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边上走到郑俊杰他娘面前,对着郑母极认真地说:“您这话说的就太过了。不能你们家不珍惜闺女,把闺女当草看,就看不得旁人家对闺女好。
姑娘家娇贵,人家爹娘有条件娇养她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说姑娘家娇惯就嫁不出去的,只是你自己的浅薄之见。自己对自己闺女都不好,能指望闺女嫁出去之后旁人对你家闺女好?所以,我觉得您家闺女嫁出门后过得一定不好。”
时迁眼角余光略过郑俊杰他姐满脸尖酸的模样,话说得极为肯定。
郑俊杰他姐:……她这回能跟着她娘和弟弟一起出现在这里,可不就是因为在婆家又吵架了才跑回娘家的。
一时间,她看着她娘的眼神也有些不对了。
时迁又继续道:“说人家爹娘教养不好,我倒觉得你这么恶毒的说人家姑娘,自己本身品行就不好。你要是把你家儿子教得太好,我反倒担心他学了你的心思恶毒,眼高手低,没有风度倒不好了。”
郑母:“你——”
“对了,您对魏姑娘的担心也很多余,我娘就觉得人家魏姑娘很好,人美心善天真烂漫可爱无邪,像我娘这样想的人才是多数,所以,您的担心不会发生的。”
锦欢先看着时迁一通说的,都没怎么听进去,就最后一句“人美心善,天真烂漫,可爱无邪”,她笑了,嘴角弯弯,梨涡浅浅。
时母:……
儿子,我就说魏家姑娘有福气,啥时候夸她那么多了?
当然时母还是很给儿子面子的,她抓住机会在锦欢爹娘面前刷一波好感度:
“就是就是,小姑娘这么好,我就特别喜欢,做梦都想把她娶进我家做我儿媳妇呢!姑娘家娇贵,她要能嫁进我们家,我们家铁定好好疼她、宠她。”
郑母:……哪有当婆婆的宠儿媳的?
郑家姐姐看她娘的眼神更不对劲儿了。
魏三和米氏还没来得及发功,时家母子两就把郑家母女两挤兑地没话说了。
这时候,郑俊杰终于反应过来拉架了。
这再吵下去,他这媳妇就该没了。
他对锦欢还是很满意的。
锦欢长得好,巴掌大的小脸白白嫩嫩、娇娇软软的一团,睫毛弯弯,像一把把小扇子,随着她的浅笑一闪一闪的。
乡下人家,哪里见过有锦欢这般长得好的?便是镇上的姑娘,他也是没见过的。
他心动了。
所以,他劝他娘心平气和一些,可别把他看上的媳妇给搅合没了。
可是这时才想起来劝架已经晚了。
他娘这会儿气得要命,她本来就是奔着魏家的条件来的,心里并不喜欢锦欢这样娇俏的。
她被人家联合起来这么挤兑了一通,儿子不帮着自己反劝自己熄火。媳妇还没进门呢就开始这么护着,这要是进门了还了得?
这亲是不能结了。
郑俊杰他娘怒气冲冲地往外走,没一个人拦着她的,就郑俊杰心里不乐意,也被他娘硬拉着走了,他姐姐也紧跟着身后,瓜落着一张脸,尖酸刻薄样儿更显。
她来时是挎着她娘胳膊的,走的时候却离着她娘好几步远,远没有之前跟她娘那么亲密。
显然是把时迁的那番话听进了心里。
之后她若是一直过得不好,只怕时不时就得想到今天时迁的话,要闹得她娘也不能安生……
*
郑家走了,堂屋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米氏的娘家大嫂就有些尴尬。
她红着脸跟米氏解释:“小妹,我也不知道会闹成这样。她原来不是这样的,我在娘家跟她一直一块玩,原来挺好一人,不知道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了?还不是她儿子找到镇上的工作,听人吹捧几句心就飘了,眼光也高了,找不着自己位置了。她这样的最后铁定落不着好。
米氏倒也没怪罪嫂子,安慰了她几句,又给她串了两条鱼,送她到门口。
回来后屋里就剩下时家母子俩和他一家三口。
魏三难得看时迁脸色好一回。
时母则一个劲儿把他儿子往锦欢身边推,恨不得指着儿子跟锦欢说:“瞅瞅瞅瞅,我儿子这脸俊吧,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快别犹豫了,嫁来我家吧!”
