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天言不知道,不记得。
或者说,就算他记得,也罪多不压身。
于是,他耸耸肩,声音更凄厉:“不用跟我说这些没有用的,你到底爱不爱我?爱我的话,就死给我看啊!”
尤皎皎:“你真的确定,要我自杀,你才能满意,不再缠着我吗?”
范天言无奈:“怎么能说是缠着你?”
范天言:“我这分明,是爱你啊。”
爱你,才想见你为我自尽。
尤皎皎哆嗦着,踏入好久没有走上的夜半冬日阳台。
她犹不死心:“你真的确定要我死吗?”
范天言已经不愿意搭理她这种蠢话,反而不忘提醒:“记得和我视频,最后一段路,我们自然要一起走。”
尤皎皎开了视频。
纵然网络不好,依稀可见少女脸色煞白,身子瑟缩,鼻尖都是莓红。
当真是冻得惨,又害怕。
尤皎皎哭泣起来:“真的要自杀吗?可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这是前世的原主同样的话语,也是这样凄然地哭诉。
范天言软言安慰起来,这甜言蜜语和初见时一般,不知多久再没听闻过。
他声音温和:“爱我的话,这便一点都不可怕。”
也不再等少女退缩,他又开始倒数。
从萧戊诞大佬那里学来的一点东西,难得范天言用这么多遍,到现在还没有忘。
他说:“别再哭了,我心疼坏了,马上就结束。我数完,你就跳下去。”
范天言开始倒计时
“三。”
“二。”
“一。”
视频那一边的视角天翻地覆,彻底黑屏。
他也志得意满地笑起来:到什么时候,都依然有姑娘为我去死。
才从论坛中下来,初夏拉开阳台门:“什么时候养成的毛病?非要在大冬天吃冰。”
尤皎皎扔掉旧手机,浑身轻松地接过热水袋:“对不起,我错了。”
诚恳道歉,下回还敢。
没办法,冬天的雪糕太有魔力,还总是能让人演绎出哭出来的惊艳效果。
谁能相信她只是舌头冻麻了?
芥焰妍呈上新手机,又是一脸八卦:“这又是哪位追求者,这么壕气冲天、还居然直接是最新款型,张露果不是都没有抢到!”
辛薇也来了兴趣,仔细看署名:“水果软糖。这是谁?你的女生爱慕者吗?”
尤皎皎:说出来怕吓死你们。
爽快的初夏才不管这些,三下五除二拆开包装,将早就拆卸下来的原手机卡安进去:“皎皎本来就不止一个追求者,咱们可不像敲钟男那样,搞什么性向歧视。看不上陈男神,和漂亮姐姐谈一谈也很好。”
尤皎皎:也想要录音给陈霁崎听听,这该怎么办?
初夏给尤皎皎安好手机后,已经换好外出衣物,眉头一拧:“你们还磨蹭什么呢?一会儿学校犯罪演习,你们小心还穿着个睡衣,就被寝室大妈给轰出去。”
外卖还没送到的芥焰妍苦了脸,因为这还要改配送时间:“干什么要这大冬天的夜晚弄什么演习?”
尤皎皎安慰地拍拍肩:“可能是为了更逼真?”
逼不逼真不知道,从有女孩为他去死的狂热兴奋中,稍微冷静下来的范天言是信了。
刚才,好久没有再和范天言说过话的曲颇丰,突然和他发消息,告诉他学校有人死亡。
不过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曲颇丰还调侃他:“老兄,你那都不算什么。这可是实打实的谋杀,证据确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范天言一下子就想起来,刚才尤皎皎最后向他哭诉,若是教唆未成年自杀,那鼓励者成立杀人罪。
尤皎皎还没有成年。
范天言惊慌失措起来,他是想要别人为他付出性命,可是他自己可不想背负杀人犯的罪名啊。
范天言也顾不上煞笔室友,还在那里侃侃而谈。
他慌忙撂断电话,手机电话卡全部泡水折断销毁,生怕露出一点痕迹。
曲颇丰一句自鸣得意的“可惜这不过是演习”还没有说出口,那边居然已经挂断。
曲颇丰悻悻:这是什么人啊。
范天言气喘吁吁跑到门口,看到还在眩晕中的母亲。
他犹豫了一会儿,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两个人一起跑。
到最后,还是天性打败良心,他咬咬牙自己跑掉,暗自为可能要成为“包庇犯”的前言导员,烧一炷香。
范天言抛妈弃友,居然就这么溜了。
但是范天言一出门,他骨子里的怀疑又冒上头:怎么可能刚坠楼,警察就发现是他杀?
