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口吻冰冰冷冷的:“你还想再走丢么?”
霍桑:……
她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也有些犹豫了:“你还能走吗?”
傅清便又不答话了,只是冷着脸看她,看得霍桑都有些心虚了起来。
她在自己袖子里摸摸索索半天,最后掏出来一个小巧的铜质手炉塞过去,本意是让他捂着,免得再出现上次那种冷到走不动路的情形。
谁知少年面色一变,当下就收回手,那小手炉便一下子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霍桑懵了。
她这炉子烫手?
傅清盯着那个手炉,它是崭新的,看上去才刚被人使用不久,上面雕刻着仙鹤的图案,想必盖子背后也不会有牡丹花。
他有些烦躁:“我不用。”
霍桑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的人,不明白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主为什么开始耍脾气了。
她咬咬牙,重重地冷笑了一声。
“用不用是你说了算么?”
少女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本仙主说要给你的东西,你竟敢丢在地上?”
“捡起来。”
她拿脚尖踢踢那只手炉,语气冷酷道。
少女今日穿的是双墨色云纹短靴,利落又飒气,傅清低头看着她踩着手炉的动作,感觉她就像是踩在了自己身上。
霍桑看着他渐渐失去血色的面颊,语气越发急促:“你捡不捡!”
她手腕一抬,恨恨甩了下敕返。
长鞭撕裂空气的响声响彻耳畔,少年的脚下立刻划过一条深深的鞭痕,足以证明其主人此刻不耐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傅:自我攻略中,进度百分之九十九
小霍:给我清零!
第62章
在霍桑恶狠狠的眼神中, 那人却脊背挺得笔直,反而抬起头来,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少年本就脸色纸白, 这么一笑, 更显得有几分雌雄莫辨,格外勾人。
“我与仙主已经退婚了。”
他语气沉静,“所以,仙主认为还可以随意命令我么?”
在说到退婚二字的时候, 他的话里出现了微不可察的停顿,但眼底却尽是冷意。
霍桑气得想抽他。
特喵的,要不是她不能违反人设, 她都想自己把东西捡起来塞他怀里,再脱了外衣给人裹上,让他乖乖走剧情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但是她不能。
霍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傅清紧盯着少女的眼睛,就看见她微微闭了闭眼, 再睁开,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怕你冷。”
他指尖一颤, 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
*
与此同时,霍桑的脑海中在疯狂拉响警报:【警告!警告!宿主人设崩坏, 请及时修正!】
“你要是冷死了, 我就少了一条可以使唤的狗。”
霍桑在脑海里意念朝系统扔了块砖头, 然后冷着脸加了一句, 仿佛毫不在意般地睨了傅清一眼, 语气轻快,“你看看你现在这样,能战斗么?灵力都运转不过来了吧。”
这次,傅清沉默了许久。
霍桑都以为他是铁了心不要她的手炉了, 就见少年蹲下来,将那只小小的手炉拿起放在怀中,然后起身。
没有再看她一眼,也没有同她多说一句话。
只梆硬的两个字:“走吧。”
手炉里霍桑特意放了能够祛寒的丹药,没法直接将东西喂给他,她便只能放进手炉里面,熏出点药香来应该也是有用的。
恐怕这么暴殄天物,拿丹药作燃料的,也只有她一个人吧。
手炉虽小,但袅袅升腾起的热气还是让人精神稍振,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点温度真的起了作用,还是他的症状有所缓解,傅清的唇色渐渐好了许多,至少不像先前那般苍白,眼下几乎透明得露出血管的皮肤也有了血色。虽还透露着羸弱,但较之刚才好上太多。
霍桑偷偷拿余光瞥他,小心翼翼地假装不着痕迹地一眼,刚瞥过去就对上了他的眼神。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正当光明的看,瞧到了就忙收回目光。
行吧,没事了就好。
虽然知道这只不过是一时奏效,但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他难受。
那么漂亮高傲的一个人,病怏怏叫人看着怪心疼的。
两个人单独私下里都是话不多的人,尤其这层关系,估计还是两看相厌,因此便沉默着在雾中走了许久,直到隔着雾气都能感受到天色变暗,他们还是没有找到方无寰的身影。
别说方无寰,他们连另外的玄天弟子都没见到。
霍桑这具身子算是名副其实的娇生惯养,即便修为到了,但身体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走得多了便觉得疲惫,下意识问身边人:“我们在哪过夜。”
傅清眼角瞥见少女的面容在月光下照得有几分孱弱,沉默了一会,还是开了口。
“出城。”
这座城有古怪,无论如何,待在里面过夜都不是明智之举。
“好。”
霍桑点点头,跟上少年的步伐。
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彻底黑下来。
两人走在满是雾气的大街上,完全丢失了城门的方向。
两个时辰,夜色寂静,连虫鸣鸟叫也没有。
他们试图摸索着城墙顺着方向找到城门,但无论走多久,都好像是在原地踏步。
霍桑没忍住,直接求助场外:“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根据宿主所尝试的行动推测,有可能是瘴气。】
“瘴气?”
