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白月光的宿敌之后——水墨染
时间:2021-02-21 09:38:24

  苏明妩甩开胡思乱想,认真地斟酌片刻,才开口道:“王爷,臣妾儿时在宫里湖边不小心撞见过具尸体,后来,她成了我幼时的梦魇。”
  “她与我无关,我都记挂那么久。”
  “如果有人因我而死,那样我会更害怕的。”
  苏明妩边说着话,边毫不自察地在符栾交叠的襟口绣边上描绘纹路。
  有的事,她没办法细说。
  老天爷给了机会,教她重新活了回来,她对生命自是有不同寻常的敬畏感。
  苏明妩的确觉得那些害她的人罪不至死,但同时,她也有私心。
  她怕薄了福缘,怕得到报应,最怕的,是老天爷将她送回到前世看着生命流逝,却无可奈何的处境。
  “王爷,臣妾嘴笨,不太明白该如何替人求情,您才能不生气...”
  符栾的步子向来很快,他这时忽然停下,轻笑出声,“谁说的,本王看王妃,倒是很会。”
  “啊?”
  苏明妩懵然抬头,男人说这话时,黑瞳沉沉望进她的眼里,明明简单的一句话,毫无缘故地缠绕上丝丝暧昧。
  苏明妩脸上倏然绯红,差点忘记自己方才说的什么。
  她,她哪里会了啊!
  符栾的视线带着她落在衣襟,女子白嫩的指尖仍旧停留那处比划。她的每一下触碰都似有若无地点在男人心口,状若撒娇,夜色中带着诱惑。
  “这还不会?”
  “...”
  苏明妩耳朵也变了色,因为她发现符栾眸色转深,定是又想歪了。
  对,他是有几日没碰她,但他怎么能在现下的处境,还想到那事上面去!
  苏明妩嗔怒,“王爷,臣妾都这样惨了,你,你还在想什么啊!”
  “嗯,你这样,本王不能动你,便连想都不能想了?”
  “...”
  好好开场的正经话,被符栾这么打乱,又歪到了天边去。
  苏明妩不晓得继续说什么好,只顾羞涩埋进他的胸口,“反正,我是替他们求过情了,王爷你,你不要乱杀人。”
  说完,她有点怕符栾发火,心虚地加了几个字,闷闷地道:“就,尽量嘛。”
  符栾瞧她又大胆又怂的样子,笑出了声,将她裹抱得更紧...
  ...
  回到马车,苏明妩被符栾轻轻置放在有软垫的厢椅上。
  苏明妩坐正,蓦地想到了两人,确切地说,是一人一物。
  她着急拉扯住符栾,“王爷,绿萤她没事了吗?”
  符栾给她腰下塞了个枕头,提起那个丫鬟,印象里霍刀好像将人扔在了马场,“嗯 ,有人照顾。”
  “哦,还有,那匹矮脚马...”
  苏明妩听到霍刀的话,小马其实无辜,它是因为她才有的横祸,中了毒药还摔过人,大宁朝的律法,伤人的畜生都是要被绞死的。
  苏明妩忘不了小马听话,乖乖回头蹭她手的样子。
  “臣妾,臣妾想养它作玩宠,王爷能不能替我买下来,带回凉州。”
  苏明妩想着,符栾要是不同意,她自己也能出钱,就是怕小马活不过今晚。
  符栾却不甚在意,“随你喜欢。”
  男人走后,苏明妩懒懒靠着车厢壁,她好奇地掀开窗牖布帘,看到原来马车外面被侍卫重重包围。
  说是侍卫,但并不如她身边那两个那般的和颜悦色。
  而是当真面无表情,很冷很凶,与刀疤脸差不多,身上背负有刀光剑影的杀戮气质。
  今晚见到的这些,才是符栾的真面目麽。
  苏明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万人皆有命,那些人或许罪不至死,但落在符栾手里...
  她既无法左右,那就交给天意吧。
  ...
  半个时辰后,练马场内遍地狼藉。
  壮汉老板看了圈儿,无奈地摇头,不知明日天亮传出去,要在京华如何的腥风血雨,他这个马场恐怕要关上一阵子。
  其实这等场面,对于行军打过仗的人来说,也不是异常骇人。
  但京华的地界,哪来那么多历练过的。
  马场主正在忆当年他曾经在军营里发生的彪悍往事,眼角瞥到赶回来风尘仆仆的少年马奴,惊讶转头:“折风?你怎么今日还来,家里的事办完了?”