他犹豫着,还是先迈步,向很久没有去过的大学行去。
还没等到门口,范天言先看到骑着小摩托,左三袋、右三包的外卖小哥。
那外卖小哥正百无聊赖,晃着腿在那里打电话,“你们那犯人还没找到?”
范天言的脸变得惨白:原来是真的。
他等外卖小哥放下电话,还想最后挣扎一下,又不想别人发现,就过去趴在小哥耳边:“你们说的是坠楼案的杀人犯吗?”
外卖小哥突然感到耳边热风吹拂,下意识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面色煞白还戴口罩的无神男。
这如果不是犯罪演习中的虚拟杀人犯,还能是谁?
外卖小哥下意识,冲还没挂断的手机喊道:“我看到犯人了,就在学校南门门口!”
范天言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难道是自己已经被通缉,连照片都放到网上了吗?
他下意识倒退两步,想要逃跑,却没想到那外卖小哥看他想逃,更加激动:“犯人要逃出校门了,你们快来追!”
学校南门只有一条大道,路灯明亮,自然照得他无所遁形。
范天言真的被吓到,慌不择路,重新钻回学校里面,想要另择时机逃窜。
范天言:萧无蛋大佬教导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比如他之前和女朋友谈恋爱那么久,都没有被室友发现。虽然最后惨遭翻车,但那是个例外!
外卖小哥看着对方仓惶逃窜的背影,挠挠头,他只是想让这些学生尽快结束演习,好接走外卖而已。
可这个犯罪演习中的罪犯,未免也太认真了点?被发现居然还会逃!
另一面,和外卖小哥打电话的芥焰妍更茫然。
演习,只是让他们清楚面对犯罪行为,要怎么做,哪里来的真的嫌疑犯啊?
所以,这个外卖小哥在说梦话吗?
范天言却全然不知情。
他一边避着汹涌往门口挤来的人流,一边往里面跑,却莫名发现所有人,都挤挤攘攘地往各个门口涌去,中间还有警察持枪跟随。
范天言:难道是警察怕单枪匹马人数不够,居然要联合全校人来抓他?
他越想越慌,趁没人在意想溜进宿舍里,恰好撞上正欲出门,还在打电话的陈霁崎。
范天言脚步顿住,躲在墙角偷听。
陈霁崎目光轻轻扫过来,范天言更怕,以为被发现,没有出声。
还好,陈霁崎果然没发觉,还在通话:“如果我是那个罪犯,这个时候肯定已经跑到异国他乡。”
范天言屏住呼吸:现在他是不是也该逃?
陈霁崎:“你说还在学校里?别开玩笑了,哪有杀人犯会这么傻。”
陈霁崎轻笑一声,范天言又中一箭。
好在陈霁崎补充道:“警察都堵住校门口也没关系,不是还有小北门吗?”
对啊!
范天言眼睛一亮。
小北门荒无人烟,是月黑风高夜,情侣爱慕时最爱去的秘密之地,基本少有人去。就算有人堵住,他也有概率跑出去。
可是,他要怎么跑?用脚吗?
陈霁崎不愧是男神,即刻给出解决方案:“没事。别人也许不行,我不是有一辆541sb号的车平时停在学校,车钥匙就放在左边抽屉的第二格,开车就能逃出生天。”
范天言:哦,陈助我也。
不知道是不是得到消息,透过宿舍走廊的玻璃,可以看到有一大波人正在向宿舍逆流而回,显然就要上来抓他。
范天言也没时间再听陈霁崎在说什么,直接推开往宿舍外走的人,冲进门,依据陈霁崎所说的话,找到车钥匙,拔腿就逃。
陈霁崎看着挺拔俊逸,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居然被他一下子久推开,还就只会喊一句:“等一下。”
等什么等?等傻瓜突然顿悟自己搞错了?
