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太阳坠落》作者:兮树
文案
问题少女弥雅迎来了新任指导教官兰波:他温柔正直又善良,不抱偏见,不懂憎恨,恍若圣人。
——圣人爱所有人。
但这也意味着,圣人不会偏爱任何人。
弥雅偏想成为兰波心里特别的“那一个”;
哪怕不择手段,她也要将圣人拉下神坛,据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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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雅双手捧住青年的脸,在唇与唇的距离归零前停住:“有那么一个故事,公主为了亲吻圣人的嘴唇,不得不砍下他的头颅。兰波教官,幸好我不用做到那一步。”
*架空,圣父x刺头少女,HE,精修完结
*大概是披着圣人皮的怪物与披着怪物皮的圣人之间的救赎系爱情故事
*前期比较沉重,但其实是治愈系童话,真的qwq
*纯属虚构,登场任何人物的观点都不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文案台词致敬奥斯卡·王尔德《莎乐美》
2020.03.29 给J的礼物,生日快乐。
微博@兮树
内容标签: 异国奇缘 西方罗曼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弥雅,兰波 ┃ 配角:预收《女扮男装后我成了王国最强》 ┃ 其它:西方罗曼
一句话简介:圣父x问题少女
立意:珍惜和平,爱与理解带来救赎
第1章 零下九十一
接待室是一间正方形的屋子,四壁雪白,没有窗户,正中摆了两把黑色折叠椅。
弥雅坐在左侧的椅子上。按照惯例,主人在左,宾客在右;这间改造营的教官大都喜欢在面谈时坐在左首。
弥雅坐在左侧的折叠椅上。她上身向内佝偻,像要护住小腹,头耷拉着,专心地咬已经惨不忍睹的指甲。
门外有脚步声,弥雅借着打寒颤的劲头将腰背挺直,揪住制服裙摆的坑洼指甲勾出细线,她将小手指套进去,将线环往外扯,勒住手指的细线变成可以划破皮肤的刀刃,她恍惚觉得,再用力一点说不定可以就此将指节切下。
细线应叩门声断裂。
弥雅的裙子上又多一个无处安放的线头。
以前的教官从来都是推门而入。
外面的人又敲了两下门。
弥雅困惑地盯着严丝密缝的门板,不明白对方想要什么。门只能从外打开,内侧锁的钥匙在教官们手里。
“那么我就开门了。”话语落地数拍后,外面的人才拉开房门。
来人几乎和门框一样高。弥雅情不自禁吞咽了一记,忘了瑟缩,像见到狮子的山羊。
青年也的确有让人想起动物鬃毛的金棕色头发,只不过他的头发柔软闪亮,更像驯良的大型犬。他摘下军帽致问候:“你好,初次见面,我姓兰波,是负责你的新教官。你叫什么名字?”
弥雅没有回答。
兰波看向右侧的椅子:“我可以坐下吗?”
这个人再次做出令弥雅难以理解的行动。她不觉得他应该征求她的意见。她不是这间房的主人,甚至不完全拥有对这具身躯的主权。
持续的沉默似乎令兰波略微难堪,他手中的军帽在指尖转了个圈。
“那么我就坐下了。”
体格上的差距因为落座变小,弥雅又在呼吸了。三,二,一,进入角色。
“你叫什么名字?”兰波再次发问。
她是弥雅,前帝国少年军成员,在莱辛改造营接受再教育,编号13。
“我叫什么无所谓吧,”弥雅将头歪向一侧肩膀,熟练地将裙子往大腿根推,理所应当地问,“要现在就做吗?”
兰波怔了一下。
弥雅困惑地盯着他,骤然本能地醒悟,这个男人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打算。他将她当做一个人看待。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刻,她被陌生的耻辱感贯穿。
她是帝国少年军伙伴们急于摆脱的不光彩过去,是改造营教官履历上扎眼的污点。但她毫不在乎,甚至以之为荣。
但这个叫兰波的青年让她想死。因羞愤而死。
仿佛要挽回她本就不存在的自尊,弥雅垂头:“真的不要?”
“不用了,谢谢。”兰波没有嫌恶地别开视线,笔直地凝视她,“你叫什么名字?”
