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那种田的闺女——漂泊有酒
时间:2021-02-21 09:35:17

  这一抬头,却没看见他人。
  时迁略一挑眉,环顾四周,这才找着人
  陈留今儿坐的最后一排的位置,此刻正低着头,左手执笔,仿佛在认真地写着什么。
  一点儿都看不出前几日的焦躁。
  看样子……这是想明白了?
  时迁放下心来。
  ***
  说嘴打嘴,时迁的心才搁下来,第二日去官邸当值便出了事。
  一大清早的,人人都臭着一张脸,连近来总是笑容满面的陆子昂都不例外,耷拉着眼皮,眸中愤愤。
  还有平日一般都是几位郎中大人给他们安排任务,领着他们,左、右侍郎大人的办公区域在另一片,等闲都不过来的,今儿怎么两位还一起出现了?
  出什么事了?
  时迁进门放下手里的书,找位置坐下后就开始跟邻座打听了起来。
  邻座的探头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块儿,这才凑近时迁说起了始末。
  还是这个“员外郎”的升迁名额闹的。
  “今儿一大早,两位侍郎大人的桌上就出现了一封举报信,说是咱们这边有人暗箱操作、给“权贵”大开方便之门。
  ——说咱们上面有些大人人品低劣、行事卑鄙,实在叫他看不过眼,他必须要举报出来,不能叫这股子不正之风盛行,不能叫某颗老鼠屎坏了咱们一锅粥……”
  话说得还怪正义的,时迁心想,又问:“举报的是陆子昂陆大人?”
  邻座点头,“也难怪你一猜就着,叫我说虽然举报的人行事是阴损了些,但也不能光怪人家一个,谁叫那陆子昂平日那么高调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大理寺寺卿的儿子,那叫一个张扬,看人时候那眼睛都是往天上去的。
  ——年少成才的又不止他一个,时兄你不就是,他还占了家世的便利呢,哪像时兄你完完全全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考上来的。你怎么就不像他那样张狂?可见他也是活该。”
  这也是个瞧不惯陆子昂平日姿态的。
  时迁摆手,倒是讲了句公道话,“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觉得人家那是张狂,其实很可能那只是人家的真性情罢了。你看陆子昂看人高傲,可人家确实有高傲的资本啊。”
  停下歇了口气,时迁又接着往下说:
  “何况,他也不是对谁都那样,你仔细想一下,一般情况下,他待人哪怕不够谦逊,但该有的礼数都不是从没缺过?”
  “……嗯,好像是。”
  除了那几个他明显看不上、甚至称得上看不顺眼的,对其余人,他也还好。
  仔细想想,陆子昂好似就是这么一人,一般有礼数,但若是讨厌你,却也不会伪装,只会明明白白地在脸上摆着,叫你一清二楚。
  邻座认真想了下,挺赞同这个说法的,一时之间对陆子昂倒也不是那么讨厌了,至少他还挺真实。
  但是,这种不够圆滑的行为,难免得罪人。
  这时,时迁跟他邻座只是想着是陆子昂平日的张扬无意中得罪了人,这才受到了报复,却决计没想到自己会无辜卷进这桩是非里面……
 
 
第一百零五章 ……
  时迁是真没料到自己竟会被卷进这桩是非, 但事情就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不过半天时间,便有“举报信是时迁写的”的说法传出,连原因动机都替时迁想好了, 说是他欲借此将陆子昂轰下台,好自己上位。
  这说法很多人都不信, 就有人反驳:“时迁那人咱们又不是不知道,最是稳重踏实的一人, 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而且, 他又不傻, 就因为陆子昂倒霉他会是直接受益者, 才更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啊!”
  再者,又不是只时迁一个受益人, 那不还有个陈留嘛!
  一人摆手否定了这种说法,“不可能不可能”,这样的话得到了大多数人认同。
  但也有人弱弱说了一句:“那也不一样啊, 不是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这人名唤钱锋, 平日跟陈留走的近, 说这种意有所指的话听着就叫人觉得敏感, 大家齐齐竖起耳朵, 眼神示意他继续。
  见众人都望过来, 钱锋心一慌,结巴道:“我也不是说一定是他, 但是毕竟他跟陈留都是此次举报信的直接受益人,都有一定的嫌疑,不妨从他们两个入手看看?”
  怕人不信,他又补了一句,“不是还有一句富贵险中求嘛, 说不得就是这二人中的谁呢,咱们不妨查探看看,许是能有什么收获呢?
