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腹敲打扶柄,视线落在修长指尖,“来月事,是不是就是没怀上。”
“...?”
周嫚儿真是无论如何猜,也没有想到,王爷会问她这个问题,而且毫无前情提要。
她不敢浪费时间揣测,慌忙收敛心思,“是,应当是这样的。”
周嫚儿作为教坊司宫女,进宫学的的最多的就是媚人之术,但凡伺候男人的事,她们都得记在心间,从床上到床下,都不能拂了主子的意。
当然,自是懂得比寻常女子多。
符栾想起苏明妩初初闹着喝避子汤药的模样,薄唇勾起弧度,“避子还有什么办法。”
“除了吃药,没其他有奇效的。但若□□之后,尽快将,将余物勾出清洗,也或许能减少可能。”
“嗯。”
符栾不是没看出周嫚儿对询问此事的吃惊,只是他的迂回,不会用在他觉得不配的人身上,“还有呢。”
周嫚儿仔细地想,“还有,还有能用些熏香,但那对身子也不好的。”
符栾唔了声,对身子不好,他的王妃大抵是不会用,她那穿件湿衣裳都急着要换下的模样,可谓惜命无比。
符栾以前从没有留宿的习惯,不知为何,他很想下次留下来看看,苏明妩有没有背着他做些多余的事。
周嫚儿难得见到符栾,既然是归宁回来,她可以猜到他问此事或许是为了王妃,但她还是想好好表现,“王爷,是不是王妃来月事了?”
符栾被打断思路,不怎么高兴,“嗯?”
周嫚儿小心翼翼道:“来月事,每个女子都不同,五六日不等,也,也不能动静劳累。”
“王爷若是乏困,妾身可以,可以伺候。”
符栾看着面前脸红的姬妾,当初庆安帝随手丢给他几个用来晓事的宫女,他虽然不屑碰,但也派了稳婆验身,里面竟然只有周嫚儿是处子。
庆安帝未免太瞧不起他,他又如何可能看上皇上送的人。
符栾从圈椅站起,抬起下颚掠了眼周嫚儿,耻笑了声,“李泰庆,随本王去书房。”
“是。”
...
第34章 河运生意
夜幕降临, 三进宅里的灯彩逐步被下人们点燃挂起,橙光暖色,静谧宜人。
苏明妩梳洗完从净室里走出, 穿着刺金云绣的寝衣, 外罩了件绯色刻丝添花薄斗篷用来遮挡。
内院不是前头符栾往常住的那处, 晚上不会有男丁允许进院, 是以正中住的那间正开着门, 通通清凉晚风。
苏明妩坐在床沿, 赤着脚, 踩在绿萤刚铺好的猩红裯毯上。
她的小腿白皙匀称, 踝骨精致, 如珍珠般圆润细腻,玉足也很是秀美。
绿萤抱着石臼进门时,看到此情景, 急着摆下手中物件,上前捂住苏明妩的足胫,“王妃, 您瞧瞧都凉了, 怎的能自己偷偷褪了罗袜!”
苏明妩看着绿萤重替她套上银丝袜,轻声埋怨了句, “我热嘛。”
她现在是手里捧着手炉, 怀腰缠挂了个小铜炉, 背后的被褥里还藏了个汤婆子。
这都快转夏了, 她能不嫌暖和么。
“热的才好,王妃您忍忍,我娘说,年纪轻时觉不出, 再过两年,就能晓得小心护养的好处了。”
绿萤从进了内院开始就叽叽喳喳地说:这时候该全身热乎才行,于是趁着苏明妩沐浴,准备了诸多。还学起苏宅的闺房,在地上铺了层软毯,让王妃平日里踩着玩儿。
绿萤冒失起来是冒失,但对苏明妩也是真心的好和在意。
苏明妩觉得自己太有福气,除了嫁的不是两情相悦的男子,但是谁又能真嫁给自己喜欢且品行高尚的人呢。
“绿萤,你别麻烦了,我疼劲儿过去,现在没事。”
绿萤刚净完手,端起石臼准备舂膳房拿来的姜,“奴婢闲着也是闲着,这是奴婢老家的土方子,兑热水喝了可舒坦呢,王妃您试试嘛。”
苏明妩笑道:“好。”
绿萤捣到一半,叹了口气,闲扯道:“王妃,奴婢也不喜欢王爷了。”
苏明妩了解小丫鬟说的所谓喜欢的含义,笑道:“哟,怎么说。”
“本来觉得,王爷待王妃有几分真心,瞧王爷常常留宿,还花心思送王妃归宁。但是,”绿萤停下手势,侧过头,嘟囔:“奴婢在膳房听说,王爷下了马车直接去嫚儿夫人那里。”
“...哦。”
“好歹也要关心一下王妃麽。”
“他关心我,又不能让我舒服点,还不如绿萤你的姜汤呢。”
苏明妩不是很将此事放在心上,符栾从绿萤那得知她来了葵水,当然会去其他房里过夜,就算不是今晚,明晚后晚也会去。
难不成符栾得因为她,禁欲吃斋?符栾接下来五六日有没有情欲是一回事,特意为了她忍让,那是绝无可能。
苏明妩虽说不疼,但腰腹还有微微发酸,这难得的符栾铁定不来打扰的悠闲时光,她不想多提起他。
苏明妩缩回腿钻进了棉被,舒舒服服地给自己裹成球圈儿,“绿萤,你家里有几个人呐。”
“唔,有娘和弟弟。”
苏明妩点头,绿萤前世不怎么讲自己的事,大概是看她自顾不暇,不过,她听管家说过绿萤的爹走得早,寡妇带大一双儿女,过程可想而知的心酸。
要不然,也不用绿萤从八、九岁开始就到处寻差事,年纪不大做过好几家的临时帮工。
“你弟弟现下还在读书?”
