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询毫无人气地瞟了她一眼,淡漠地扯了扯嘴角,“为了小姑娘打架?”
“呃..”
“好好听老师说话?”
“嗯..”
“给我找麻烦你就痛快了?”
江询越说声音越轻,康以柠听得后背发凉,赶紧撇清关系,“你听我说啊,为了小姑娘打架那是老师说的,不是我!”
江询绷着脸,冷冷地看了她三秒以后,细着嗓音——
“对对对,老师您真是火眼金睛,就是和人抢小姑娘呢!看这打的,没一块好肉了。”
他顿了顿,而后回复正常的冷嗓,“这是鬼说的?”
难得见他认真算账,康以柠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刚才是在学她。
又忍不住笑起来。
说实话,她还挺喜欢江询这个小气鬼的模样。斯斯文文地透着一股较劲的幼稚感,比往日里那懒洋洋的样子不知道生动了多少。
康以柠看得心里痒痒,手就不怎么规矩。
攀着人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你别逗我笑啊,那老师那么提起来,我不是顺嘴就同意了一下吗?谁知道老师就真能当真了呀?”
“所以算我倒霉?”
“那怎么能这么说呢?”康以柠坚定地摇了摇头,“倒霉的明明是宝宝啊,你看啊..”
江询懒得看,斜了她一眼,背过身去不理人了。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了,”康以柠忍着笑给他顺毛,“你倒霉你倒霉,你最倒霉了行了吧?”
江询:“……”
江询不说话,康以柠也不急,食指在他背上点点戳戳地烦人,“你不把宝宝加回来啊?到时候他发现了肯定是要闹的,你哄不好的。”
江询充耳不闻。
“你真的不加啊?我名片都发你手机上了,趁老师没回来,赶紧把你小姑娘加回来,就说清理人的时候手滑不小心删错了。”
“你看我理由都给你想好了,是不是算将功补过了?”
“诶,江询?江江?询询?”
康以柠絮絮叨叨半天没得到反应,还觉得稀奇,四处歪着脑袋找角度要看他眼睛,“宝宝发脾气你没见过啊?你要摊上大麻烦的哦,我不帮你哄哟,你自己搞定哟。”
要摊上大麻烦的人水波不惊,从试卷下方抽出张空白草稿纸,笔尖颤动,无视的姿态摆得端端正正。
康以柠不肯放弃,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了好一会儿,连道歉都没能换来他一个回眸。
直到张文辉回来才赶紧收了手机和心神端正坐好。
耳边骤然清净下来。
江询心里莫名地空了一瞬,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视线盯在草稿纸上罗列的毫无规律的式子。
还没来得及安抚胸口一闪而过的消极情绪,手肘就轻轻被人碰了一下。
呼吸微滞。
耳边漾起微风,传来她讨好的绵软嗓音。
——“我错啦,给你打嘛。”
***
因着周三开始就是期中考试,张文辉这回稍微拖了半个小时的堂,给他们讲了几个重点考查内容。
知识往往都是在考察前期最多最细,康以柠受到气氛压迫,战战兢兢地开始觉得时间不够用。
转眼到了周一。
康以柠一踏进教室,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小身板。
正侧着身,坐在那个空了一个礼拜的座位上。娃娃脸上带着贱兮兮的笑意,正跟吴颂说着话。
困顿的眼神亮闪闪,左边胸口流淌着小别重逢的喜悦。
康以柠大喊一声‘宝宝’,冲过去就要给他来个热情的虎扑,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绊住了脚。
江询早有准备,眯着眼睛就钳住了康以柠命运的后领子,懒懒散散地提醒,“他腿瘸着,承受不住。”
康以柠不听,左右扭着身子挣扎了两下,没挣开,气得拧着脖子回头骂人,“腿瘸了有什么关系,他那不是坐着呢嘛?!”
她还能给他造成什么二次伤害不成?
