,衣袂长发被风扬起,两掌不断洒落莹莹微光,笑容比花更娇艳,“我厉害吗?”
“厉害……”他呆呆看着她,眼睛渐渐失了神。
纪圆张开双臂,“我来了哦!”她直直朝着他跌去,落进他坚实温暖的怀抱里,两个人相拥着倒在花与叶交织的地毯上。
她两手撑在他胸膛低头看他,长发凉凉扫过他的面颊,他被她身上甜蜜的馨香笼罩了,看着她主动俯身,樱粉水嫩的唇贴上来,耐心细致地啄磨着。
他不敢破坏这难得的温情浪漫,努力克制着自己,大睁着眼睛,看她微微颤抖的长睫和粉嫩柔软的脸颊。
纪圆到底不常主动,很快黔驴技穷,不好意思舔舔唇,顺手摘了一片心形的草叶冲他扬了扬,“爱你哟。”
“我也爱你。”他翻身上来,捧着她的脸,留下一个绵长的吻,跟她鼻尖抵着鼻尖,灼热的呼吸喷洒,重复,“我也爱你。”
心爱的人就在眼前怀中,他克制不住情动,又不舍得,只一遍一遍吻着她,直至太阳完全落山,天空从橘红过渡到水洗的暮蓝,长长出了一口气倒在她身边。
纪圆趴在他胸口,指尖绕着他一缕长发,脸诡异地红了起来,“我们就在这里吧。”
傻清握住她的手,摇头,“不,你病了。”
纪圆眼神流露失望,“可是我们好久都没那样了。”
傻清抬手,骨节修长的手指探进她柔顺的黑发轻轻梳理着,“你病了,我担心这样对你身体不好。”
纪圆嘟着嘴撒娇,“我没有,我是进化了。”她指尖忽然长出几条细细的翠色藤蔓,从人领口滑进去,“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藤蔓在衣下隆起,延伸,他惊奇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她。指粗的藤蔓堪比灵巧的手指,悄无声息解开了紧扣的腰带,带着亲近的体温,在人不不知不觉中侵入,发现后为时已晚。
他忽而皱紧了眉头握住她手腕,“别……”
纪圆躺在他身侧撑着脑袋看他,反抗拒绝只是徒劳,并不能阻止那些柔软腻滑的藤蔓放肆生长游走,纠缠。
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纪圆看着他脸涨得通红,哈哈大笑:“你喊啊你叫啊,附近没人,还是说不喜欢?”
他痛苦拧紧了眉头,蜷着身子哀求,“圆圆,别闹……”
纪圆很无辜的举起双手,“我没闹啊。”
他试探反抗,纪圆说:“你可别乱动,十指连着心,断掉的话一定很疼的。”
傻清真的不敢动了,翻个身跪在草地上,把头埋进了双臂里,大有豁出去的架势。
纪圆笑得更猖狂了,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像个欺负良家妇女的登徒子,胡言乱语,“你叫啊,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
夕阳渐沉,橘红天幕下,一个张狂大笑,一个伏地低泣,声音被风吹散,散在海浪拍打沙滩的哗哗声。
他深吸了两口气,鼻尖泥土和花草的芬芳并没有让人冷静多少,闭上眼,喉结快速滚动了两三下,再猛地睁开眼时,眸中清明不复。
几乎是一瞬间,战况急转,常年握剑的宽大粗粝的手掌捉住了两只肆意作乱的小手,手腕交叠着被高举头顶按在草地上。
他敛着眉一言不发,快速除去了碍事的繁琐,黑夜里那具躯体像块散发白光的暖玉,只是看着已经可以想象入手的细滑和温暖,指骨稍稍用力便可变幻出各种形状。
傻清记得小时候,许家伯伯曾送给他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玉佩外形是一只窝在地上歪着脑袋睡觉的小马。
玉马外形圆润饱满,凹凸有致,雕刻也非常精致,祥云纹鬃发,微阖的大眼,蜷缩着的四肢,因为常握在掌心把玩,每一处细节他都记忆深刻。
一如此时。
但离开许家之后,他被没收了很多东西。玩具,零食,和伙伴,小玉马也不知所踪。
如今失而复得,自然爱不释手。
两截雪白细长的小腿挂在肌肉纹理分明的臂弯,花草被压倒了一大片,天边弯月也害羞躲进了云层里。
月亮升到头顶时,傻清拥着她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下次不准这样。”
纪圆指腹抹去他鬓角汗水,笑嘻嘻答,“好,下次我还这样。”
傻清捉着她手仔细检查,好奇那藤蔓是怎么长出来的,纪圆又给他演示了一遍,藤蔓灵活得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听从她的命令蛇一般缠上了他的手腕,尖端还冲他晃了晃像在打招呼。
傻清看着那几条翠嫩的藤蔓,想到她刚刚用那东西对自己做那样的事,脸再一次迅速涨红,像个娇羞的小娘子嗲怪一声:“你好坏哦。”
纪圆大笑。
之后的两天,纪圆一直在练习对草木生长的控制和藤蔓的操纵,身体也在渐渐好转,作息恢复正常。
叶片,花朵,根须和藤蔓,操作越来越得心应手。
暂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身体出现这样的变化,但目前并没有发现什么坏处。
风气之成,积微成著。植物就是这样,初时不觉,发现的时候,印象中那株脆弱的小苗已经生长成茂盛的植株。
两日后,七巧节。
一大两小站在屏风后等待着,纪圆换上衣服出来,轻飘飘转了个圈,“好看吗?”