“王妃,奴婢的弟弟不上学,他,他不太爱说话。”绿萤的声音有些低,她也不想这样说自己的弟弟,“他真的不是不聪明,就是不喜欢说话,也不愿见人。”
苏明妩听这语气,明白定是有许多人嘲笑绿萤的弟弟。她记得前世,很多年后在凉州见过他来找绿萤,小伙子模样端正,寡言少语,但很能吃苦。
从京华拎着两个重重的酸菜坛子,说是母亲要他带给绿萤的恩人尝鲜。
当然了,她就是绿萤信里说的恩人,不过替他们家还了几十两银子的债,让他们记挂好些年,绿萤也不肯赎契嫁人,只赖着陪她。
眼前的绿萤,比起当时蹉跎多年的样子,真的稚嫩好多啊。
绿萤低着头,“王妃,您怎的想起问奴婢这事儿。”
“随便问问。”
绿萤回过头,却忽然红了眼眶,“王妃,您不会,不带奴婢去凉州吧。”
她看着苏明妩,心里很是苦楚。当初为了挣银子进王府里打短工,不是她不想卖全契,而是李泰庆要的就是京华不足两个月的临时丫鬟。
王妃待她是几个东家里最好的,她恨不得天天守护。
绿萤心里有点底,只要开口求一求王妃,是能跟着去凉州的,不管如何她不能少了这份好差事挣钱还债,更不想失去那么好的主子。
然而,最近看苏明妩忙碌,她总忘了提,今天说到,王妃却问起她家里人,这让她非常心慌。
苏明妩见绿萤肩膀耸动,一副要哭的样子,蹙着眉从床上攀下,踏着长布毯小跑到她身边,“怎么了呀,聊聊家常,你怎么还能哭的?”
丫鬟泪眼婆娑,咬着牙不发出声,“王妃,对,对不起。”
苏明妩揽住她,宽慰道:“好了,我没怪你,哭就哭,有甚么关系。”
父亲以前每次骂她,她也哭,父亲就常说她是扮得可怜,嫁了人不能叫人瞧见晦气。
可她从来不觉得哭是件难堪的事,人难过,怎么就不能哭了。
苏明妩将她拉近,摸着她的背,想起绿萤在她前世死前说的那句,安抚道:“绿萤,日子总是一天好过一天的。”
“我不带你去还带谁去呢,你这辈子都跟定我,逃都逃不掉了。”
绿萤圆兜兜的脸抬起,“真的么?”
苏明妩笑哼了声,故意甩手道:“不信就罢了,你走试试。”
“奴婢信的!”
绿萤比苏明妩年纪小,破涕为笑的很容易,“王妃,奴婢捣好姜茸,先给您泡碗热茶去。”
苏明妩拉住她,直接坐在毛毯上,“慢着,绿萤,我真的有事与你商量,你再说说你弟弟的事。”
“啊...是。”
绿萤难免狐疑,但还是说道:“奴婢的弟弟会算术,会识字,他就是不会讲话,小时候学堂嫌弃他不给收,奴婢都不晓得,他是跑哪儿学的。”
“嗯,找大夫看了么?”
“找了,大夫看了也不明白,只说他撞了邪,魔怔。”
“有多会算术啊?”