江询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耷拉着的视线不仅没温和窝囊下来,反而还有种不耐烦的意味,说出来的话也格外不客气。
“你老实点,想都别想。”
比起这种直白的不耐烦,江询对她,更多时候用的都是自小磨练出来的一套迂回战术。
虽然气人,但绝不至于吓人。
待遇忽然变低,康以柠心里一紧,有种自己想抱的不是自己的小姐妹秦可宝,是他老婆的错觉。
乍然相逢的热情被江询这么一打搅,顿时就消了大半。
康以柠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两眼以后,秉着早上绝对不招惹江询的原则,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忍了。
没事。
她安慰自己,今天还长,总有机会凶回来。
康以柠原以为,江询说秦可宝腿瘸了,是大家聊天时的惯用的夸张说法,旨在阻止她过度热情造成伤患的二次损害。
然而,在看见秦可宝右腿上那明晃晃又硬邦邦的石膏时,她忽然发觉,自己还是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美好了。
江询背上的伤就已经够狰狞可怕的了,谁知道他们居然还把秦可宝的腿给打折了?!!!
康以柠震惊又诧异,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问,“他们这么狠的吗?这得坐牢吧?你们没报警吗?”
秦可宝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裹得动弹不得的右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啥,不是柠姐,是我跑的时候没注意,从台子上跳下来,掉沟里了..”
被围堵的那天晚上天色太暗,他又太过紧张,也是慌不择路了。
看着没多高的台子,跳下去的那一瞬,右脚受到强烈冲击,顿时就动弹不得。
追上来的那群人也不知道是嫌他身上脏,还是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住,也都只意思意思地踹了两脚便都散了。
所以除了右脚骨裂了以外,身上倒是没吃什么大亏。
康以柠都不知道该说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稍稍安心了一点以后,人就难免开始想要翻旧账。
想起自己发的那些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康以柠问,“那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也不回?手也折了吗?不知道人会担心?”
秦可宝苦着张娃娃脸,解释道:“手机也掉沟里了,我妈生气不肯给我买,电脑也锁上了,我在家里这一礼拜,闷得都快长草了柠姐。”
康以柠:“……”
话说到这份上,倒是没什么可挑的。
视线在从左到右依次扫过身边三人。
吴颂手臂上挂着彩,几块淤青面积颇大,看着就疼;江询脸上的伤好了一些,但背上的恐怕还早;秦可宝就不用说了,腿都断了一只。
全是伤残。
康以柠:“你们仨可真有出息。”
有出息的秦可宝注意到康以柠说话的时候,另外两人的脊背都绷直了点。
视线在江询破了的指节上停了停,他有些迷茫,“询哥,老吴,你们俩这是怎么了?也掉沟里了?”
吴颂老大不痛快:“掉你大爷。”
见他们都没解释的意思,康以柠翻了个天大白眼,“这俩二货给你报仇去了。”
秦可宝:“啊?”
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抱着做都做了,怎么能让自己人吃亏的心理,康以柠着重描述了一下江询背上的伤口,成功将秦可宝说得眼泪汪汪。
伸手就捧住了江询的手。
秦可宝:“询哥——”
江询抗拒地往后躲了躲:“滚。”
秦可宝又扭头看向吴颂,深情款款,“老吴~~”
“……”吴颂:“滚远点。”
秦可宝受了嫌弃也不管,趴在他俩桌子中间就开始嚎,白净的脸因为缺氧而蒙上一层浅粉。
“你们俩这样对我,我怎么办啊啊啊啊?”
康以柠无语半晌,“什么你怎么办?”
这话刚落下。
秦可宝就像忽然想通了一样从桌上蹦起来,铿锵有力道:“我以身相许吧。”
场面顿时沉寂了下来。
康以柠笑了一声,“你许得过来吗?”
这好歹俩人呢!
秦可宝连纠结的样子都懒得装,暧昧的视线直指江询,“那当然是选好看的。”
江询:“……”
吴颂:“来,你今天给老子把话说清楚来!”
第30章 第三十章 以后你老婆要生了还得先背你……
单方面宣布绝交的吴颂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又被秦可宝拉住了命运的领口。
“我、不、管!”
“......”
