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语诗深吸一口气,按住抬头纹,不生气不生气,她才不跟三千块钱工资的人计较。
“我要等我爸爸来!”她理直气壮地道。
警察无语地拨开鼠标。
旁边的许攸宁轻飘飘看过来,徐语诗干脆地道:“许攸宁你起来,我们出去说。”
许攸宁坐着没动,对警察小伙儿道:“麻烦您问问她为什么要偷手机,我的手机应该比不上她的手机吧。”
徐语诗的手机是知名品牌最新款,许攸宁隐约记得要七八千。
而许攸宁只是两千多的学生机。
警察也纳闷:“对啊,我看你也不是差钱,偷人家手机干什么?”
徐语诗不想理警察小哥,她瞟向许攸宁,许攸宁悠悠地端起纸杯抿了口:“怎么了?”
徐语诗翻了个白眼,又赶紧按住抬头纹。
可不能气出皱纹来!
警是许攸宁报的,许攸宁要挑事,她也不会再怂着!
谁怕谁啊!
又不是次次都有人帮她!
她哼了一声。
许攸宁慢悠悠转回视线,对上警察无语的目光,耸了耸肩。
不消五分钟,门外一阵嘈杂。
徐庆来了。
门口人影一晃,民警指了路,一身黑西装的徐庆便神色焦急走进来。
徐语诗眼前一亮,快步跑过去:“爸爸!”
许攸宁抬眸看去,她也只见过徐庆两次,记忆里他气质温和儒雅,但饭桌上很低调,也不劝酒。
徐庆进来,徐语诗挽住他的胳膊,委屈地道:“爸!你看看许攸宁!她居然报警抓我!还给我录像!你快点叫她删掉!”
她爸向来最宠她,这次她爸想办法就好了嘛!
徐庆却面色发青,一把将徐语诗的胳膊拉开,语气又急又气:“你怎么做这种事啊?!偷人手机!你又不缺手机用!”
徐语诗被指责得皱眉,也不高兴:“爸!我叫你来帮我又不是让你来骂我!”
“你还说!”徐庆气得捏捏额角,“你知不知道你闯多大祸?!”
徐语诗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能闯多大祸?比起这个,我不想呆在这里,你赶紧去处理,然后带我回家啊!”
许攸宁坐在旁边,也听得疑惑,虽然徐语诗一言难尽,但要说闯祸到让徐庆气成这样,似乎又不太可能。
正想着,徐庆深吸一口气,调头看向许攸宁,勉强露出笑容:“攸宁啊。”
许攸宁笑了笑。
徐庆又道:“也有一阵子不见了啊。不过这次语诗太胡闹,姑父代替她向你道歉。”顿了顿,他又问,“你能不能原谅语诗呢?当然,你想要什么你跟姑父说,姑父一定做到。”
“爸!”徐语诗气得瞪他,手里香奈儿的链条包砰的砸到徐庆背上,“你干什么啊!你我让你过来,你就是过来道歉的吗?那我还不如找我妈过来!”
她妈虽然会骂她,但绝对不会这么怂!
她爸怎么这样啊!
徐庆气得额头青筋跳了跳:“你不要胡闹了!你知不知道——”冷不丁对上许攸宁的目光,话又卡在喉头。
许攸宁安静听着,见徐庆没说下去,又无所谓地笑笑:“我没什么需要徐先生做的。就按照派出所正常流程走就好了。”
正常流程?
徐语诗拽了拽徐庆的胳膊,满不在乎地道:“那你快点去交钱,我要回去了,要是我妈来,我早就可以走了。”
徐庆当即腹中一簇怒火上窜:“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要行政拘留的?!”
徐语诗被他吼得莫名其妙:“所以我不是叫你交钱吗?!”
之前西城那个谁谁飙车,撞瘸人家的腿,不也交钱出来了?
偷个手机而已,还能怎么啊?
再说了,要不是许攸宁录那个丢脸的录音,她能偷手机吗?
还不是许攸宁过分在先,她爸倒是快点去解决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交什么钱?”警察小哥忍不住,拍案而起,“不管是什么人都得遵纪守法!交钱?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
旁边的老警察拉了拉他的袖子:“别那么激动,关起来教育就行了。”
徐语诗一愣:“什么关起来?”