弥雅确信她讨厌这个人。从头发的颜色到声音,最可恶的是这恍若一无所知、又像全都看透的明亮眼神。她无从遁形,被押上由兰波裁决的法庭。即便他宣布她无罪,他也的确会这么做,但她依然会感到自己是个肮脏的罪人。
弥雅揪住裙摆,抿紧嘴唇,拒绝回答。
兰波微微笑了一下,仿佛并不在意:“那么今后请多指教,弥雅。”
弥雅固执地保持沉默,只差整个人在椅子上团起来。她希望兰波立刻消失,然后再也不出现在她眼前。她讨厌他,她恨他,她从根本上无法忍受他。
“那么作为友好的象征,我可以和你握个手吗?”兰波说着向她伸出右手。
仅仅是地面靠近的男人的手影,就让弥雅颤抖了一下。
兰波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又等了片刻,收手:“那么弥雅,之后我们要一起完成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互相握手。”
“我不会和你握手的。”弥雅冷冷宣称。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恨你。”
兰波再次因为惊讶停顿了一拍,但他脸上没有受伤的神色。这种大人的从容仿佛在嘲笑弥雅。她不自禁大声喊出来:“我恨你!我恨你们!”
“我们是谁?”兰波平静地问。
弥雅胸口起伏,她腾地站起来,背过身去,对着雪白无垢的墙面投掷出答句:“所有人!”
“你为什么恨我?为什么恨其他所有人?”
兰波的问话越温柔平和,弥雅就愈发想要尖叫。但接待室像是刹那跌进深海,她发不出声音。
“弥雅,——”
弥雅一头扎出水面,转向兰波,眼眸还是湿润的,口气却已经干涸:“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她等待兰波因为她孩子气的应答皱眉,或是好言好语地让她“冷静下来”,又或是干脆耐心耗尽直接命令她坐回原位。
但兰波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注视她。以他那可憎的澄澈眼神。
弥雅浑身骤然脱力,她踉跄歪回折叠椅上,半眯着眼睛轻声说:“别管我了。”
“这样的要求让我很为难。”
和弥雅之前接触过的所有教官都不一样,兰波的用词很讲究,不是故作高深的显摆,而是自然而然,反而加倍让她烦躁。他的谈吐柔软又克制,像偶尔可以从设施窗户中窥见的大片云朵,在高天之上,只要一阵风来便会悠然走远。但弥雅不敢小觑他,那支撑着兰波高大脊背的东西令她恐惧。
她合上眼帘,不信有人能够在她这样的顽抗下保持好脾气。
“弥雅,再过三个月你就要18岁了。”
弥雅倏地睁眼,强压住视线,没往兰波那里看。
兰波等待了片刻:“我想,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什么?”弥雅恶意反问。她要逼兰波说出来。
兰波被她的话语刺中。他缓慢地眨动眼睫,一瞬露出祈求似的神情。
弥雅忍住嗤笑的冲动,坐直交叠双腿,将颊边乱发往耳后别,故作天真地撅起嘴,以比纸杯蛋糕糖霜更虚假的甜腻声调重复:“兰波教官,那意味着什么?请你告诉我。”
兰波显然并不喜欢她这么拙劣地卖弄风情。他再次默然挪开视线。
只需要一个动作,弥雅又被兰波推上被告席。
她拉下情绪的闸门,面无表情地抱臂瞪视对方。
兰波有风度地妥协。
“如果学员不能在成年前从改造营毕业,就无法重回社会,会转入特殊基地继续接受再教育。”他词与词之间的停顿泄露出不忍,“那些基地的学员大都是真正的战犯。”
“我也是战犯。”
“弥——”
“我上过前线,杀过人。”
接待室的室温骤然下降。
弥雅立刻知道兰波生气了。他的蓝眼睛因为愤怒变得更为明亮。
盛怒的男人总是像披着人皮的野兽。弥雅化身挑逗猛狮的蝴蝶,要将獠牙和兽性都勾出来。她单手支颐,轻浮地补充:“反正有了那种大铁块和程序,不管是谁,只要把手放上去,按个按钮,拉个闸门,扣一下扳机,就能杀人。小孩都可以。”
弥雅上半身前倾,任由空气灌入制服领口。她从眼睫下看向兰波。这是个能勾起男人欲望的煽情小动作。她很低很低地念:“兰波教官,你杀过人吗?”
兰波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哑声答道:“没有。”
弥雅轻笑,将头愉快地往后甩。
但兰波沉静的话语令她的动作冻结:
“弥雅,在你出生之前战争就开始了。除了遵从教导你的人以外,你别无选择,所以你没有错。因此此刻,你才在这里。你有权利去见一见更广阔的、更明亮的世界。”
“别开玩笑了!”弥雅的尖叫令自己都惊愕。她因为这一拍的错愕而怒火更甚,起身将椅子踢翻,退到离兰波最远的墙角:“闭嘴吧你!”
