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又问:“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出现意外的办法?”
以云懒得解释那么多,只说:“你会知道的。”
她和系统刚说完话,杜如月小朋友就“唔”地一声,揉着眼睛起来了,以云洗个帕子给杜如月擦脸,杜如月眼皮打架还没睡醒,以云说:“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杜如月眨巴着眼睛,问:“什么呀?”
以云从身边掏出一大捧山花,淡淡的花香充盈整辆马车。
杜如月高兴道:“花花,好漂亮啊!从哪儿来的?”
以云说:“刚刚在山道那里摘的花……”
杜如月的笑声从马车里传出来,护院们面面相觑,算了,能让小姐这么高兴,也是杜以云有本事,今日之事就不禀报杜老爷和杜夫人。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七年时光过去了。
这日,京城十分热闹,因为和戎狄持续几年的战争,大祁大获全胜,从此戎狄不得进犯大祁,每年都要朝贡,还得把他们公主送到皇宫和亲,实在大快人心。
消息就像雪花一样飞入京城各家,就连深在闺阁的女子,也都知道这件事,包括杜如月。
一个丫鬟给杜如月梳头发:“小姐,咱这回进宫的宴会啊,是为了迎接骁勇大将军所设的庆功宴,前天大将军回京其实已经办过一次,但皇上嫌不够隆重,还是要给他再办一次。”可谓圣眷正浓。
杜如月好奇地问:“大将军真如大家所言,能以一敌十,一拳打死一个北狄人?”
丫鬟十分兴奋,说:“是啊,去宫里能看到大将军的英姿,小姐回来可要和奴婢讲讲。”
这时候房门开了,一个高挑的丫鬟手上捧着一个花瓶,里面插满各色的花,鲜花遮住她的面容,人一眼看过去,只见她握着瓷花瓶的手指如葱,细长又漂亮。
杜如月高兴说:“以云!”
听到杜如月唤一声,她从鲜花后面露出面庞,柔嫩的花瓣拂过白皙的脸颊,肤若凝脂,柳叶眉微扬,杏儿眼含波,鲜妍似花却比花娇。
这般的长相,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也是哪家的小姐。
但那丫鬟一看是杜以云,小小哼了一声,杜以云脾气不好,在杜府得罪太多人,可以说,除了杜如月把她当外知己外,其余人都不喜欢她。
杜如月没留意丫鬟的哼声,问杜以云:“以云,大将军真的像山一样强壮吗?”
杜以云斜睨那丫鬟一眼:“听她们瞎说,人长成了山,不就成怪物?”说完,她命令那丫鬟:“去打盆水来。”
丫鬟铁青着脸退出房间。
明明她也是杜如月的贴身丫鬟,她和杜以云品级一致,杜如月偏爱杜以云,杜以云却总爱拿捏主子的架子,实在厌烦得紧。
而杜以云则拿过梳子,利落地给杜如月梳了一个她钟爱的双环髻,铜镜里的少女眼眸明媚,正是最娇嫩的年纪,只是脸上带着忧愁:“这个大将军太可怕了,我好害怕,我不想进宫。”
杜以云拍拍她的肩膀,宽慰说:“不用怕,传闻都是假的,何况就算他真长成山,他干嘛打你,他又不是活腻了,敢打杜大人家的千金。”
她们说的大将军就是楚承安,如今他班师回朝,名声响彻京城,在今日宴会,他还会被封为武安侯,成为风头无两的新贵。
此次庆功宴规模十分大,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受邀了,唯一不同的是,宣旨的太监却指定杜家带着女儿出席,这一番动作非常耐人寻味,杜如月常年在闺阁中,养出个兔儿胆,越想越怕。
只是还没等杜家坐上轿辇去,一个丫鬟兴冲冲跑来房间,道:“小姐,大将军来杜府了,现在正在和老爷夫人在厅堂里谈事!”
以云挑挑眉头,脑海里沉寂多年的系统突然道:“凉了,有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你要听哪个?”
以云:“好消息是楚承安如期而至,坏消息是?”
系统接过她的话:“坏消息是男主弄错了,他把救了他的你认成杜家小姐杜如月,正满心满眼把人当恩人,现在来杜家,就有认恩人的心思……”
以云:“……噗。”
第二章
七年里,系统大部分时间沉睡节省能量,它刚醒就知道这样的噩耗,结果宿主居然还笑了?这是什么道理?
系统着急:“男主白月光弄错了,整个任务直接失败,咱俩都得完蛋,你居然还笑?”
以云收起笑意,说:“口误,我没笑。”
系统:“我怀疑你在唬我。”
它看以云还耐心给杜如月画眉,心里更是悲戚:“你怎么都不着急啊!”
