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一桩事,不多会儿,她沉沉睡去,想好的叫时迁明早起来时候叫她的事情也给忘了。
果然,等她一觉睡醒,旁边位置早空了。
她手摸过去,热乎气也没了,只怕走了好一阵儿了。
她心下一时空空的,但相较之前时迁离开那次已经好很多了。
只是忍不住在心里祈祷,盼着时迁明年的乡试一切顺利,如此一来,夫妻两人便不用总这么聚少离多下去。
***
时迁走后,家里日子又安稳下来,只除了锦欢大嫂赵氏知道孙氏没跟她商量单独跑来隔壁卖好,跟孙氏吵了一架。
没两日又送了篮鸡蛋过来。
相比较孙氏,赵氏更要脸一些,做不出在弟妹面前言不由衷吹捧她,丢自己长嫂的脸面。
殊不知像赵氏这样锦欢反倒更自在一些。
后头锦欢亲娘米氏还有两个舅妈也一起来了一趟,又提了两只鸡还有几十个鸡蛋,以及红糖等等。
等天一天天地暖和起来,时母又抱了二十多只鸡崽,说是为她生产之后做月子时候做准备,以及时夏成亲做席用。
锦欢打从怀孕开始,鸡蛋就没断过,尤其乡下人家送礼,特别喜欢鸡蛋,不费钱还拿的出手,导致锦欢快吃鸡蛋吃伤着了。
想到做月子时候还得继续吃鸡蛋,锦欢顿感一阵头皮发麻,她觉得她怕是得了一种见鸡蛋就头疼眼疼的毛病!
恨不得将这二十只鸡全给小姑子席面上用掉才好,免得它们“造孽”再下鸡蛋祸害她……
第六十八章 ……
刚过了清明, 大嫂赵氏便生了个丫头,取名杏丫。,
时母去伺候了三天月子, 但毕竟分了家,自家家里事情也一堆, 还有锦欢这么个孕妇要照顾,不能一直在二儿子家待着。
于是, 时母给大儿子说了女人坐月子时候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撒了手, 让时宗伺候她媳妇月子。
***
时母回来之后, 锦欢又特地拎了东西上门去瞧过一回。
没有婆婆在, 大哥整个人手忙脚乱,锦欢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进了里屋。
大嫂看她进屋, 眼神不太对,精神头倒是还行。
不过,相比较大嫂她自己, 裹在包被里躺她身旁的杏丫就显得比较埋汰。
锦欢进屋时候, 小丫头正扯着嗓子哭, 小脸憋得通红。
“孩子这是咋啦?”
锦欢没有照顾过孩子的经验, 看不出来, 赵氏前头喂养过一个铁牛, 自是知道。
只见她赵氏混不在意道:“估摸着是尿布湿了。”
锦欢蹙眉:“那嫂子怎么不给换一块?”
“弟妹说的倒轻快,总给她换, 谁有那闲功夫一直给她搓尿布?”
“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哪里有那个福气?”
说这话时,她很有一股不平之意,显然是因为婆婆没给伺候全月子不高兴了。
又觉得婆婆不来伺候月子兴许是因着杏丫是个女娃。
总之,她就是心里不舒服, 故意说话刺人。
锦欢一时静默。
大嫂撂脸子是为啥她大概清楚,但是自家本来就人少,相公又不在,公公更是没有闲时候。
婆婆还养了一头牛、两只猪、二十多只鸡,不提家里人的一日三餐,自己一天要吃四五顿,猪崽子更不能饿着,牛也得按时喂料。
还有各种零零散散地各种家务,婆婆属实没空过来,真不是重男轻女的意思。
草丫还在大哭,赵氏许是听烦了,伸手轻轻拍了两下,轻骂了一句:
“哭哭哭,使劲儿哭,若是能哭得你三婶也疼你一回,方是你的运道!”
锦欢:“……”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锦欢心里虽然有些同情小丫头,但是她亲娘不疼她,自己也没法子。
总不能叫娘把家里一切都丢下来伺候大嫂子吧?!
锦欢又不是受气包,赵氏摆明了不高兴又不敢对上婆婆,拿她撒气,锦欢也不伺候了:
“总归是自己孩子,杏丫要哭坏了嗓子嫂子都不心疼她旁人谁又能疼她?又不是自己没孩子?”
说完,锦欢就要走。
赵氏话赶话又撵了一句:“到底男娃女娃不一样,我肚子这回不争气,三弟妹你是个有福气的,千万生个大胖小子,否则—”
“依着娘对老三的疼惜劲儿,嫂子就怕你到时日子难过呢!”
