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老太太带孩子,把人养成一张纯白的纸,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遵从自己的欲望。
但郁家如此家底,他们护得住郁以云,就一直由着她,没成想,今日酿成大祸。
这会儿,郁以云回想岑长锋的容貌,仍然有些心动,说:“爹,娘,我喜欢孚临真君。”
郁阳:“……”
郭玥叹息:“你喜欢孚临真君,你觉得孚临真君好看,但你别说出来,天底下那么多人喜欢这位真君,但为什么没人敢同他说?”
郁以云说:“那是因为他们胆小如鼠,我就不怕。”
郁阳抚抚胸口:“你,啧!”想到话不能说太轻,要严肃纠正女儿思想,就指着郁以云说:“孚临真君这般风华,这般修为,你想想你配不配吧!”
郁以云低头,她动脑筋真想了,很快,恍然大悟:“我配啊。”
“他是长得极好,我也长得不赖,他修为是高,但他这修为不正好能保护我?我怎么就不配了。”
郭玥和郁阳相相对视,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郁以云。
郭玥只好强行岔开这话题:“行了,现在和你说不通,日后你就懂了,你要记住你今日的错,以后不能犯,不然,到时候爹娘都护不住你!”
郁以云站起来,对爹娘行礼:“女儿知晓了。”
见郁以云不顶嘴,乖乖地退出大殿,郭玥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叫住她:“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
郁以云回过头,认真说:“我错了,错在没把法器天罗地网收回来,被顾小子当做证据。”
“哦对了,”她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期待,“我什么时候去孚临峰扫雪啊?”
郁阳、郭玥:“……”
合着他们刚刚说那么多,都是对牛弹琴。
夜里,郁阳安慰郭玥:“算了,以云这般性子,肖极少时的我,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去挑战修为比我高的人,不也活下来了。”
回想年少往事,郁阳摸摸胡子,说:“以云会有她的造化。”
可一想起郁以云要去孚临峰扫雪,郭玥心里就纳闷,堂堂郁家的女儿,居然要去干这种杂活,而且在众修士面前,郁家算丢了几百年的面子。
郭玥长舒一口气:“算了,已成定局,不想了。”
第二日,郁以云坐着一辆马车,骨碌骨碌走到孚临峰山脚下,一个老仆跟着她,因岑长锋没说可以带别人,所以以云要孤身一人上孚临峰。
孚临峰常年积雪,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若是不小心,则轻易踩空,掉落山道,老仆很是忧心:“大小姐,你要万分小心啊。”
仆从姓张,以云常叫她张嬷嬷,她在郁老太太那里就服侍以云,很是疼惜她家小姐。
郁以云穿着大长披风,揣着个手炉,即使如此,迎面吹来的寒冷依然彻骨,但想到岑长锋,她心里热烘烘,点头:“张嬷嬷,我知道的。”
张嬷嬷叹息,看以云这副样子,就知道她没听进去。
以云昂首阔步,大摇大摆朝孚临峰的禁制走过去。
可还没到达,乍然,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她弹回来。
郁以云愣了愣,不信,又走过去,再次被弹回来,这回她揉揉脑袋,还要硬闯,张嬷嬷连忙拦住她:“小姐啊,这里禁制没对你开!”
郁以云“哦”了声,她苦恼:“真君怎么没给我开呢?”又拍脑瓜子:“我知道了,我应该先打声招呼!”
郁以云放下手炉,她双手拢在嘴边,高声道:“真君!我是郁以云!”
禁制一动不动。
接连喊了好几声,都是这个结果。
张嬷嬷张了张口,本想说“是不是真君忘了,说明不需要过来扫雪”,可看郁以云好兴致,她不想郁以云失望,只要禁制一直不开,她们就能回去。
可惜的是,事情还是不能遂愿,一到这时候,郁以云的脑子特别好使,她相同了,深吸口气,气沉丹田,喊:“真君!我是来扫地的!”
果然,拦着她的禁制终于松动。
郁以云快活极了,一边跑一边回头和张嬷嬷招手:“这儿冷,嬷嬷到远一点的地方等我吧!我晚上再下山!”
张嬷嬷摇摇头,郁以云只知道高兴自己通过禁制,却没想到,她给出的“拜帖”是“扫地的”。
郁以云才不管这些呢,她能上山,能接近那高岭之花,便是极好的。
她攀了小几百米,哈出来的气都变成白雾,即使作为修士,有灵气护体,孚临峰的冷还是让她手冰脚冰。
她抱紧手炉:“好冷啊!”