兰波伸手扶住翻滚的椅子,动作稳得令弥雅胃里一阵灼烧似的翻涌。他一言不发地将折叠椅放回原位,重新落座,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弥雅,今天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
“我和你的话已经说完了,请回吧。”弥雅学着兰波的口气赶人。
“弥雅,现在开始,我和你轮流问对方一个问题,回答者可以选择保持沉默,但如果开口,必须诚实回答。”
弥雅背过身去,烦躁地猛揪自己的头发。头皮上的旧伤被牵动,她喜欢这钝痛。
“女士先请。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
“你睡过几个女人?”
“我选择沉默。在人后谈论女性是不值得赞许的卑劣行为。”
弥雅哈地笑出声。
“在进入帝国少年军之前,你在哪里生活?”
弥雅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兰波在问她。这个问题令她感到茫然无措。
帝国少年军这个身份她穿得太久,即便脱下了黑色的军装,它依然包裹她,业已成为她的第二层肌肤。而兰波竟然想要剥去这层皮。
她都不知道那下面有什么。
“我不记得了。我长大的福利院也从属少年军。”
兰波不置可否:“轮到你提问了。”
弥雅厌烦地皱起鼻子:“谁想陪你玩这种游戏?好了没有?够了吧。”
“我还有很多想问你的事,”兰波挠了挠后颈,毫无征兆地难堪起来,“你就没有别的想问我的问题?我是个很无趣的家伙,但好歹可以和你说说外面的世界——”
弥雅不耐地截断:“战争时你在干什么?”
兰波涩然一笑:“在战争刚刚开始时,我的双亲就带着我和弟弟一起逃亡海外。直到去年和约生效,我才时隔多年第一次回到故乡。”
“所以,近二十年的战争的滋味,你半点都没有尝过?”弥雅忘记了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的限制。
兰波也忘了。
他苍白着脸,突然变得不知所措,一个劲地把玩手中的军帽。
但失态也只有须臾。
“我……读过媒体报导。仅仅是文字,就让我看到了无法想象的人间地狱。回来之后,我当过一段时间志愿者,收集幸存者的口述记录。但我感觉那还不够,因此我才会来这里……”兰波恳切地看着弥雅,仿佛在征求她的原谅,“我想,这是眼下我最能做到的、最该做的事。”
弥雅彻底失语了。
兰波说的话,她无法理解。
她无法想象该如何旁观这场撕裂整片大陆的战争。因为那是她熟知的一切。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青年,恍惚地想,她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他本能地厌恶到极点。
“最后一个问题,”弥雅的声音丧失了温度,但她感觉自己在燃烧。火焰是名为嫉妒的丑恶的感情,但那也是正义的烈炎,词句不受控制地滚落舌尖,像从枪膛喷射而出的子弹。她想用控诉的言语弹劾兰波,想置之死地,想看到兰波毁坏。她渴望他的绝望渴望到像要坠入爱河,哪怕她自知恋爱是这世上离她最遥远陌生的东西。但只要让兰波屈服,逼迫他跪得比尘泥更低,到那个时候,也许他们就能互相理解。一定是的。哪怕只是短短一瞬,她大概也能从他无法修补的伤口中看到只有他见过的“更广阔的世界”。
这么想着,弥雅情不自禁微笑起来:“明明什么都不明白,还要劝别人走出来?对只见过监牢的囚犯描述外面的美好世界一定爽飞了吧?你图什么?自我满足?你不害臊吗?兰波教官,你让我感到恶心。”
如她所料,兰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弥雅满意地从他腰间取下钥匙。兰波没有抵抗。
她打开房门,将钥匙往后随手一抛,扬长而去。
钥匙落地的声响被自动关上的房门封死。
距离弥雅的18岁生日还有三个月。
第2章 零下九十
在睁开眼前弥雅就醒了。
她倾听周围的动静。
是她熟知的寂静黎明。距离早晨起床的铃声还有四十五分钟左右。
睡在上铺的莎莉呓语着翻了个身,弥雅用被子裹着头坐起,轻轻吐息,收起睡梦遗落的不必要表情。然后,她任由被褥落下,同时睁开眼。
启动完毕。
弥雅迅速套上制服,光脚走到门前。她一手提着塞了袜子的鞋,一手静悄悄开启房门,以肩膀推出容自己离开的空隙。钻出房门后,她反手搭住门把,无声地阖上门。每天早晨都是这样,哪怕意识模糊,身体也会忠实地做完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