以云:“这不还没提示任务失败吗?”
系统:“对哦,还来得及,快去挽回!”
以云给杜如月上唇脂,一边安慰杜如月楚承安不是坏人,好一会儿没顾得上和系统聊天,系统自己也冷静下来了,这么淡定的宿主,说不定真的很可靠呢,应该能很快纠正任务轨迹,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吧?
果然,等以云做完这些,她对系统说:“所以,我今天肯定得做点什么。”
系统这才和以云的频道连上:“对对,你要赶紧告诉男主,你才是救了他的人,这样还来得及。”
杜如月打扮好了,问杜以云:“你说,那位大将军这时候到我们家是想做什么?”
以云露出为难的模样:“我也猜不透,要不让人去打听一下?”
然而不用差人去打听,一个小丫鬟从外面跑进来,她气喘吁吁,说:“大将军、大将军说,他想向小姐讨教栽花之术。”
杜如月小脸一瘪:“什么栽花术,是以云栽花厉害,怎么都说成是我了,我不会,我不去。”
以云拍拍杜如月的肩膀:“我去看看他想搞什么。”
前厅里,一个高大的男子坐在紫檀平纹椅上,他身着朱红色缂丝圆领袍,袍口露出白色衣襟,胸前一团白鹤花纹,袖子束着护腕,器宇轩昂,如宝剑出鞘,如月中天,一身战场磨练出来的肃杀凛然之气,令人难以忽视。
虽然楚承安已经尽量让自己平易近人点,但从杜老爷杜夫人诚惶诚恐的神情看,好像失败了。
实际上,楚承安在进宫的路上会拐来杜府,只是一时兴起,他以楚杜两家旧情为由拜访杜家,过去冤案中,杜家不曾落井下石,还在楚家一家流放时有所帮顾,这个理由很充分。
之所以不提七年前的恩情,是他不想草率,因他身份今非昔比,若他提出这件事,隔墙有耳传遍京城,假若杜姑娘没有婚配或者属意之人还好,但如果有的话,恐怕会坏了人家的事。
所以他总想着,怎么也得先见见她,再提救命之恩,如果她愿意,他会以正妻之礼,八抬大轿将她风风光光迎回家里,极尽一生去宠她。
这么多年,不管在战场如何,一想到那个簪着双环髻,眼睛像葡萄一样,又娇又纵的小姑娘,楚承安总能找到自己的方向。
当下,他心口软了软,假若无意间提及:“听闻令千金栽花之术数一数二,我从西北带了些花种回来,这种花可能不太适应中原的土壤,需要同令千金请教一下。”
杜老爷和杜夫人相视一笑,两人眼底都有尴尬,前者摸摸胡子,说:“贤侄误会了。”
楚承安问:“误会?”
杜夫人接过话头,说:“是啊,我家小女喜欢花,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学了一手栽花之术,养出来的花品相很好,明明是那丫鬟的手艺,不知道怎么的,京里都在传我家小女有‘花神之手’。”
杜老爷怕楚承安尴尬,便说:“贤侄不是第一个上门讨教栽花之术的,如果贤侄好奇,我让那丫鬟过来一下,她定不敢藏私。”
楚承安正想说弄错就算了,然杜老爷不敢怠慢,赶忙让人去叫以云,正好以云往这边过来,下人和以云碰上,两人一起到前厅。
门外,一道高挑纤长的影子提着裙子跨入。
逆光下,她低垂着眼,亮光从她侧脸剪影直到下颌,静谧又美好,待她一抬眼,楚承安方眼力好,一下看见她躲在长睫下的眼瞳,像是桂圆核,又黑又亮,一双眼极为灵动,是她整个人的点睛之笔。
在见到她前,楚承安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一双眼睛出神,直到听到一声柔柔地行礼:“见过大将军。”
楚承安回过神来,道:“免礼。”
杜老爷说:“以云,楚将军从西北带了些花种子回来,你看看能不能栽出花来,若能栽出来,重重有赏。”
以云福身:“是,奴婢遵命。”
杜老爷又看向楚承安,想问他要种子:“大将军,您看……”
楚承安蜷着手指放在下唇,对以云说:“种子不在我身上,正好我该进宫了,你随我一起到我随从那里拿吧。”
杜以云敛敛眉头,楚承安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暴露他说谎的事实,种子他肯定带在身上的,只是找个借口要找她单独说话。
会是什么呢?难道他认出自己才是七年前的女孩了?
