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那个才走开,大的又走了过来,“还在生气?”
何晓芸头也不抬,道:“生气?我生什么气?我一点也不生气,高兴得很。”
连看都不看他,还说没生气。
魏建伟有点头疼,对于哄人,他是半点经验都没有的,把她吓哭倒是会。
魏远航独自玩了一会儿,一抬头看见爸爸站在妈妈身边,立刻道:“妈妈有针,爸爸不能在那里。”
小孩子也是霸道的,他自己不被允许在妈妈身边玩,自然也不肯让他爸站在那,非得要他让开才行,见魏建伟没动,就连连道:“爸爸走开,走开走开!”
何晓芸这才抬起头,道:“听见没有,快走开,不然我拿针扎你了。”
她举起针,做出容嬷嬷的经典动作。
魏建伟看着这一大一小,感觉自己似乎成了阶级敌人,下一秒就要被他们两个斗翻。
他正郁闷,何晓芸却暗自开心。
中午的事,到现在她已经消气了,可是难得看魏建伟吃瘪,她自然要清算他这段时间来使的坏,让他也尝尝憋屈的滋味,哼。
这个晚上,她睡得香极了,早上起来魏建伟不在房里,何晓芸也没留意,后来饭桌上仍没见人,才听王春花说,他到县里办事去了。
昨天摘回来的茶叶,晒了一下午,又晾了一晚上,今天王春花把它们揉出汁水,继续晾晒。
满院子都飘着股茶香,何晓芸坐在门口收拾做衣服剩下的布条,隔壁张婶来串门,跟王春花闲聊着近来队上的事。
“建明他媳妇儿昨晚半夜生了,是个女孩。”
“生产顺利吗?”
“挺顺的,一两个小时就下来了,她头一胎是儿子,这胎不管男女,家里人都高兴。”
王春花道:“本来就该高兴。”
张婶看了眼冯秋月的肚子,笑道:“你以为人人像你?我说秋月跟晓芸有福气,碰上你这么个好婆婆,多少人羡慕不来。”
何晓芸和冯秋月都跟着笑了笑。
午后,何晓芸仍旧回房看了会儿书,看着看着,靠在床头睡着了,等再次醒来,魏远航还在睡,她起身伸伸懒腰,发现床边柜子上有个盒子,之前还不在这儿的。
他们的房间平时家里其他人鲜少进来,而这盒子就放在她床边,除了魏建伟,不会是别人做的。
她怀着好奇打开,里头是一双如今很少见的女式皮鞋,还有一本书。
何晓芸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难道是魏建伟给她道歉的礼物?
第18章 . 018 和好
何晓芸把鞋子拿出来, 放在脚边比划了一下,确实是她的尺码,不晓得魏建伟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他一个大男人, 跑去买女士皮鞋, 那场面一定很让人侧目。
以现在的审美来说, 这双鞋很时髦, 皮面漆光油亮,还有点小高跟,她只在上回去县城时,看到一两个人穿, 在乡下地方从未见过, 价格高是一点, 二是没什么能穿出去的场合。
要是她穿着这鞋出去散步、串门,包管不用一天,整个大队都会对此议论纷纷。
他就是送一双黑布鞋, 也比皮鞋实用啊。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很小心地将鞋收进柜子里,另外那本书则放在床头。
王春花在厨房里做凉粉,何晓芸进来时,黑色的凉粉已经成型,切开放在大碗中, 像果冻一样颤颤悠悠。
“妈, 怎么想起来做凉粉了?”
“前几天你张婶不是做了一回么, 小航在她家吃过,回来后一直念,方才她说还有干凉粉草,我就讨了一把回来。”
何晓芸笑道:“航航那个贪吃鬼, 只要是吃的他都念,妈可不要被他哄去了。”
王春花为自己小孙子说话:“小孩子哪个不爱吃,咱们小航算乖的了。”
她把凉粉放在水里湃着,等湃得冰冰凉凉的,再拌上白糖,大热天的时候吃一碗,没有比这更舒爽的。
听她满腔都是对孙子的疼爱,何晓芸无奈摇头,凉粉不算什么稀罕物,可白糖值钱呀,买糖还得凭票才能买,别人家一年到头也未必舍得买上一回。
“建伟回来了,在后面竹林里。”王春花说。
何晓芸点点头,原本没打算动,可想想对方大老远跑去县城,给她带回来的礼物,又觉得自己不能太小气,他都表示诚意了,她就大方点,原谅他呗。
如此想着,她溜溜达达出了后门。
后院紧连着一片竹林,魏建伟前两天砍了根竹子做竹床腿,竹枝还都在林子里,现在他把它们拿来做扫把。
何晓芸走过去,道:“你回来了。”
这是昨天单方面冷战后,她头一回主动开口。
魏建伟抬头看她,点点头,手上动作继续了几下,大概是觉得她终于肯跟他说话了,不能显得太冷淡,于是补了一句:“睡醒了?”