  ——再说,这回出了举报这事,若是一直没弄清是谁干的,往后咱们自己怕也是要胆战心惊……”
  眼见他没一味地牵扯时迁,而是将陈留一起怀疑上,明显屁股没歪,那这话倒是可以认真去考虑一下。
  然后,在心里头左琢磨一下……右琢磨一下的……事情哪里禁得住这般琢磨?
  便觉得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最重要的事,举报这事谁都怕啊,想想要是自己身边潜伏着这么一个阴损的人,等下次自己轮到什么好机会,却碰上这种情况……想想都不寒而栗。
  到时候,那真是癞蛤蟆怕脚面——不咬人也能膈应死人了。
  ***
  在场的一个个神情严肃、若有所思。
  大家心不在焉地在座位上熬了一上午,将将到了午间休息的时候,全都开始轮番往左右侍郎那边跑,去打探那封举报信呢!
  重点是查出信究竟是谁写的,往后也好有所防备啊!
  真想查,其实有好多地方可找痕迹,比方说字迹、使用的纸张、墨水、举报信出现的时间……
  时迁也被邻座那位好事的拉着一起去看了,本来也就只是凑个热闹而已……谁知道热闹居然瞧到了自己身上。
  无它,大家一起侦查,结果发现信上的墨水隐隐散发的香味跟时迁一贯用的差不多。
  这个就……众人抬抬眼角,悄悄瞥了时迁一眼,而后又迅速移开。
  时迁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跟着依旧站在原地,面容沉稳,毫不心虚。
  接着,再往下查探,就没发现什么特殊情况,纸张什么的都很普通,没什么特点,要说还有什么奇怪的,大概就是字迹十分的潦草。
  不单潦草,还显得很稚嫩,看着倒不像是经过十年苦读考上来的人会写出来的字?
  线索到这儿就断了,人群散去。
  ***
  这会儿已是正午,时迁原本是该跟他的邻座一起去吃饭的。
  谁知邻座忽的用双手捂住肚子,面色隐隐不大舒坦的样子“那个……我今儿就不吃了,先走了哈……”
  话音刚落地,没等时迁回他就飞快地跑走了。
  时迁抿了抿唇,跟着神色如常地独自往公厨去了。
  身边三三两两、成双成对的人交声谈论,畅所欲言,倒是衬得时迁孤零零一个,有些不合时宜。
  时迁照常吃饭、喝汤,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等他回去,却刚巧撞上一场以他为中心的争论。
  “我就说吧,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果然……亏你们先前还维护那时迁,现在可算是晓得他的为人了吧!”
  钱锋得意地朝着左右说道,脸上再不见之前那般小心翼翼。
  “不是……不是还没完全证实嘛,单凭一样墨水如何能信,焉知不是有人故意嫁祸?”
  到底有人看不过去这种背后论人闲话、随意给人扣帽子的行径,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钱锋立马还嘴道:“还要什么证据?那墨价格便宜,咱们当中也就时迁农户出身,爱用那个,咱其他人可没人用过那个?”
  “至于说什么嫁祸,要真是嫁祸,不是应该故意多留下几处痕迹好叫人认定就是时迁干的,可咱们找了半天不就发现了这一处蹊跷?所以啊,我觉得这信肯定是时迁写的。”
  这回,没人再吱声了。
  对啊,要是故意栽赃嫁祸,那肯定要多留几个证据啊,这样才好给人定罪啊,只凭这墨香,根本不可能指认时迁。
  所以,这应该不是嫁祸。可要不是嫁祸,那就说明这人平时用的应该就是这种墨,可他们一群共事的人中,真的就只有时迁日常用这种墨水。
  所以…………
  大部分人都信了钱锋这话,使出这种阴狠手段的那就是时迁。
  “唉,这人心思藏的真够深的,我还一直觉得这人不错,光风霁月、胸怀磊落——”
  “嗯哼——嗯哼”忽地一阵略显做作的咳嗽声接连响起,众人抬头四顾,就望见了他们刚刚议论的正主这会儿就在门口站着呢!
  “哗啦哗啦”,不过一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的人就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原本嘈杂喧闹的屋子渐渐安静下来。
  时迁未执一言,只抬脚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此刻,他的座位四周全都空了,包括早上坐在时迁旁边拉着他八卦的那位,也悄悄地搬了自己的东西,换了个拐角处的位置。
  路过时迁时候,他低下头,快步走过。
  时迁的表情凝滞了一瞬。
  最前排陈留透过眼角余光瞧见这情景,嘴角勾起一抹得意。
  巧的是,陆子昂也在这时候回来了,跟站在座位上还未坐下的时迁狭路相逢,这一刻,屋中气氛紧绷。
  陈留眯着小细眼,心中畅快地想:“陆子昂这个举报信受害者碰上了时迁这么个嫌疑人,呵呵,真是一出好戏呢!”