“奴婢觉得他会,家里欠的债和利息,都是他算的,没出错过,而且他学东西特别快。”
苏明妩听完,顿了顿,挥手道:“你先去泡茶罢。”
“是。”
苏明妩一开始就不是随便问问,她在家里与母亲商量过,盛安街的四间继续由母亲帮忙租给老租户,反正之前那家似乎还没寻到合适地方,租金也由母亲帮忙收了给她记在账上。
至于剩下的三间,她已然决定用来开草药房。
盛安街有个出名的回春堂,名医云集,但草药的质素一般。
苏明妩那日走路经过,摆在堂口的当归、黄芪等常用类,品质还不如她以前见过凉州山里随手挖的好。
既然定下开商铺,掌柜伙计都少不了,她想寻口风紧能做事的,不能凡事都依赖母亲,她也得培植些自己人。
可惜,绿萤的弟弟年纪太小,光算术够用,那也不成呀。
绿萤端着瓷汤碗进屋,她心思单纯,早忘了之前还哭过,笑嘻嘻地开口,“王妃,您试试,奴婢加了凉水,不烫。”
苏明妩接过喝了口,心思不在上面,抬眸道:“绿萤,我就直说了,这次回去母亲与我说,她熟悉的一家店铺老板要招个掌柜,没旁的要求,只说话少,学得快,算术要好。”
“你看你弟弟行不行?”
“啊!?”
绿萤被苏明妩干脆利落的连串馅饼砸的晕乎乎,结结巴巴道:“可,可我弟弟才十四岁,他不说话,伙计都当不了的。”
苏明妩道:“嗯,所以我的意思,要你娘一块去,她和你弟弟加起来,总能应付吧。”
“那里有住的地方,生意做得是药材,靠的是品质不需要叫卖。”
绿萤指着张圆了的嘴巴,“我,奴婢的娘啊?”
苏明妩被她这想笑又很发愁的表情逗乐了,“女子就不能做掌柜啦,且试试,不行再说嘛。”
其实,她也明白此事有许多仓促,可若是想找信得过的人,就没有那么多选择可言。
绿萤弟弟虽然会算术,但他不识药材,其实不止他,苏明妩自己前世也是久病成医的熟悉,不够精通,那可以学的嘛。
再说,她一个刚出阁的姑娘,做哪样生意不是生手,得摸索着‘过河’,母亲都笑着说等看她的笑话了...
苏明妩想了想,她需先回凉州,想办法勘察各个府州县有哪些好材料,然后通过河道运回来,盛安街的铺子还得重新装葺,算下来三个月都紧巴巴的。
这段日子,他们好好学书就是,又不是要他们当坐诊大夫。等世面引起来,她到时候去隔壁回春堂找名医挖墙脚就行...
“好,好的,奴婢明天就去找他们说!谢谢王妃!”
苏明妩不忘叮嘱,“任何人包括你娘问起,就说是你路上遇到的大善人,可不能说起我和苏家。”
绿萤郑重点头,认真道:“这个请王妃放心,奴婢不会给王妃找麻烦的!”
***
在苏明妩预料之中,来葵水的这五六日,符栾毫无悬念的,没踏进内院一步。
李泰庆来过几次,为的是要筹备本月十九回凉州的杂项琐碎,询问她的意见,顺道非常‘贴心’地告诉苏明妩,王爷回来后每晚在自己的寝卧休息,间或偶尔会问起王妃的起居饮食。
当然,苏明妩是不信他最后半句的,符栾怎么可能会关心她?
“奴才没瞎说,王爷心里记挂着您呢,要不然,嫚儿夫人都求王爷留下了,他还是带着奴才回书房去,林小夫人那里都没瞧一眼!”
苏明妩笑了笑,懒得继续反驳,“李泰庆,我让你找的盛安街碳商老板,找来了么。”
李泰庆心道,就说是夫妻情深,喊他名字的语气都一样儿一样儿的!
“嘿嘿,王妃吩咐的事,奴才肯定放心上。”李泰庆呵笑道:“奴才让他在堂屋等着王妃,等下人们布置好隔档屏风,再带王妃过去。”
“嗯。”
时光匆匆,马上就要启程回凉州,苏明妩不得不抓紧时间,处理好手上最后那桩河运生意的想法。
她找的那家碳商来自会稽郡坪芦县,那里仰仗马岭古道,山势茂盛,产各类好木好碳,如银霜碳,竹薪炭,红萝炭等等。
做了好多年的营生,外乡的主顾不少,应当很熟悉河运的事,她可以不着痕迹地打探情况。
时值未时,苏明妩晾着碳商半日,午休完才慢慢悠悠走去往堂屋。
虽设有屏风,她还是换了件沉着老气的锦绣双蝶钿花锻衫和深色长裙,准备多彰显出几分主母派头。
“小人张春,跪见王妃!王妃万福!”
等了半日的张春打眼看到两道虚影过来,就马上趴伏在地上,行了他认为的大礼,说了他会说的最好的好话。
李泰庆听他说的不对,做的动作也有偏差,很想纠正,可转念思考,似乎一时间讲不明白,只得忍着不提。
他扶着苏明妩坐上主座,按照先前吩咐的,这个头由他来开。
“张春,简单地我同你讲过了,王妃是想买你家的银霜碳,你且告诉我们银两几何,存量多少。”
“回管家老爷,回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