这虚假的社交礼仪,听得何晓芸不由失笑,在他面前蹲下,乐道:“我怎么觉得咱俩在打官腔一样呢?”
魏建伟也勾了勾嘴角。
何晓芸道:“谢谢你的礼物,我挺喜欢的,不过以后还是别买了,我呆在家里,穿不上那双鞋。”
“出门穿。”
“能出哪儿去呀,不是到山上就是到河边,我可舍不得穿出去。”
魏建伟略略皱了下眉,说:“她们说年轻女孩都喜欢。”
何晓芸估计他说的她们,是商店售货员,便道:“她们为了能把商品卖出去,当然要这么说。我也不是不喜欢,就是穿不上,放着可惜了。”
魏建伟又点点头。
闹了一场别扭,现在二人待在一块,氛围却似乎比之前更自然融洽了些。
何晓芸帮他把竹枝条上的竹叶扯掉,两人一起干活,速度快了很多,其间还抓到一只竹象,她跑回家拿了根线,系在竹象鼻子上,那虫子展开翅膀,嗡嗡嗡一阵闷头乱飞,就是飞不走。
等魏远航醒过来,见又有凉粉可以吃,又有竹象可以玩,高兴得直蹦。
“我拿给艳艳看!”他吃了凉粉,迫不及待扯着线出去炫耀。
何晓芸啧啧摇头,“才屁点大就整天艳艳长艳艳短,这小子以后肯定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冯秋月听见,噗嗤笑道:“今天我才刚听妈说了这句话。”
“妈怎么了?”何晓芸好奇。
“说的是建伟呢,”冯秋月揶揄地看着她,“中午那会儿,你回房去没多久,建伟就回来了,还带着个盒子,妈打开看了看,那皮鞋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年轻人穿的,建伟回房后,妈就跟我念念叨叨,说儿子养到这么大,从没给她买过鞋,倒晓得给媳妇儿买,可不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嘛!”
何晓芸没想到因为那双鞋,还引出这么一桩事,被冯秋月笑得发窘。
冯秋月又道:“不过妈也就那么一说,你别放在心上。她还跟我说,建伟整年不在家,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又要干活,难得他回来,对你体贴点是应该的。”
她说这话是为了宽慰,可何晓芸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更觉得窘迫,忙吐槽道:“他买的那鞋,根本穿不上。”
“穿不上也不稀奇,你知道当初我跟建国刚认识的时候,他送了我一根头绳,是什么颜色的吗?”
“红色?”
“要是红色就好了,他送的是绿色的!”
何晓芸失笑,“那怎么戴的出去?”
“是啊,他见我不戴,还好意思问为什么,难道要我整天在头上顶根草么?所以这些男人,他知道给你买东西就算好的了,至于合不合心意,那只能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咯。”冯秋月颇为无奈似的笑着。
魏建伟做完扫把后,见竹子剩下不少,就给鸡圈重新编了个围栏,原本那个已经旧了。
何晓芸给王春花烧火做饭,晚饭做好,去喊他回来吃饭,魏远航蹦蹦跶跶跟着她。
“妈妈,竹象吃竹几吗?”
“它们吃竹笋吃的比较多,被吃了后,竹笋就长不成竹子了。”
小孩道:“那它们是坏虫!”
“是害虫。”何晓芸笑着矫正。
魏远航点点头,又问:“它们为什么叫竹象?”
何晓芸想了想,胡编道:“大概应为它们跟大象一样,有长长的鼻子吧。”
小孩又点点头,似乎听懂了,下一秒又问:“大象是什么?”
“是一种很大很大的动物,有很长很长的鼻子。”何晓芸随口答道,怕他还有问题,忙说:“到了,去看看爸爸好了没,我们要吃饭了。”
小孩的注意被转移,连蹦带跳向他爸爸跑去,“爸爸,要吃饭啦!”
魏建伟恰好收完尾,收拾了工具站起来,“好了。”
何晓芸走过去,道:“我们快走吧,等下太阳下山,竹林里蚊子就多了。”
“嗯。”魏建伟点头,看了她一眼,视线转开后,又转了回来。
“看什么?”何晓芸开玩笑,“难道我脸上有蚊子?”