因为材质特殊,整套衣裙显得非常轻盈透薄,行动间碎银闪耀,如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宽大的裙摆层叠散开,像一朵盛开的白玉兰,丝毫不显厚重。宽带系结,勒出纤瘦腰身,飘带长长垂下来更添灵动。
视线往上,傻清含笑的嘴角却一点点垮下来,那对襟简直薄得要了老命,整个肩膀和手臂都是透明的,领子更是奇低,露出大片雪肌,粉胸半掩,欲盖弥彰。
小孩拍着手掌夸夸,“好看好看。”傻清却气急败坏把人拖到屏风后,扯着她抹胸两边往上拉,“这些鲛族人,真是的,这,这成何体统!”
纪圆往下扯,“你干嘛呀,人家就是这种款式。”
傻清往上扯,“我不喜欢这种款式。”
纪圆往下扯:“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傻清不管,继续往上扯,“我不想给人看。”
纪圆气笑了,“要不我裹个被子出门吧。”
傻清一琢磨,“也行。”
纪圆跳起来一个爆栗,“行个屁!”
两个人东拉西扯半天,最后只能拿条半透帔子挂在肩上勉强遮住前胸和肩膀才算罢休。
纪圆摇头,“你真是个老迂腐。”
傻清哼哼,老迂腐就老迂腐,别人就算是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跑他也管不着,但他的圆圆可不行,半点不能让人瞧了去。
第七十七章 我们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两大两小手拉手过七巧节去了, 去年七巧节放河灯许的愿竟然真的实现了。
小九没有拆散哥哥嫂嫂,成功加入了这个家。
只是一路过来,傻清深受其扰, 海成东界民风开放,路上随处可以衣着大胆暴露的男女若无旁人亲昵调笑。
“简直成何体统。”今天的傻清像个迂腐的老书生, 连连叹息, 这大街上一个两个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真是没眼看。
纪圆成心使坏,走到人少的地方柔软的手臂缠上他的腰肢贴上去,垫着脚, 红唇擦过他下颌,眸中水波流转, 软声唤, “清清。”
傻清浑身一颤如过电, 将她拉到角落阴影里挡住小孩好奇的视线,“你, 你……”
纪圆紧搂他不放,伸出小舌飞快舔了一下他的唇,“难道你不喜欢。”
如果说从前的圆圆是一朵春雨中掩在叶下的娇羞花蕾,现在便是仲夏灿阳里盛开的花朵, 尽情舒展花瓣,散发馥郁甜香。
一年多,她变化非常大, 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 多了明艳成熟的韵味,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人心,眉眼尽是风情。
这些变化被男人看在眼里, 大概能猜到是因为自己,让她褪去了青涩,长成一颗水汁丰沛的粉色蜜桃,只嗅着表皮的果香,已经可以想象果肉和汁水在唇齿间迸发流淌的的清甜。
黑暗中他一双眼睛出奇的亮,闪动狼一样危险渴望的光,掐着她的腰在她耳边邪笑,“不玩了,回家吧。”
纪圆轻轻扭动身子推拒,马上认输,“嘿嘿,我逗你玩呢。”
傻清不愿意,撩拨了人家又不管,怎么能这样呢,总得收点利息吧。
两个人藏在小巷夹角的阴影里不知道干什么,小九把小星流拉走,守在巷子口,忧愁地叹气,太难了,他们太难了。
不一会儿两个人终于出来了,纪圆衣衫依旧整洁,只是唇上口脂尽数被吞吃干净,颈侧蝴蝶处几个诡异红痕,脸颊红扑扑,眸子水汪汪,被欺负得楚楚可怜样。
她这回老实了,手背擦了擦唇角,若无其事拍拍手把小孩召集过来,安排再把去年的流程再走一遍。
放河灯的时候,小九贴上来揪着她袖子扭来扭去撒娇,“嫂嫂,也加小九一个嘛,小九以后都乖。”
屁股也打过了,纪圆大人不记小人过,豪气把他的名字也写上,两个小孩得一视同仁公平对待,小星流的也加上。
四个名字并排写在一起,河灯点燃顺水而漂,约定好明年的七巧节大家还在一起过。
海成东界没有织女庙,也没有穿针比赛,但卖小玩意的摊子很多,贝壳做的风铃饰品吊坠,小动物帆船和花瓶,种类非常繁多。
大人在摊子上挑选东西,小孩在旁边垫着脚看,小手指戳戳点点,也想要。
两个小孩一人买一个风铃,纪圆要了一个贝壳孔雀和耳饰,傻清不爱这些稀里哗啦的破烂玩意,没给他买。
这边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旁边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嗨,许仙君,圆圆姐,好巧哟。”
纪圆扭头一看,喲,不是那天送东西来的鲛族公主扶枝吗,七巧节还专门找来呢。
纪圆冷笑一声,胳膊肘捅了捅身后的傻清,“许仙君,找你呢。”
傻清跟着抬眼看去,蹙眉,“你是谁?”