但这就是徐庆不想要的结果,他赶忙道:“请不要激动,这孩子是我没教育好,抱歉。”随后又看向许攸宁,艰难地道:“攸宁,你跟姑父提要求吧,只要你愿意和解,你提的要求,只要在姑父能力范围内,姑父都尽力满足。”
许攸宁将喝完的纸杯扔进纸篓:“徐语诗这也不是第一次,能让她知道道德底线我还是挺高兴的,这次就看警察怎么处理。”
徐庆神色尴尬。
警察小哥面无表情道:“徐语诗同志,你涉案金额超过两千元,又藐视法律,情节特别严重,需要行政拘留十五日。”
徐语诗惊呆了,惊呼一声:“我什么时候藐视法律了?!”
“派出所里呢!你还大吼大叫!”警察小哥厉声。
徐语诗瞪眼,看向徐庆。
徐庆额头青筋跳了跳,行政拘留十五日!
许攸宁看处理得差不多了,站起身对笑眯眯地告辞:“给各位添麻烦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饭才吃了一半。”
警察点点头:“没什么,你先回去吧,后续有什么再通知你。”
说完他站起身,从后腰处拿出一副手铐来。
徐语诗瞳孔一缩,怎么还拿手铐了?她死死扒住徐庆的胳膊:“爸!你干什么啊!来了一句话也不说!你赶紧想办法啊!”
徐庆忍了忍:“你让我怎么想办法?!”
徐语诗难以置信:“爸你怎么这样?!”
警察小哥已经走到了她跟前,她躲到徐庆背后,慌张地尖叫:“爸你想办法啊!你怎么回事啊!他要把我抓起来啊!你叫我妈来啊!你不行我妈可以啊!”
徐庆忍无可忍地道:“你偷东西!你还叫我怎么帮你!你不用打!你妈马上就到!你看看你妈帮不帮你!”
徐语诗生气地推开他,干脆跑到角落给许如春打电话。
许攸宁捂着耳朵走出派出所,慢悠悠朝路对面走。
她刚走到人行道上,一辆白色宝马停在路边,许如春匆忙甩上车门,快步朝派出所走。
派出所简直犹如马戏团。
暴躁的警察小哥怒声道:“下来!”
徐语诗站在桌上,尖叫道:“我不!我不!我要我妈!”
警察小哥额头青筋跳了跳。
徐庆头疼地根本不想再看这个闺女。
许如春就在这时冲了进来:“人在哪儿?!”
徐语诗第一个看见许如春,带着哭腔喊道:“妈!你快救救我啊!”
警察小哥又要黑脸,许如春面无表情走过来:“站那么高做什么?”
老警察把警察小哥拉开,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温和点。
桌子周围空出一圈,徐语诗这才踩着凳子下来:“妈——”
许如春冲过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干的好事!”
徐语诗被忽然扇了一巴掌,等回过神来,只剩下左脸火辣辣地疼,她惊愕地看着许如春:“妈?!你打我干什么?!”
许如春几乎是气急败坏,面色铁青怒叱道:“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一次栽在人家手上,两次还栽在人家手上!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这彻底不成了!”
尽管上次易远耍了许如春,但许如春依然没有放弃易远这条线,这可不只是个简单合作。
和易远搭上,那就有了靠山!
今天也是运气好,在同一宴会遇上,许如春夫妻俩愣是厚着脸皮挤过去。
谁知易远忽然问:“不关心下你们女儿吗?”
巧的是,徐庆马上就接到了徐语诗的电话。
许如春夫妇还不能不明白这潜台词?徐庆当即火急火燎赶过来。
徐语诗一向娇生惯养,许如春什么时候动手扇过她耳光?她捂着脸哭喊:“你干什么打我!你被许攸宁欺负!你打许攸宁去啊!你就只会冲我撒气!许攸宁非要报警!管我什么事!”
许如春当即勃然大怒:“你怎么对我说话的?!我冲你撒气?好好好,那你就留在这吧!我不管了!”
她怒不可遏,狠狠一拍桌,扭头朝外走。
徐庆连忙起身跟出去。
徐语诗目瞪口呆。
许如春竟然不管她?!
她心里立刻慌乱起来,就要冲出去:“妈!你别不管我啊!”
警察快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明晃晃的手铐更是吓得她尖声:“快让开!妈!你不能不管我啊!你不能把我留在这啊!”
许如春听见她的喊声,脚步未停,一路冲上车,狠狠摔上车门:“这孩子真是气死我!”