秦可宝操着他那辣耳朵的公鸭嗓,喊得惊天动地。
“你就是得背我下去, 老子拄着个拐杖难看死了,我不管!!”
吴颂领口勒得不行,一张胖脸憋得通红,“那我背着你就好看了?”
“好看!”
“好看个屁!”
“我不管!!!”
吴颂:“……”
吴颂气得想当场去世。
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班上同学无论经不经过他们周边,都被这不寻常的动静吸引。
似有若无的视线和笑声让吴颂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一点。
秦可宝不要脸,他还要呢!
伸手拽着秦可宝的狗爪子,吴颂咬紧牙关压着声线, “你能不能先撒手再说?”
秦可宝像是磋磨他上了瘾,一脸警惕地摇了摇头,“不能。”
吴颂彻底炸了, “你他妈早上不是还说选好看的吗?让好看的背你!!”
好看的江询和康以柠嫌他俩丢人。
早就拿好钱包站在后门口, 看了好一会儿热闹了。
闻言正主还没反应, 康以柠倒是先跳了出来。
“不行!”
秦可宝、吴颂:“?”
“他都没背过我呢, 凭什么背你?”康以柠叉着腰,理直气壮得三个人都怔了。
“不是啊柠姐, ”秦可宝一脸懵逼, “我是男的啊。”
“我知道你是男的。”
“那你这醋也吃?”
“我吃个鬼,”康以柠估计着秦可宝掉沟里的时候恰好脑袋朝下, 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你要是女的,我亲自送你上背。”
江询:“……”
秦可宝被康以柠绕糊涂了, “啥啊?啥意思啊?”
康以柠不阴不阳地哼了声,伸手拽住江询的衣袖,“反正这个狗东西是和我第一好的, 别以为他给你打了场架,你就能代替本宫的位置!”
“……”秦可宝虽然没明白她这个逻辑,但还是听出了一丝危机感。
莫名又委屈。
“那以后询哥有女朋友了也不能背啊?”
“那怎么能一样?”康以柠:“兄弟是兄弟,女朋友是女朋友,你脑子被门夹了?”
骂完以后顿了顿,康以柠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一脸复杂地看向秦可宝,“你想当他女朋友?”
早上说的以身相许原来不是玩笑话?!
秦可宝:“……”
秦可宝彻底放弃沟通。
顽强地靠着左脚站立起来,死死地扒住吴颂的脖子,高亢的嗓音含着几分悲愤。
“老吴,我们走!”
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弯了腰的吴颂:“你真他娘的是强盗啊?”
秦可宝正受着气,闻言想也不想地,“你有什么好强的?”
“......艹!”吴颂歪着头瞪人,“你一天不开黄/腔会死?”
他俩骂骂咧咧地走远。
康以柠还不忘追着强调,“诶宝宝?你还没回答我呢?..悠悠阿姨不会同意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他家十八代单传呢!!!”
高亢嗓音从二楼直冲到底,隐隐还有回音。
康以柠喊完话还在泛嘀咕,转脸就对上了江询的视线。
黑得彻底的瞳孔无波无澜,麻木得有些瘆人。
“......”
江询今天实在是过于安静了。
就连被好兄弟觊觎了都如此淡定,态度诡异得令人捉摸不透。
生怕他忽然想不开,康以柠张嘴想敲打敲打。
“你..”
“闭嘴。”
“……”
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脸色。
好的。
下次再说不迟。
***
周三便是康以柠挂心了整整半个月的期中测验。
考试期间,连午休都透着股沉重的紧张感。
康以柠小憩醒来,眼睛清明,看谁都带着柔光滤镜。
余光扫了一眼周围,视野里黑压压一片,全是睡倒了的后脑勺。
铃响过后,陆续有人醒来。
原本安静得只有翻页声的教室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嘈嘈切切,带着令人心安的热闹。
康以柠转身去推江询。
虽然离考试还有半个小时时间,但他困意大,得提前洗洗脸醒一醒。
喊了好几遍连个吭气的声儿都没有。
康以柠不耐烦起来,刚准备使出杀手锏去揪他耳朵,就见江询搭在后颈处的食指,慢慢地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