这回078号装死了,不管怎么叫都没了回音。
霍桑在心里大骂系统毫无职业素养,只能硬着头皮去问旁边的另一个大活人:“这是不是瘴气?”
傅清抬手,空气中如丝绸般的雾气笼罩在他的指尖,伸手稍微一捻,似乎能感觉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从指腹擦过,但再松手便会发现,那好像也只是雾气而已。
他沉下眼:“很有可能。”
瘴气昼熏体,菵露夜沾衣。如此质地,说不得就是瘴气。
但汾城地处北方,怎会有瘴气侵入?
除非……
傅清压下心底的念头,沉声:“找地方休憩吧。”
霍桑纵然心头不安,但还是同意了他的想法。
现在两人走了这么久,舟车劳顿,若是再不好好休息,恐怕也无法应对什么突如其来的状况。
两人随意找了一户临街的人家,看大门的规格,好像还是挺有钱的商贾世家,此时却人去楼空,推门进去便是迎面而来的湿冷气息。
府邸不小,但两人为了互相照应,还是选择了同一座院落中的东西厢房。
霍桑坐在绣着交颈鸳鸯的丝绸被上,有些出神地看了半天,忽然起身推开门出去,直接敲响了对面东厢房的门。敲了两声,又觉得不妥,万一对方已经歇息下了呢。
正准备收手,前边的门却是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后站着衣衫整齐,脸色平静的少年。
对方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不太想理人,但最终还是来开了门。
“何事?”
霍桑本来是一时兴起过来,这会儿看到傅清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忽然就觉得没了意思。
她嘴角一沉,同样摆出一副面无表情老子最牛的嘴脸来,将手里的东西直接丢到了他怀里。
然后啪地给他关了门,转身就走。
走出去两步又倏地转回来,隔着门恶狠狠地冷声道:“我来喂狗!”
……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离,傅清低头,看向自己怀里。
一包新鲜的桃花酥。还冒着温热的那种。
百宝囊这种价值连城的储物法宝,别人都是拿来装草药仙丹,维持药性;装奇珍异兽,搬运活物。
而玉隐宗的小仙主……
——她拿来装桃花酥。
少年眼眸微敛,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晦暗神色。
接着他转身走到屋内的桌椅旁坐下,拆开纸包,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一块酥饼。
这酥饼做的精巧,玉雪可爱的花瓣簇拥着一点嫣红的花蕊,像极了桃花在掌心绽放。
傅清一眼便认出,是上京西城二十四街转角处那家。
过去十年里,但凡她说一句想吃什么了,他便无一不满足,连这桃花酥也是,送到她面前的时候还须得是温热,否则她是连动都不会动一下。
现如今,十年过去了,味道还是一样。
还是甜得掉牙。
只是这么甜的东西,由这个见面眼红的前未婚妻送来,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1更
因为今天星河荡没有催我,你们去怪她
我明天会努力的
第63章
霍桑并不知道对面厢房的人此刻作何感想, 她只是觉着这桃花酥怪好吃的,没想到原主的口味竟然也跟她一摸一样。
本来她记得自己在现代时是不爱吃甜食的,但现在一尝, 却又觉得合口得很。
香香腻腻, 少女餍足地眯起眼睛,又捻了一块放进嘴里。
吃饱喝足了,睡意便跟着上来了,霍桑看了眼那锦色鸳鸯被, 有些嫌弃地别开头,转身坐上了另一边的软塌,将自己带着的裘衣往小腹上一搭, 便斜倚着开始出神。
她睡前总有出神这种莫名的习惯,来了这里以后更是,总要反复揣摩自己今日的作为,或者想象未来的剧情, 该如何发展,她又该如何表现。
像是个温故知新的学生。
这般想着想着, 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霍桑抬手微微一指,熄灭了放在小桌上的油灯, 合上双眼, 调整了一下姿势。
正准备就此睡过去, 忽然却是发觉空气中传来一阵极膻的气息。
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外疆人的天祭, 将绵羊开膛破肚,将它的器官撒向祭台,等鹫鹰捉去可食用的血肉部分,那些剩下的骨骼残渣便在燥热的天气里发黑发臭。
那样的腥膻味。
霍桑讨厌膻味, 她甚至从来不吃羊肉火锅。
因此脑子里那点困乏瞬间就消失了大半。
这并不对劲,她想。
可偏偏那股奇怪的味道又跟安定药一样,熏得人睁不开眼,下意识就想顺它的意就此沉沉睡去。
霍桑垂着眸子,眼皮重的厉害,心里却又很明白自己不该就此睡去。
就在这昏昏沉沉间,破空声骤然袭来,那一瞬间她只嗅到更浓重的腥味,几乎是贴着她的面颊过去,在她来得及有所反应之前,剧痛就从左肩骤然钻入,然后很快席卷了整个左臂。
“!”