范天言暗笑:我可不是蠢货。
若是范天言再耐心一点,就会发现陈霁崎通话的对象,正是自己已经坠楼身亡的女友。
他若是更耐心一些,还能听到陈霁崎悠扬清越的声音:“可惜,这辆车的刹车坏掉了,还没来得及去修理。”
范天言一个跨步冲进车里,哆嗦着拧开车钥匙。
其实他不太会开车,只是假期的时候跟风考了个驾照,一次都没有真正上手实战过。
不然,他也不敢随意打赌的时候就说,如果没有成真,自己出门开车就撞死。
那个时候他一直认为,自己将来会迎娶白富美,自然有司机替他开车。
自然,尤皎皎不在考虑范围内,即使能够成为女友,也不可能是结婚的妻子。
结婚嘛,肯定得是岳家有钱有势力的,其他的女孩子也就是闲暇时间,随意玩一玩。
范天言也许终于走了运,开车出校这一路极为顺畅。
即使有人看到,也没有特别留意这辆车。
范天言冷哼:学生就是学生,人再多再杂,那也只是乌合之众。
合着他现在已经彻底自我放逐,自己将自己开除学生籍贯。
范天言一路顺畅,可免不了焦心:他什么都没有准备,钱和身份证都没有,这要去哪里?
正当他犹疑的当儿,铃声响了。
是车载电话。
第27章 、图鉴一张收藏
不等范天言决定按下还是听听声音,电话都已经接通了。
入耳是甜美又熟悉的声音。
“学长,你在哪里啊?”
分明是尤皎皎。
范天言浑身一缩,走夜路撞了鬼,油门踩得更狠,想要飞速离开这个不祥之地。
尤皎皎得不到回答,反而更好奇:“警察去找你了吗?”
我的妈,救命啊!
范天言的妈妈还在晕厥,给不了回复,他只能狠戾跺脚,疯狂踩油门,来宣泄自己的恐惧。
一时之间,车牌号541sb的四轮钢铁飞驰,飙到最高速。
女声又问了几句,见还是得不到回答,便要挂断。
范天言这才理智回笼:这实在是不像前来索命的人。
范天言试探性地问:“你还活着?”
尤皎皎叫他吓一跳:“范天言?你怎么在陈学长的车里面?”
范天言和陈学长。
呵,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个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既然没成为杀人犯,那一切都好说。
范天言吁口气,大声骂道:“你不是说为我自杀了吗,小娼妇?怎么还在这里面笑得很开心。”
尤皎皎似乎被逗笑。
尤皎皎:“怎么可能真的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去送死啊。再说,你不是早就割腕自杀,怎么还这么中气十足地骂人呢?”
她居然还敢来顶嘴!
范天言眼神凶狠,就要停车来怒骂她。
前面就是一条密布碎石、极度险峻的土坡。
范天言猛地踩下刹车。
远在A大,抱着热水袋,啜饮奶茶的尤皎皎,拿着初夏的手机打断线的车载电话,抱着水果软糖送的新版手机,看陈霁崎传过来的车载视频。
真是快乐幸福的小生活。
视频画面,抖动的车身,细碎的砂石飞舞,天翻地覆,有尘土从窗子的缝隙中挤进来,车体扭曲。
这辆老式车,居然连安全气囊都没配。
黑屏了。
这下,范PUA男不留任何余地,彻彻底底地翻车了。
披着厚衣服,尤皎皎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发现翻车场景真的只能用一个“壮烈”来形容。
比尤皎皎还早到一步的校花,陈软芋还怕她受不住血腥的场面,拉到一边还要遮住眼。
那手柔软,比月色还白皙沁凉。
尤皎皎叹气:一朝装柔弱,终生小白莲。
从视频里还看不出什么,但是满地土沙中,鲜血都黯淡到翻不见。
真是给警察移出范天言的遗体,都造成不小的麻烦。
蠢货抢走别人的车,还不会开,居然肇事,唯一庆幸的是没撞到别的人,造成无关人员伤亡。
居然连自己的母亲都打,真是又蠢又坏又恶毒,真不知道生他而不是买块叉烧,是为了什么。
真的是,死了都让人唾骂。一路黑红进军到死,算是可歌可泣的传奇。
今天遇到的熟人真不少,好像都赶来庆祝范PUA的亡故。
刚告别一会儿要回学校,处理事情的校花学姐,又转眼看到学弟。
芭比金刚男孩余舰,正拉伸准备不需要器械也能做的,前弓步上拉无氧运动,看到尤皎皎惊愕的表情,还很有闲情地打个招呼。
尤皎皎好奇:“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余舰:“今天a大自主招生。”
尤皎皎:“你不是想去别的市读数学吗?”
余舰耸肩:“我家人强迫的,顺便听霁崎哥讲,你的前男友出事,就来顺便看看你。”
还不等尤皎皎发问,他就已经自己挡住嘴:“哎呀,怎么把霁崎哥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也给一不小心说出来了呢?”
尤皎皎:你这个一不小心,也装得太假了点,看看你这个漫不经心的表情,哪里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