瞧着她娘一脸兴奋加激动地示意自己去哄骗人家小姑娘,时迁直想捂脸。
他被他娘挤得紧紧挨着锦欢旁边,一脸无奈。
锦欢红着脸在一旁,也不说话,乖巧地紧。
米氏咳嗽两声,锦欢抬眼看了他娘一眼,而后慢慢走到他娘身边坐下。
*
其实,这会儿米氏已经认了。智远师傅是出了名的解签从没错过的,今天那个算命的先生也这么说,由不得她不信。
她家这闺女约莫跟时家这小子真的是命定的姻缘,所以哪怕他家闺女看的人再多,也没一个瞧得上的。
只没看成还罢了,今天这差点儿没闹出笑话来,传出去了,于她闺女名声也不好听。
所以,米氏认了,不想再折腾了。
时母约莫也看出来米氏的态度有所松动,赶紧抓住时机,又跟米氏表了一波诚意:
“我家是真心想要你闺女做儿媳,他俩也配的很,这可是智远师傅亲口说的。我还是这话,我自己也有闺女,知道嫁女儿的担心,所以我一定会把锦欢当做自己的亲闺女来疼的。就是我儿子若是敢欺负她,我也是不让的。”
说的倒是好听。
米氏心里吐槽了一句,不过还是认真跟时母说了起来。
她把闺女平时的一些小缺点什么的,全部都跟时母什么说清楚了,问她真的能接受?别到时再来嫌弃啊!
时母答的特别干脆,说是真不介意。
不会做饭、不会缝衣裳都没关系,有她在呢;力气小、干不了重活、没事,有时迁他爹在呢!
时母很诚恳地跟米氏说:
“我们两口子就跟着迁儿过了,一来确实是迁儿他这边比较难,想帮衬一二,做父母的就没有嫌弃儿子麻烦的;二来,他们小两口人小不经事,能麻烦我们,我们也挺开心,这要是啥都用不上我们,我们住的才要不舒坦呢!”
虽然说,时母这番话有安抚米氏的意思在里面,但是想想也确实是很有道理。
当父母的很多时候觉得能被儿女需要也是一种幸福!
*
于是,等时迁和他娘被魏家一家客气的送到门口,他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他跟魏家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定亲了?!!
等米氏和魏三带着闺女都回屋去了,时迁做了个特别傻的动作,他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咦,不疼?
我真的在做梦啊
“啪”地一声,手背上印下一块鲜红的五指印。
“你掐的是老娘的胳膊!”
时母瞪了儿子一眼,却忍不住笑了,又骂了一句:
“口是心非的傻小子!”
时迁:……
就说怎么不疼,能叫他娘下狠手打他,估计真的把他娘掐疼了!
他有些蒙蒙的。
居然是真的,他真跟魏家那小姑娘定亲了。
他以为他这辈子只能一直自己一个人了,不知道是在二十还是三十或者是四十的时候死去,
始终都是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孤独的活着、而后死去……
现在,他有小媳妇了,不对,是未过门的小媳妇,他一时还有些恍然。
想到几年前魏家村青涩的初遇、想到三昧寺时候她追着黄狗玩闹的娇憨、逮着他直白地夸他好看时的理所当然、趴在他耳边安慰他时的体贴、
还有想到前些日子两人一起落水的狼狈、田间小道上尴尬、窘迫时候她那清灵的笑声……
时迁忽地笑了,眉眼一弯,熠熠生辉,仿佛藏着漫天的星辰,令人迷醉、沉沦。
一门之隔的锦欢等她娘进了屋一刻钟后,悄悄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那算命瞎子还在外面等着她结算呢!
她再不出来估计人就要急了。
她轻轻拉开大门,只开一人能过的夹缝,提着衣角一点点地钻了出来。再一抬眼,便是时迁那还没来得及收拢的笑。
不知惊艳了谁的眼?
第三十五章 ……
有些人笑起来, 眉眼弯弯,回眸一眼便是心动的感觉!
锦欢直直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 沉浸在他那一抹温柔浅笑中,一时都看呆了去。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她紧盯着的视线那么直白, 时迁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见她脸颊粉扑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心里不自觉地快活起来, 嘴角止不住地往上勾。
这回他没再躲, 没再退, 反而朝着锦欢露出更粲然的一笑、眼底的星星如火树银花般漫天绽放, 温暖而明亮。
如今,她可是自己的小媳妇了呢, 再不用谨守君子之礼了。
*
两人这番无声的互动,看的时迁他娘嘴角也不由得上扬,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她轻轻咳嗽一声, 锦欢立马收起自己晕乎乎的眼神、乖巧站好。
时迁又笑了一下, 这回他笑出了声。
时母瞪了他一眼:“不许欺负人家小姑娘。”
她又转过头来, 对着锦欢说:“家里还有活, 我就先走了, 你俩可以再好好说说话。”
说完, 时母真的就转身走了,临走前给时迁递了个眼色, 示意他好好哄着,别惹锦欢生气。
时迁摸了摸鼻子,目送他娘离去。
*
转过头来,时迁便先开口:“你——”
“你——”
不妨两人同时出了声,声音都有些试探和迟疑。
一时气氛便有些尴尬。
主要是两人刚定下亲事, 身份的乍然转变叫两人都有些无所适从。
到底还是时迁先开了口:“你出来做甚?”