  屋里其他人也都目光灼灼,视线在时迁跟陆子昂之间来回往复地游移。
  时迁面色先还凝重,却在瞧见陆子昂之后,反而放松下来,还朝陆子昂略微点头示意一下,以作问候。
  陈留轻蔑一笑,心道时迁怕是傻了,人家陆子昂这会儿只怕吃了他的心都有了,他还自取其辱跟人打招呼,难道还指望陆子昂能回他?
  谁知,陆子昂当真就回应了时迁,朝他摆了摆手:“时大人,下值后不知是否有空一起去茶楼喝杯茶水?”
  “可。”
  两个本该互相仇视的人如今却在一本正经地约茶?这场景看傻了屋里的一众人。
  不知怎的,陈留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
  而后,便见陆子昂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怎么,你很得意?”
  “怎么会?”陈留干巴巴道:“我知你心里不爽,但是——”
  “行了,收起你那套虚伪的把戏,你这种人,我从小到大见的多了去了,本来就当看猴戏了,没想跟你一般见识,都是没成想叫你这种上蹿下跳的猴儿给抓伤了?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陈留叫他越说越慌,忙要截住陆子昂的话,却被陆子昂一抬头给推了个踉跄:
  “什么脏的臭的也敢往我身边凑,滚开。”
  \"当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我都不知道是吧?你不是一直觉得我这种有家世的人不爽嘛,这回我就叫你好好看看,我这种家世的人真正欺负人是个什么模样?”
  陆子昂拿着折扇掸了掸自己刚被陈留碰过的袖子,“对了,千万记得把自己做过的痕迹遮掩地再严实一些哦!”
  一贯笑语盈盈的陆子昂骤然冷下了脸,极尽刻薄地挖苦人,这副模样唬得一屋子的人一愣一愣的,直到他人走了,众人才反应过来。
  就有人跑去安慰脸色苍白的陈留,“那就是仗着家世嚣张,你甭理他。”
  “就是就是。这种公子哥脾气一向大的很,他这是心里不爽迁怒你呢,要我说就他这种人被举报失去了机会也是活该。”
  陈留心不在焉地由着人一通安慰,心里却乱糟糟的,不晓得陆子昂为什么这么确信是他干的?难道自己不小心留了什么证据被他发现了吗?
  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陆子昂是打算找他爹帮忙吗?要知道陆子昂他爹是大理寺寺卿,人脉广,手段厉害,陆子昂要是真的找他爹,他真的还能藏的住吗?
  陈留额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神慌乱不定。
  时迁将之瞧在眼里,“呵呵,陈大人的反应是不是过分紧张了些?”
  时迁眼底闪过一抹讥嘲,随后便也出了屋。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瞥向陈留过分阴沉的脸色……
  ***
  话说陆子昂跟时迁两个前后脚出了门后便各自行动。
  陆子昂这边,哪怕明知道这次的机会跟自己无缘了,但是该出的气还得出,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吃这么大的亏,他能咽的下这口气就怪了。
  转头就去找他亲爹帮忙去了。
  时迁这边更不用说,他只将近期发生的种种稍微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里便大约有数了。
  不过,这种事情仅凭猜测是不行的,他必须得找到证据,决不能白白背锅,由着自己身上沾染这种“暗地举报对手”的名声。
  时迁私下查探,晚上又跟陆子昂一起在茶楼碰了一面,待了大半个时辰才分开。
  出了茶楼,时迁神情终于轻松一些。
  锦欢也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可以将这件事情跟天子说一下,若是有天子插手,事情查探地必然也容易一些。
  时迁先觉得有些羞耻,不大愿意这么干,觉得这做法太孩子气、还有些告状精的感觉。再来,他这事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又是私事,拿这事去叨扰天子,略有些尴尬呀。
  就算真就上报了,他也不觉得天子会把他这点子不妨吃喝的事放心上。
  锦欢还是劝他,“我晓得相公的想法,不过我觉得陛下既然如今有心培养你做他的心腹,那么无论陛下在意不在意这事,咱们该回的还是要回。
  何况,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尤其是对陛下来说,人大多敬他、畏他,却少有真正亲近、依赖他的人,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出来,对陛下来说该是十分难得的吧!”
  因为难得,所以会关注、会维护,长久下去,渐渐就容易形成习惯,会将之划分成自己的羽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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