杜以云配合着说:“是。”
她跟在楚承安身后半步,悄悄抬起眼睛打量他,和七年前相比,他高大许多,稚气退尽,背脊宽阔,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萦绕着他,轻易让人身心折服。
他乌发全部盘在头顶,一根玉簪束住,耳朵到脖颈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也不知道他在战场是遇到何等的凶险,居然有这样一道伤。
以云同系统说:“太帅了。”
系统:“那是,穿越局选出来的男主,哪里能差。”
以云又说:“很有男人味,做他的白月光我不亏。”
系统:“啊这,你这想法很危险啊,明明是他亏了好吧?”
以云训系统:“我现在是杜以云,自然会这么想。”
系统了解了,因为杜以云心比天高,他们可以觉得杜以云碰瓷楚承安,但杜以云却不能这样觉得,这是人设。
楚承安侧脸的线条峰峦起伏,双目奕奕盯着前方,鼻子高挺,嘴唇轻抿,似乎在思量着什么,一时没发现以云的打量。
等他回过神来,以云已经收回目光。
楚承安的轿辇就停在杜府门口,一个二十余岁的的汉子等着,他一看楚承安就迎上来:“大将军。”
汉子是跟着楚承安征战沙场的亲信,他目光落到楚承安身后的以云,差点愣了眼,要不是被楚承安一瞪,他还继续盯着人家的脸看,一下红了脸,但脸蛋太黑,看不出来。
楚承安说:“周鞍,你去拿种子来。”
周鞍心想种子不是在大将军身上吗,还好他不是真的愣头青,没拆穿将军,缩去轿子里翻找。
楚承安回过头,语气温和,说:“你是杜小姐的贴身丫鬟?”
丫鬟?杜以云其实最讨厌别人强调她丫鬟的身份,她板起脸,只点点头,不说话。
楚承安便说:“我想托你带一件东西,还有一句话给她。”
楚承安是如此身份,一个“托”字已经是自贬,寻常下人哪个不是战战兢兢保证自己绝对能做到?
杜以云却不是,她抿起嘴唇,声音里有她自己难以察觉的艰涩:“……什么东西,什么话?”
楚承安拿出一个镯子,碧绿的镯子用料极好,而且因常年摩挲,尤为莹润,他把镯子递给杜以云,说:“请把这镯子交给她,问杜如月小姐,可还记得七年前白月山的那个少年。”
白月山正是杜以云救楚承安的地方。
杜以云盯着那镯子,她像是想笑,但嘴角牵强地扯了扯,脸色称不上好。
她还以为他认出她来,原来不是,反而是让她做鹊桥,给他们搭线,一刹那,她心里又酸又气。
系统赶紧提醒以云:“时机来了,任务能不能成功全看现在!”只要她告诉楚承安,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就可以沿着最优解算法的计算,一定不会出错的。
以云回:“好的。”
系统松了口气,新人就是听话好带。
脸色骤变只在一瞬间,楚承安甚至都没来得及发现,杜以云又变回那个神情带点淡漠高冷的丫鬟。
她伸出手,接过楚承安给的镯子,又伸出一只手,朝上露出掌心,她掌心的纹路很淡,关节处有一些很薄的茧。
楚承安困惑地看着她。
杜以云说:“钱。”
楚承安:“?”
系统:“?”
怕楚承安不明白,她挺直胸膛,中气十足:“你让我传话送东西,还让我种什么花花草草,难道不应该给钱?”
楚承安在西北混了七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还是怔忪一下,因为以云这张漂亮的脸蛋说出“给钱”这样的话,分外违和。
他以为,她应该是个温柔可爱的丫鬟。
不过楚承安气量足,这么一个小人物在他面前摆谱,他也不气恼,只问:“你要多少银钱?”
杜以云说:“十两银子。”
要知道,十两银子够一户人家富足生活半年,楚承安眼都不眨应下,等周鞍装模作样找“种子”回来后,连同银子和种子给她。
周鞍不解,小声嘀咕:“怎么还要十两银子呢……”
杜以云清点完,把银子收到自己袖袋里,哗啦哗啦的,她抿着粉粉的唇,说:“栽花的辛苦费就是十两银子,将军要归还的镯子,我自然会把它还到它主人那里,至于将军要我带的话……”
“恕我不能做到,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将军带这话给我家小姐,用意很是不好,登徒子才会这么做。”
楚承安眼尾动了动,心里把“登徒子”三个字念了一遍。
最落魄的时候,楚承安都没被人这么骂过,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
他确实大度,前头杜以云再怎么逾矩,他都没有生气,然而她收银子后却出尔反尔、倒打一耙,这种做法放在哪里都遭人唾骂,何况他最讨厌自作聪明、言而无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