  “嗯,办完了。”
  马场老板拍了拍叶折风的肩,“节哀顺变,你阿嬷七十多了,你要看开点啊。”
  少年赤红双眸,声音却还算平静,“我知道。”
  阿嬷年纪大,有再多银两也很难救回,但他从小被人遗弃,便只得那个亲人。
  现在,真的全都没有了。
  叶折风说完,堪堪侧过头才看到马场的‘景致’,倏然皱起眉道:“...王,王大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哦,嗐,你来的说巧不巧,不巧也巧,大煞星刚走。”
  马场主简单说了先前的事,唾沫横飞,本以为少年会害怕,没想到叶折风听完沉默了须臾,道:“雍凉王护住了他想护住的人。”
  “虽然残忍,他的确很厉害。”
  男人不就当如此,行胜于言。
  叶折风看场内马奴们闭着眼睛,边吐边扫洒,“王大哥,我来清理吧,我劏过猪,见多了血,不会有太大反应。”
  “好嘞。”马场主又道,“折风,我估计马场要关上半个月不止,等会儿我结算点银子给你,你再谋谋别的差事。”
  “嗯。”
  马场主是从军营退下来的老兵,当初因腿上有疾,就回京华与人一道开了练马场,算得上有眼界的人。
  他很喜欢叶折风,这小伙子来马场才干了几天活,他们当过兵的眼光独到,折风且不说五官俊朗端正,骨架子也宽重,是个天生练家子。
  “这样吧,我多给你点盘缠,你直接去参兵。”
  叶折风正在找笤帚,闻言啊了声,抬头道:“你说,去军营?”
  “对,每两年兵部的征兵,你是没资格去的,所以只有一条路,直接去边关投靠。”
  马场主是个粗中有细,想到就要做的大汉,他接着笑道:“战场危险和机会并行,有朝一日你挣得军功,前途无量。”
  “折风,难道你就没有想得到的东西?财富名利,都不想要?”
  想得到的东西...
  叶折风从小最坚持的念头,是想好好侍奉捡到他并养大他的阿嬷,现在,他孑然一身,也并无想法去寻找丢弃他的人。
  那么,他还想得到什么呢?
  深思间,脚下滚来了颗圆圆的糖,糖纸淡黄色沾染了不少沙尘,但看起来还是甜甜的。
  真奇怪,叶折风无端想起那位马车上的夫人。
  她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长得好,声音好,心地好,像樱花幻化成的仙女。
  善心夫人在他的心里不可亵渎,他不敢说期盼得到。
  可,他还是想找到她。
  叶折风的星眸里亮晶晶的,像是有了新的活下去的动力。
  他看着对面的场主,“真的什么都可以么。”
  “我想找到一个人,报恩。”
  ...
 
 
第42章 甜酸
  夜色漆黑如墨, 前后的两架马车疾驰,尾巴还很有趣地拖了个简易板车。
  板车躺着的是只小马,小马瞪着大眼睛, 眼睫毛扑闪, 马鼻喷气噗嗤噗嗤, 看起来挺兴奋。
  符栾坐上马车后, 苏明妩便自发地从厢椅挪到了他怀中。
  她觉得没甚好矫情的, 他那副身子, 只管与她索取, 她都没讨到太多好处。
  眼下她周身疼痛, 符栾的怀里又香又暖和, 能免去颠簸,借来用用正合适嘛。
  想是这么想,苏明妩乖巧地道:“臣妾谢谢王爷。”
  符栾看着被蹭的脏兮兮的宝蓝裰衣, 伸手搂过她,笑道:“原来,王妃属猫的麽。”
  苏明妩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 她底气不足, 低声嗫嚅:“等回去,能洗干净的。”
  她是不晓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惹人怜。
  乌黑的青丝披散, 精致的小脸和秀项没沾到泥沙, 尚算干净。但袍摆污脏遍布黄灰, 早看不出原本的月白色。
  稍微不小心碰到哪儿了,她还会疼得发出轻轻吟哦,莺声婉转,更似撒娇。
  符栾许多天没生出情.欲, 然而从昨日书房看到苏明妩开始,他的心念动了有好几次。
  苏明妩没留意男人的细微表情,她说完那句话就继续趴窝在符栾身上,偶尔坐累了换个更舒服的姿势。
  至于符栾到底是如何处置那些人,苏明妩故意不去追问,也不想知道。
  想起这个话头,她情绪就有些沉重。
  苏明妩又开始受心情影响,觉得唇齿间有说不出的苦味蔓延,很轻易的,她想起了落在练马场上的糖。
  她忿忿道:“哎,真可惜,我还没吃完呢!”
  符栾听她开口念叨着那包饴糖,其实,他还挺想知道,他以前用来藏手弓机关的腰际侧袋,“藏了多少颗。”
  “十五颗...”
  苏明妩气呼呼地说完,“就吃了三颗,给了王爷一颗,还有十一颗都掉了...”
  “早知道,还不如把糖都给王爷。”反正他也不爱吃。
  符栾敛眸,笑道:“王妃,是要本王做你的糖袋子?”