系统:“哈哈哈,好好加油倒贴男主吧,还能尽快完成任务,啊哈哈。”
以云嘿嘿一笑:“你说的没错,我需要长锋哥哥的怀抱来温暖我。”
系统:“……你可以当我没说话吗?”
说是扫雪,但其实郁以云才不干,她到处转,昨天迎岑长锋出关是在山脚下,没法进山,现在是进来了,可惜孚临峰太大,上哪儿找岑长锋?
而且孚临峰上灵树无数,都倚赖岑长锋的灵力,它们无惧严寒,拍开落雪,就会发现这些树的树叶绿油油,绝佳的品质。
只看以云摘下一片树叶,咽了咽口水。
系统惊讶:“你想干什么?”
以云说:“这居然是棵青团子树,结出来的果子是青团子!”
系统:“我怀疑你中幻境了……”
孚临峰上的植物野蛮生长,功效颇多,把以云迷住的这种树,具有模拟修士脑海欲望的能力,就是幻境。
系统:“出息,还以为你脑海里会是什么帅哥,结果就一吃的。”
以云已经听不到系统说什么,一直对着“青团”傻笑。
系统看不下去了。
它调出原剧情,发现原身郁以云也受此植物蛊惑,原身会看到岑长锋喜欢她的幻象,刚好岑长锋路过,就做出很恶毒女配的愚蠢举动,非要扑进岑长锋怀里,惹得岑长锋黑脸。
结果到以云这,却变成好吃的青团。
反正以云最后还是要倒贴的,还是会让男主厌恶她,不需要在乎这点剧情的小不同吧。
感知到男主来了,系统噤声。
顿时,平地生风,压在枝头沉重的雪花簌簌掉落,以云的兜帽都被吹落了,露出她素净的小脸,她目光从青团挪开,她晃晃脑袋,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树桠上。
风把他的白袍吹得猎猎作响,雪花飘散中,天地间没人比他更适合这抹白,那眉眼清冷俊美,眼睛又深又黑,一眼就把郁以云吸住。
正是郁以云在找的岑长锋。
郁以云:“孚临真君!”
岑长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郁以云不懈地向他招手:“真君!”
突然,一柄冰霜一样的冷剑架在郁以云脖子上,瞬息之间,岑长锋到她面前,他眼中沉寂,眼神毫无温度:“你怎么进来的?”
往日,不管是谁,被他这样用冷剑架在脖子上,早就怕得腿肚子打摆,然而,眼前的人不仅不怕,还观察架在她脖子上的武器。
岑长锋眉头轻轻拧起,如果他没探查错,这人只有筑基的修为,怎么敢在他面前这般理直气壮。
其实,那是岑长锋不知道,要不是郭玥昨日对郁以云施封口术,她能更加放肆。
在他带着疑虑的目光中,郁以云说:“我是来扫雪的啊!”
岑长锋终于记起来了。
原来是自告奋勇来孚临峰扫雪的人,昨天他回孚临峰,大弟子问他需要改山下禁制时,他让给改了。
岑长锋收回长剑,他颔首,像平时夸弟子,惜字如金:“好好扫。”
郁以云很兴奋,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支扫把:“好,这就好好扫!”
岑长锋说完,转身离去。
他看起来像踏实地踩在蓬松的雪上,却没有落下任何一个脚印,好在他走得不快,郁以云能跟上,一边左右挥扫,一边紧紧跟在他身后。
没一会儿,岑长锋走到青霞台。
青霞台由一整块巨大的碧绿玉石切成,正是玉石最漂亮的一面,由此得名,听说是岑长锋二十岁锻炼剑意时,以剑意削出来的,放到现在,饶是几百岁的化神期大能,也不敢言之凿凿自己能做到。
因时常要用,上面很干净,并与冰雪,此时,台上共有岑长锋的五个弟子。
他们一见岑长锋,敛袖行礼:“请师父安。”
岑长锋颔首。
弟子们抬头,却一直看着岑长锋身后,心里都道奇怪,师尊一直独来独往,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个女人?还是那个大逆不道,说要来服侍师尊的女人!
或许他们目光太明显,岑长锋漆黑的眼珠往左下一瞥,便看到一把扫把。
岑长锋不是不知道郁以云跟着他,只是,郁以云对他来说就是一只蚂蚁,有谁会在乎一只蚂蚁呢?
如今他要在青霞台修炼,她不能跟来。
他皱眉,告诉那个扫地的:“不用跟我。”
而郁以云举起扫把,欢快地说:“我扫地呢!”