两个小孩同时投来排挤仇恨的目光,扶枝一眼就看出谁是家里主事的,双手合十给纪圆作揖,“呜呜,圆圆姐,求求不要赶我走,我也不想在这样的日子打扰你们,但是我父亲让来的,我没有办法,让我加入你们好不好?就今天一天。”
扶枝伸出大拇指点了点身后,两个鲛兵穿着整齐的铠甲跟着她左右,是鲛皇派来监视她‘勾引’许仙君的。
傻清哦了一声,完全不记得这号人了,胳膊肘回捅纪圆,“人家是找你的。”说着要打开灵石袋子准备给摊主付钱。
扶枝抢先一步,“我来我来,地主之谊啊地主之谊。”
纪圆看笑了,这一个两个都想来加入,怎么滴,当她这儿是大澡堂子呗,挨个挨个往里跳。
纪圆哼笑,摆出一副姐的心胸是大海的豪爽模样,拉着扶枝的手亲昵说话:“公主饿不饿,想吃东西吗?”
扶枝是个一点就通的聪慧妙人,“饿啊,必须饿,我请大家吃东西吧,怎么样?”
纪圆笑得眉眼弯弯,“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们人多,再怎么说也该是我们请客才对。”
扶枝抱着她胳膊,“不打紧不打紧,地主之谊啊地主之谊。”
纪圆断然没有跟她客气的道理,瞅着镇上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进去,照着菜单先上一本,不用担心吃不下浪费,两个小孩就是行走的饭桶,肚皮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等菜期间扶枝拉着纪圆说个没完,姐姐长姐姐短的,“姐姐穿这身衣裳真好看,姐姐还不知道吧,这鲛绡有一种独特的气息,可以吸引附近的海族前来朝拜瞻仰,我在街上胡逛乱逛就突然感觉一股王霸之气在渐渐逼近……”
纪圆明白了,“所以你是循着鲛绡的气息找到我们的?”
扶枝含笑点头,纪圆又问:“那你过完今天,又有什么打算呢,还要加入这个家吗?”
“这个嘛……”扶枝苍蝇搓手,到底还是贼心不死,“主要是我父亲的意思,最近异界海族异动频频,羽林军在水下作战不便,鲛族造此劫难实力大减,唯恐他们下次来犯,所以希望许仙君能多留一段日子……”
说到异界,纪圆忍不住追问更多细节,扶枝自然是言无不尽,只希望能说动他们再多留一段时间,最好能把人请到鲛皇宫住下。
傻清听到这里不太高兴了,他千方百计想让圆圆远离纷扰,这些家伙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他茶盏用力往桌上一搁,冷声拒绝:“不!我们明天就走,我们只想过平静生活,鲛族人切勿再纠缠不休!”
好家伙,纠缠不休都整出来了,可见清清确实已经很生气!
纪圆捏捏他的手指哄他,转头对扶枝说:“今天多谢你请客,但平常界家中确有要事,恐无法久留。再者,他不是羽林军,守护封印不是他的职责,如果有困难,可以求助叹仙盟。”
扶枝讪讪闭了嘴,很快纪圆为了缓和气氛又跟她聊起别的,“公主今年贵庚。”
扶枝戳着碗里的肉丸子,神情落寞,“我还小,才六十岁不到。”
啊,六十岁,真小啊……
纪圆给她舀了一碗鱼头汤:“七巧节,公主没有心仪的小伙可相邀吗,大过节还出任务。”
扶枝勺子舀了口汤喝,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我上头有十七个姐姐,下头有四个弟弟三个妹妹,姐姐们出生比我早,整个海成东界长得像样的人啊鱼啊的,都被姐姐们抢光了。而我相较鱼,更倾向找个人族夫婿,所以父亲才会给我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