锦欢:“……”
锦欢很想跟大嫂说,这话吓不到她。
婆婆早跟自己说了,先开花后结果也没事儿,多生孩子又不犯法,横竖不是只能生这一胎,所以不用有压力。
不过,想到自己说这个大嫂该不乐意听,气一个坐月子的产妇她会亏心,便对着赵氏摆了个标准化的笑脸后走了。
赵氏:“……”
哪怕这个好命的三弟妹没气她,她却还是很不舒坦。
赵氏脾气一贯就大,不然从前也不能有个不好就敢开口辱骂小叔子。
只是,她明明之前打定主意,不要再招惹三房,这回一个没注意,又没管住自己的嘴,心里也懊恼极了,晚上的饭也没吃下几口。
***
反倒是锦欢回去后,又多喝了一碗筒骨汤。
前头看见杏丫,小丫头虽然不受她娘多么待见,但是小脸白胖红润,看着就叫人欢喜。
听娘说是大嫂怀她时候反应跟怀铁牛那回一样,以为也是个男娃,大嫂就很舍得吃,虽不像娘这么抛费,但是对比起二嫂就好太多。
锦欢由此说也是二嫂孙氏吝啬太过。
她不是只对旁人吝啬,对自己也一样,平时她家很难见到荤腥,连带着时勇和草丫一起受罪。
有钱就攒着,时母说她几回,她当时听着,转身就抛到脑后,如今时母说都懒得说了。
***
晚上吃饭功夫锦欢跟婆婆闲聊就提起来说,杏丫养的不如前面的铁牛精细,尿布都经常换的不及时。
时母叹了一口气,只道个人有个人缘法。
锦欢点点头,没再说了。
至于赵氏最后说的到底生男生女的话,她早忘到了脑后,显见是真的不在意。
但是,锦欢不在意,但另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孙氏却局促不安,在意了个十成十。
孙氏前头只生了个女儿草丫,这回就很想要个儿子,她知道家里男人也是一样想法。
所以,打刚发现有了身子时候她就焦虑。
这回长嫂生了闺女,她一边暗戳戳为赵氏的倒霉偷乐,一边又免不了为自己悬心,生怕自己也跟赵氏一样走衰运、生闺女。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精神绷得太紧,赵氏月子才过了大半,孙氏就跟着生了。
不过,她这回生产远不如赵氏来得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凶险万分。
盖因孙氏胎里养的不好,偏又忧虑过甚,导致孩子早了将近一个月就闹着要出来。
接生姥姥给她接生了一整天,后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打湿了一大片,时母见情况不对,当机立断,吩咐时勇专门去请了个大夫在屋外候着。
大夫一来便给孙氏开了碗参须汤,也不知是不是汤水的作用,最终有惊无险。
***
孙氏感受到孩子从自己身体中脱离,立即问道:“是男娃吧?”
声音疲累中又夹杂一丝期待。
好在听到了接生姥姥的肯定回答,知道是男娃,她这才放下心来,笑得特别满足,慢慢睡了过去。
却不知道此番,她可亏大发了,孕中亏待自己导致她心心念念的儿子小猫儿大小,才刚四斤重,大夫看过说不好养活。
时母气得狠狠骂了时勇一顿,却也无力挽回,想到小儿子小时候也是如此,只能暗暗为祈祷这个瘦弱的孙子也能跟他三叔一样好命了。
时勇也后悔,前头不该万事皆由着媳妇,导致好好的儿子成了这个模样。
他对儿子很愧疚,给儿子起了个很常见的小名叫栓子,希望儿子能被牢牢拴住,不背老天爷带走,好好活下来。
等孙氏一觉睡醒,又惊又悔,一番哭嚎过后整个人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等亲娘来了之后,娘儿两屋里头细说亲密话。
孙氏亲娘照样先是一通安慰,换汤不换药,换了旁人说孙氏就烦,但鉴于话是她亲娘说的,里头便加了一层亲情的滤镜在里头,孙氏很是受用。
之后,亲娘又给她出了个主意,说这个眼看废了,哪怕侥幸养活只怕以后也是个不健壮拖后腿的,不如闺女抓紧养好身体,之后再怀一个好的,方是正经道理。
不知怎的,听亲娘说这个养活也是个拖后腿的时候,孙氏心里突然就不大自在。
她想到当初她和大嫂不就是这么嫌弃时迁的嘛!
可是这回换了自己的亲儿子,听到亲娘的建议,一时想到自己将来再生健康的儿子,然后下面的儿子娶的媳妇如她一样嘲讽大儿子时候,心里就火冒钻天!
亲娘问她想得咋样?
孙氏诚恳点头,虽然不舒服但还是觉得亲娘说得有道理,不生个健康的,她和时勇两个老了之后咋整?
虽说心里头担心大儿子将来会被嫌弃,大不了之后再生儿子后从小就叫他们兄弟好好培养感情,至于将来的儿媳妇,哼,敢不听话叫老二老三揍几回就老实了!