霍桑第一反应居然是骂脏话,然后剧烈的疼痛直接让她的脑子像被人猛锤了似的嗡鸣起来。
在那一秒,她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左臂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给直接咬下来了——
毕竟她听见了自己身后毫不掩饰的喘息声。
红衣少女未做多想,当下迅速回神,用右手将白狐皮的裘衣向后甩去,然后翻身滚下贵妃榻,同一时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一道寒芒擦着自己后背划过,那上好的红木所制成的榻子登时四分五裂。
然而霍桑却没有任何去查看自己伤口的时间,她将紧紧缠在右手的敕返凌空甩开,一声蛟啸隐隐自赤红色长鞭中传出,她不假思索地便是一鞭子朝着身后狠狠抽了过去,也不看是否得手,反而足尖在地上一踏,整个人直接化作一道影子,身形鬼魅地窜出了厢房,朝着远处拔足飞奔。
傅清他是个死人吗!这么大动静他都不带醒的?
霍桑跑出去十几步,最终还是狠狠一咬牙转身冲进了对面的东厢房,一脚踹开房门,直奔珠链后的大床。
“傅清!”
只一眼,她就看出了坐在床上之人的不对劲。
那人脸色微白,明显的呼吸不稳,像是陷入了梦靥中,而他怀中的手炉不知何时也已经熄了。
房间内充斥着奇妙的腥膻味,冷得吓人。
霍桑顾不得别的,当即握住少年修长瘦削的手,将人拉过来,两只并拢搭上他的脉搏。
还好,还在跳动。
可能是被那东西的什么法术给迷住了。
她正想再出声,卻骤然发现厢房外面忽然投下了一片阴影。
那玩意与窗户贴的极近,她似乎能透过窗纸看清它身上尖锐如刚刷般的毛发,霍桑看着都有些头皮发麻。
而左臂的痛感忽然重新冲上大脑,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弯下腰去,手指抓紧了傅清的衣衫,额间滴下一滴冷汗来,顺着少女的额角流到了下巴尖,看上去靡颓又无助。
不可否认,那条名为恐惧的丝线勒紧了她的心脏。
或许是因为突然受的重伤,或许是同伴的不省人事,或许是系统的不予应答……
犹豫了半晌,霍桑还是决定查看一下伤口。
她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去,想要撤开左臂上的衣料,却没想到因为那东西咬的极深,衣物已经深深的嵌进了伤口里,这会儿一扯就是钻心的疼。
别的什么也看不清,无非就是胳膊还没断,一片血肉模糊,巨疼。
霍桑深吸一口气,头脑忽然之间无比清醒。
她的神经都被屋外的声音拉扯得紧绷,抬手从百宝囊里拿了点用得上的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吃了,然后又封住了自己左肩的穴道,防止流血过多。
“我们得走了。”
她轻声对床榻上双眼紧闭的少年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声音,屋外的摩擦声乍然而至。
几秒后,在屋子坍塌的巨响声中,红衣少女背着一个人,身姿有些狼狈地跌出屋外。
直到这时,她才看清他们面对的是何种怪物。
那股冲天的魔气再掩盖不住,浓郁的几乎要将空气全都压榨干净,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霍桑站在原地失神了一瞬间,然后重新拖着傅清转头就跑。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