“你笑得真好看。”锦欢脱口而出。说完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双手紧紧的捂住粉白的小脸,羞的不行。
时迁:……
他忍不住嘴角又上扬起来。
锦欢的手慢慢张开一条小缝,偷偷往时迁瞧上一眼;又来了又来了,就是这样的笑,叫她毫无抵抗能力,简直犯规、犯规嘛!
她自觉丢脸,反而恶人先告状,凶他:“不许笑,我刚刚说错了,你笑得难看死了,一点儿都不好看。”
声音里自然而然透出的娇嗔她自己都没发现。
时迁心里有点儿美,原来跟亲近之人说话,便是这样的感觉吗?
*
他俩在这边你来我往的互动,守在不远处等着锦欢给钱的那个算命瞎子早等急了,他把铃铛握紧,“咚咚咚”地执幡又走到了锦欢家门口。
锦欢这才想其起来正事来。
她生怕叫时迁看出来,不等算命瞎子张口,她抢先从荷包里拿出一百文钱,跑到他面前递给他:
“诺,我娘说给你的算卦钱,收好了啊!”
说话间她对着算命的瞎子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别乱说话。
却忘了瞎子又如何能看到他的手势呢?
“姑娘,钱既是你娘给的,那便是她给的报酬,不能算是姑娘的。所以,姑娘你欠的一百文呢?”
算命瞎子的意思是米氏的钱不论给多少都是他另外赚的,锦欢自己还得另外再付他一百文。
锦欢:……
关键她娘压根就没打算给他钱呀?那钱是她自己的。不过是因为时迁在、找个借口罢了。这人怎么还问自己要呢?
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耍赖吗?
偏偏她还不能解释,因为时迁就在她的身旁。
她也不能怪这个算命瞎子,因为自己事前确实没讲清楚,没说他不可以收她娘给的钱,或者他娘给了钱自己就不再出了。
所以,她只能自己认栽,从荷包里又数出一百文来,给了算命瞎子。
但她先前积攒的好心情全没了。
不是因为花了钱,她手里私房不少,并不觉得一百文就多么心痛。
她不高兴是因为她是被迫多花了钱,花了冤枉钱,被自己蠢哭了,心里有些憋闷。
时迁见她嘟着嘴,鼓着腮帮子,哪怕是生气的模样也显得特别可爱,他想笑,又憋住了,问她:“你什么时候欠他一百文的?他不是刚来你家吗?”
锦欢:……
幸好锦欢她反应快,立马回道:“先前你没来的时候,我自己个儿悄悄找他算了一卦,我娘不知道。”
“什么卦这么贵?要一百文?”
“嗯——他算得准自然贵了。再说了,他眼睛瞎了看不见,想他生活不容易,所以才多给了些呀!”
锦欢也没撒谎,之前确实因为考虑到那人眼疾的缘故,才会给到两百文的价钱。
说到那算命的是个瞎子的时候,锦欢明显把声音降低了些,怕那算命的听到难过。
锦欢觉得时迁太敏锐,而自己这会儿脑袋有点不够用,生怕再叫他问出差错啦,她决定先溜为上,跟时迁摆了摆手,进门去了。
*
等锦欢进了屋里,时迁刚刚还舒朗温和的笑意没了。
那算命瞎子一天意外多得了两百文钱,满脸喜色藏都藏不住,心满满足、就要离去,手上的铃铛声音都清脆了许多,随着他轻快的脚步“叮叮当当”地响着。
时迁三两步走到算命瞎子面前,一把伸手朝他还没来得及揣进怀里的铜钱抓过去,就见那算命瞎子“嗖”的一下缩回了手,脑袋直直地对着时迁。
时迁一点儿没意外,他面色淡淡的:“不是瞎子吗?手缩的太快了点吧!”
那算命瞎子意识到不好,右手执幡敲击着地面,脑袋若无其事往四周挪动,仿佛刚刚他脑袋对着时迁那边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行了,不用再装了。”
锦欢是先入为主,早在集市上看到他的时候,见他就是瞎子模样,所以一直没有怀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