徐庆忧心忡忡地坐上副驾驶座:“但是语诗娇生惯养,被拘留的话能不能受得了啊?而且这会留在档案上。”
许如春心烦地道:“档案之后再找大哥想办法就行了。”
而且易远那边肯定不成了,他那样说,明摆着要袒护许攸宁。
她就纳闷,许攸宁是怎么认识易远的?
两人要是这么熟,大哥和许英斐也没道理让许攸宁一个人在外面呆这么久啊?
徐庆迟疑着问:“那……不管语诗了?”
“没说不管!”许如春不耐烦地道,“易远都那样说了,要做什么,过阵子再做!万一他跟英斐说了,万一许英斐又要帮许攸宁呢?”
她可忘不了上次在温泉会馆大厅,许英斐为了许攸宁,对她摆脸色。
进也进不了,退也退不了,许如春快烦躁死了!
徐庆犹豫着想说什么,目光触及许如春暴躁的神色,又缩下脖子。
女儿好歹是宠大的,被拘留着能行吗?
思及,他看向派出所,这才注意到挡风玻璃一角,居然贴着一张违规停车罚单。
他默然两秒,打开车窗将罚单扯下来。
许如春冷不丁看见,气得嘴角抽搐,狠狠一掌拍到方向盘上:“回去我得问问大哥,他女儿仗着认识易总,总这样欺负我能行吗?!”
说完她发动车子,快速离开这条街道。
……
许攸宁慢悠悠走回火锅店,才发现餐车上竟然有一半的菜都还没动。
她疑惑地看向陈清:“陈老师胃口这么小吗?”
上次去吃大盘鸡,陈老师不是一个人就吃完了半份?
陈老师幽幽叹口气:“不然我催你回来做什么?还不是某些小孩,看你不回来就不肯吃,我好意思再吃吗?”
易朋又再度拉高了衣领,埋下头。
他面前的酱碟连碗沿都还很干净。
许攸宁脸上不由得扬起笑容,正要坐下,一串钥匙滑到她脚边。
是经过的女生不小心掉的。
许攸宁顺手捡起,递还给她。
女生飞快接过,低声道了谢,走出去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易朋注意到那女生的目光,疑惑地问:“那个人……是不是认识姐姐你?”
许攸宁迷茫地看过去,那女生飞快转回头,拐过弯不见了人影。
但却是一张眼生的脸。
许攸宁摇头:“不认识,也许她只是好奇,才多看我一眼。”
从万花比赛之后,在学校她也常常被这样盯着看。有时出去逛街,还能遇到别校的舞蹈专业学生和她打招呼。
陈清催促:“行了,赶紧吃,锅都烧干了,我叫服务员再加点水。”
许攸宁失笑:“好。”
周二一大早,学生处的吴老师忽然把许攸宁宿舍三个人叫去了办公室。
见到三人,吴老师便问:“今天找你们是有件事儿,你们宿舍一直只有三个人对吧?”
许攸宁点点头:“听说另外一位同学现在保留学籍休学?”
“对,找你们就是为了她。”吴老师拉过椅子坐下,食指叩了叩桌上一封档案袋,“李海文身体不好,开学前,恰好又生病,就一直没来学校。她病情比较特殊,你们多体谅体谅。有问题我来解决。”
许攸宁略一思忖:“是需要我们对她宽容一点吗?还是说她有什么不便,平时需要我们帮忙?”
“那倒不是。”吴老师沉吟片刻,“如果她有时候行为出格,你们也不要计较就行了。”
这要求挺奇怪。
从学生处出来,袁欣佳奇怪地问:“这是什么病?还需要这种‘特殊关照’?”
许攸宁摊手:“我也猜不出,等她来了再说吧。”
晚上晚课后,许攸宁耽误了半小时才回宿舍,一进门,袁欣佳就猛地窜过来:“攸宁攸宁攸宁!来了!”
许攸宁一头雾水,袁欣佳指了指阳台,许攸宁这才注意到宿舍一直空着的第四张书桌,此时堆满了东西。
许攸宁了然,是李海文来了。
厕所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女生走出来,及肩的头发有些乱糟糟。
许攸宁愣了愣,乱糟糟头发下的那张脸,好像有点眼熟。
李海文低着头,快步走进室内,许攸宁上前一步,尽管袁欣佳在不动声色掐她胳膊,她还是含着笑道:“你好,我是许——”
李海文看也不看她,爬上床躺下了。
“……”许攸宁默默看向幸灾乐祸地袁欣佳。
袁欣佳做了个鬼脸,拿出手机打字:【我刚才也这样!她谁都不搭理!】……那性格是挺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