岑长锋:“……”
五个弟子心里嘀咕,怎么的,扫地还扫得这么理直气壮,等着吧,就看师尊要怎么撵走这女人。
只看,岑长锋似乎不愿再说,继续朝前走。
然而这样的举动,反而让五个弟子个个心里惊疑不定。
他们跟在岑长锋身后,偷偷换眼色,因为过去有人胆敢这样死皮赖脸,早就被打下孚临峰。
然而,那个抱着扫把傻乐的女人,为什么没被打下去?
想不通。
但岑长锋做什么,不是他们这些弟子能置喙的,只想着或者今日是个例外,可谁也没想到,例外突破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今日有例外,明日也有例外,后日也有例外,这个女人居然一不做二不休,成天跟在他们师父背后来青霞台!
终于,在第七日时,大弟子委婉地提醒岑长锋:“师父,那个女子……”
也是这时候,郁以云抱着扫把闷闷不乐地坐在不远处,她后知后觉,终于发现她在岑长锋眼里约等于无。
她好想引起岑长锋的注意,她是郁家大小姐,才不是透明人。
眼下,她看到那边,大弟子指着她的方向,不知道在说她什么。
岑长锋也看过来。
郁以云这几天绞尽脑汁,此刻,忽然有一计策,岑长锋不是喜欢修炼么,她应该投其所好!她蹦起来,朝两人走过去。
大弟子一吓,还以为自己说郁以云坏话被发现,难免心虚,可郁以云却不是奔着他来的,她往岑长锋面前一站:“真君,我们决斗!”
第五十三章
那大弟子还以为听错了,看郁以云理直气壮,下巴要掉了——什么决斗?
区区筑基,居然敢找大乘期的孚临真君决斗?不是她脑子坏了,就是她是个傻子,开什么玩笑!
大弟子又气又惊,手指着郁以云:“大胆!放肆!你想对师父不敬吗!”
郁以云斜眼看他:“我没在和你说话。”
那弟子被驳了面子,脸一红,正开口说了个“你”字,忽听一个微微上扬的声调:“决斗?”
这般清冷的音色,当是孚临真君。
郁以云看着岑长锋,连忙挺直腰杆,点头:“对,我要找你决斗。”
她又强调了一次。
岑长锋微微歪头,皱眉看着郁以云,他一心以大道为重,从不在乎身边蝼蚁几何,不得不说,郁以云这突兀的举动,让他第一次认真观察她。
面前是个十六岁雌雄莫辩的少年,明眸皓齿,头上束着男性的发冠,身上也穿着黑灰色的宽袍,一条墨玉带束着腰,上面垂下一块玉佩,刻着“郁”字。
郁家的人,从她的声音来听,应该是雌性。
这个人说要决斗。
然而,以决斗的角度看,她仅有筑基的修为,个子矮,四肢不发达,头脑也简单,身上的法器质量一般,口气倒不小。
只是,这句话还真有些意思。
就像常年站在山顶,他都快忘记山脚下生活几何,郁以云一句话,忽的把他的意识引导向山脚下。
很多年前,他曾经外出回来后,在山脚下买个包子。
他很早就辟谷了,但一看那又圆又胖的大包子,还是忍不住掏出一个法器,在店家吃惊的神色中,和他换个朴素的包子。
虽然那包子他最后没吃,但并不妨碍他记得包子拿在手里的暖和。
买包子的初衷并非吃包子,正如他一边觉得这种决斗荒唐,又一边想了解点什么的心情。
岑长锋眼珠子稍稍一动,他转过身来,正面对着郁以云,问:“与我决斗,你想获得什么?”
这句话把郁以云问懵了,她跑来说决斗,全是凭心而动,岑长锋这么问,让她陷入纠结。
不过,她这脑瓜子,很快想通,说:“其实没什么,就是找你说话。”眼睛亮亮的,“那我要是赢了,我能经常找你说话吗?”
岑长锋心想,实在是这个要求很奇怪,什么天材地宝都不要,就要和他说话?冷若冰霜的脸上难得疑惑,他扯了扯嘴角:“但我并不喜欢说话。”
郁以云一拍手掌,笑眯眯的:“没事,你不喜欢说话,我说就行了!”
岑长锋不置可否,甚至,觉得有点新鲜。
郁以云的出现就像一簇火苗。
就像本来冰封的雪山中,这簇火苗微弱得可以被忽视,随时会被雪花扑灭,但它仍然在挣扎着。
他想了想,露出思虑的神色。
一直站在岑长锋身后的大弟子看不下去,他知道师父除了修炼,从不挂心其他事,所以肯定察觉不到郁以云对他的心思!
岂有此理,这怎么能忍!
大弟子上前一步,说:“郁师妹想得倒好,师父偶有所语,听者若是顿悟,都能直接提高一个修炼等级,你凭什么提出这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