若儿媳还是不听话,到时一封休书将人休回娘家,再给儿子换个好的不就成了!
眼见着下面的儿子还没影子呢,孙氏就连怎么整治儿媳都想好了,于是成功完成自我说服,打算出了月子就将再生儿子的事情提上日程。
***
时迁放假回来见到这个跟他很有些同病相怜的侄子时候,孙氏已经出了月子。
看着栓子,时迁沉默半晌。
之后,将他从小便一直戴在身上的平安符从脖子里摘了出来,给了栓子,希望这个孩子能跟他一样幸运。
时勇见了很感动,只是想到自己当初也起了私心由着婆娘闹腾,给了这个弟弟很多难堪,他一时脸热、羞愧难当。
时迁没在意,他拍拍兄长肩膀,安慰一番,便携锦欢往外走了。
刚进了屋里,时迁把门一关,一把抱住锦欢,头搭在锦欢的肩上,低沉的嗓音透着些微庆幸:
“我很感恩我从前那样的情况,爹娘没有放弃我,而媳妇你也愿意嫁我,我才有了今日的幸福。”
锦欢知道,时迁这个因着二房的那个孩子想到自己了。
她便由着时迁揽着,不说话,静静听他倾诉。
听他说小时候那些事情,说他的那些负面心情。
难受得在床上打滚、睡不着觉、吃特别特别苦的药时恨不得没了味觉、同龄孩子见了他都躲开的那种委屈、充斥在随时可能都会死去的害怕之中。
这个时候的时迁全然看不出平日里的潇洒风度,反而有些可怜。
锦欢右手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脊背,原本藏在角落里那颗不安的心却奇妙地沉稳下来!
***
时迁总是感动于媳妇的付出,而想努力变得更优秀,获得更高的成就,让媳妇以他为傲,过得更好。
可是,时迁变优秀的同时,锦欢在夜半时分偶尔也有过迷茫。
她倒不是怕时迁富贵抛妻,也不是自卑,而是随着两人生活圈子周围环境的不同,她很怕两人渐渐没有话说,怕不知道两人之后该如何相处?
第六十九章 ……
锦欢总有一股不安萦绕心头,
此刻,她的不安忽然就消散无踪了!
她知道,她的相公一定不会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露出这样的脆弱来。
哪怕是在爹娘面前, 他也一贯是从容不迫的,在外头更是优秀得让人嫉妒的翩翩少年郎!
只是, 再优秀的人也会有困惑、难过,但他在外头会武装自己, 唯独在自己面前才会卸下心防, 吐露心声。
这便是夫妻!
这一刻, 时迁放下了从前, 锦欢也丢掉了包袱。
负重前行太累,该丢的都丢下, 才能更好前进……
***
虽放下心中一个负担,锦欢还是想着等生了孩子,她也该给自己找个事儿做做。
自家相公一直在进步, 她也不好原地踏步, 总得撵上他步伐, 陪他一起才好。
*
在家里待了一天半, 时迁又得走了, 说等妹妹成亲前一天再回来。
时夏的婚事定在六月十八, 还有大半个月时间,时迁便决定提前一天请假回来。
时夏扒拉着饭,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问道:“三哥你就不能早几天回来吗?”
时迁摇头。
讲真,时迁他压力很大。
乡试要比院试难得多,考的知识繁复庞杂,学堂如今还在不停教授新的内容。
请假容易, 只是请的日子多了,后头想把落下的课再补回来很难,因为知识点断层很容易导致后头的内容你听不懂。
再有,县学相较于镇上学塾要厉害的多,里面人才济济,时迁他很有压迫感。
而且,乡试定在明年八月,好似时间还有不少,其实不然,学里早就挂上了倒计时。
眼看日子一天比一天少,时迁他只嫌时间不够用,请三日假已是不易,再多真的不行。
时迁把话跟妹妹说清楚,时夏撇了撇嘴,到底没再说啥。
不过临走前一晚,一家人聚在一块儿话家常时,时迁给他娘塞了三两银子,说是给妹妹置办嫁妆的。
时夏眼睛弯弯,复又高兴起来。
时母面带忧虑,试探地问:“三儿,你哪来的银子?”
不怪时母操心,实是今年时迁入学后家里给的钱就没要过,哪怕给他带了,他下回还是原照原带回给你。
这回竟是还给了自己四两,哪怕知道三儿的品行,时母也不由怀疑起来。
时迁夸张地瞪大眼睛:“娘你那什么眼神,就这么不相信我?”
等叫他娘轻锤了一下,时迁才解释说一半是县里奖励廪生的部分米粮换的,六斗米他一个人又吃不完,往家拿又太费事,干脆把剩下的拿去换了钱。
剩下的是抄书挣的,这工作他一直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