  苏明妩闻言微微一愣,而后想到了什么,默默地低下头轻声,“嗯,因为只有王爷护得住啊。”
  符栾是与她开句玩笑话,见她当真后蹙眉委屈的模样,心头似被幼兽的嫩爪轻轻挠了挠,莫名酸胀。
  苏明妩也不明白,符栾的话触到了她哪条心弦,让她油然生出脆弱感受。
  她曾经在重生回来的那日想过,若是活的再早一点,她或许可以避开符栾,嫁给普通的夫君。
  最好是那种谦谦如玉公子,会待她温柔的男人。
  可今天的事让她明白,正如她护不住的那堆糖,别人也同样护不住她。
  她的父亲的确是太子太傅,可他素来清高,桃李满天下,那也都是看在符璟桓的面子上。
  太子,抑或是随便哪个官阶高的,看上她的人,都能对她进行抢夺和逼迫。
  这可恶的世道,女子性命和尊严轻贱,她是那么厌恶却无能为力。
  所以,苏明妩看清了,以往她可能有不甘,甚至有半点自诩不凡,现在,她只会庆幸,她嫁的是能与太子抗衡的雍凉王。
  否则,洞房翌日,符璟桓重活回来,估计就把她掳走丢进外面新买的院子里了。
  当然,苏明妩依旧想逃开,依旧想变得能有实力与符栾叫板,但同时,她也会更细致地绸缪。
  假使她没有足够的财富,她便不能一往无前;但假使,她有富可敌国的钱财,她是不是真的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不管如何,倘若做不到自保,那她宁愿留在符栾身边...
  符栾发现他很不喜看到苏明妩沉下心不说话的样子,他的指腹推开她眉间的细发,“以后,本王不会来得那样晚。”
  苏明妩被符栾难得的温声语调拉回现实,本就靠枕在他肩窝,脆弱敏感之际,兴起了淡淡的依赖感动。
  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竟是第一次有这般温馨的相处。
  苏明妩侧脸蹭了蹭他,“王爷,上次的答案,臣妾能重新答么?”
  “哪次。”
  “就是暗街回来,坐在黑马上那次。”
  符栾想起来了,那是他第一次问女子,喜不喜欢,“嗯?”
  苏明妩支吾了两声,“唔...王爷的确是最厉害的人。”
  她明白现在这情愫,可能算不上男欢女爱,但喜欢有那么多种,她为何只执着那一种呢?
  苏明妩想通了,垂着眼睑,咬唇开口,“我,我喜欢王爷。”
  ***
  到府宅已是子时,李泰庆笑脸盈盈,叠着双手在门口等着王爷王妃下马车。
  当看到符栾抱着披头散发的苏明妩出来时,他脸上笑容立刻消散,朝旁边门房小厮果断吩咐,“骑马去找林大夫,快!”
  黄昏烧好的热汤储在桶壶箩,倒进木杅里便能梳洗。
  晕乎乎刚醒的绿萤服侍不了人,苏明妩只能由着内院几个二等丫鬟搀扶进净室,虽则她们手生,好在人多,细心照顾下并没有伤到她分毫。
  符栾在主苑冲完凉水,换了纻丝中衣,肩上随意披件团花茧绸袍子就匆匆赶去内院,正好和刚洗了澡的苏明妩撞上。
  丫鬟们见了他如老鼠见了猫,怯怯弱弱,符栾也懒得计较,直接从她们手里捞过被热汤蒸得粉扑扑的小女子。
  被衾盖住至半张脸后,他才同意李泰庆带来的医师进门。
  林大夫和李泰庆是老友,素昔是太医院的医官,年纪大了之后告老致仕,住得离王府不远。
  大晚上从被窝里被叫喊出,他还以为雍凉王发生了天大的事,跑来才知,是王妃被马儿碰伤了。
  林大夫来的匆忙,额头上的汗不及擦,见了符栾先准备下跪行礼。
  符栾扫了他一眼,拢眉冷声:“看本王作甚么,看王妃。”
  “是,是。”
  既然王爷有吩咐,林大夫不敢耽搁,他从红木小匣里抽出条绢纱,铺在苏明妩的手腕上,然后仔细诊脉听音。
  片刻后。
  “启禀王爷,放心,王妃她没事,只是体质虚弱受点惊吓。心绪不宁,小人开几副安神药就行。”
  符栾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嗯。”
  李泰庆适时上来领走了林大夫,“林医师,随老奴出去开药方子吧。”
  外室门被轻轻地阖上。
  符栾站在床沿前的木头踏板,垂眸紧紧盯着床上闭目的苏明妩 。
  她刚被温水泡过,只露出的半张脸,白皙透着绯粉,峨眉婉转,浓长卷翘的眼睫像把小刷子,令人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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