魏建伟却点点头,“是有蚊子。”说着还伸出手来。
何晓芸下意识想往后退,又站住了,略有些不自在道:“在哪儿?我自己来。”
魏建伟的一根手指已经落在她脸颊上,顺着往下一抹,然后把指头给她看,“好大一只蚊子。”
她定睛一看,哪有什么蚊子,分明是一小颗柴火灰,应该是刚刚烧火时飘到脸上的,被他这么一抹,她现在脸上肯定有一大道黑痕了。
她看着魏建伟眼中的笑意,抡起拳头就砸了他一下,“呔,吃我一拳!”
魏远航听见,记起之前妈妈给他念过的西游记,连忙说:“妈妈妈妈错了,是‘呔,吃俺老孙一棒!’”
第19章 . 019 吹曲
前夜下了场雨, 早上起来,地面还有些湿哒哒的。
魏建国天不亮就上山,掰了半麻袋绿竹笋, 早饭过后, 何晓芸跟冯秋月在院子里剥笋壳。
上午只有她们两人在家, 三个男人被队上喊去修水渠, 王春花带着魏远航到公社吃酒做客,没了那个小话痨,家里冷清不少。
“小航一向粘你,突然不在身边, 真有点不习惯。”
何晓芸却说:“没他叽叽喳喳的, 我倒觉得清净。”
“我看你呀, 也就是嘴上硬气,真的一会儿没见,心里又得念了。”冯秋月笑她。
“嫂子别急着笑我, 以后你当了妈,有我笑你的时候。”何晓芸反击。
冯秋月乐道:“那我可等着呢。”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把活干完了,剥出来的笋肉切成条,下到锅里焯水,留出一碗中午炒咸菜末, 剩下的大半摊开晒在石墙上。
“晓芸。”
何晓芸正站在半人高的石墙边,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抬头一看,是她大姐何晓芬跟小外甥女。
“大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她忙绕到门边,把她们两人迎进来。
何晓芬抱着女儿进门,往堂屋望了一眼, “你婆婆不在家?”
何晓芸伸手将小外甥女接过来,说:“今天有人结婚,她带航航吃酒去了。”说着又低头逗怀里的小团子,“辉辉,我是姨姨呀,还记不记得我?”
小女娃娃只有几个月大,睁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看她,又看看自己妈妈,不哭不闹的,很讨人喜爱。
她逗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说:“姐,你跟我去屋里坐。”
冯秋月听到声音,从她屋里走出来,“晓芸,你大姐吃早饭了吗?”
何晓芬忙说:“吃过了,吃完才出门的,可别忙活。”
何晓芸也道:“嫂子你歇着吧,我大姐不是外人,不用那么客气。”
冯秋月便笑道:“那好,你们姐妹好好说话,我就不打扰了。”
何晓芸把她姐带回房间,让小外甥女坐在七七床上玩,她们两人坐在床边。
“你屋里可真干净,”何晓芬把房内打量了一遍,“不像我那屋,跟猪圈一样。”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你的房间是猪圈,那你成什么了?”何晓芸听得发笑。
何晓芬嗔她一眼,说:“我就那么说说,你只那么听听就行了,别联想。”
何晓芸笑着摇摇头,拿了个积木逗小娃娃,“最近家里怎么样?姐夫和两个孩子都还好吗?”
“他们能有什么不好的,倒是你,妹夫回来有一段时间了,这回没吵架吧?”
“没呢。”
“没有就好,对了,妹夫人呢?”
何晓芸道:“到地里修水渠去了。”
何晓芬点点头,又说:“上一次我回家,就想顺道过来找你,只是时间有点赶,没来成。下个月不是咱们妈生日嘛,虽然往年都不过,但今年是五十岁整寿,我想给她热闹热闹,你说呢?”
“可以的。”何晓芸点头应下。
“别应得太早,我的意思是,不如趁妹夫在家,提前给妈做生日,到时候你一家三口,我这里四个,约好了一起回去。”
何晓芸听完,不由在心里算了一下,魏建伟的假期,除去路上时间,共是一个月,他四月中旬回来的,现在就快到五月中旬了,满打满算只剩五六天。
原来他就要走了。她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晚上你跟妹夫商量一下?”何晓芬道。
何晓芸回过神来,点点头,“好。”
姐妹两人又说定了具体时间,以及当天要做的事。何晓芬是直接从夫家过来的,还要回趟娘家,没多久就走了。
临近中午,何晓芸跟冯秋月进厨房做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