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门亲事都不能以潦草来形容!昌元帝灭了前朝,那前朝之人能不恨之入骨?这公主嫁过去岂不是任人折磨?
结果他们还没决定要不要劝圣上三思呢,慎亲王乐颠颠地进京谢恩了。
这位王爷这两年一直躲在深山里,过得犹如隐士高人一般,进京时落在众臣眼里不像是前朝王爷,倒像个老道士。
他倒不怕顾绍睿对自己怎么样,事实上之前躲起来也并不是为了躲顾绍睿,而是为了躲一些为了逢迎势大动了歪心思的人。
旁的不说,就说理亲王侥幸没死在顾绍睿等人手中的家眷,便被一位想要投靠顾家的将军砍了脑袋送到了顾绍睿跟前做投名状。
倘若慎亲王没躲起来,那他就是个明晃晃的靶子。
两年的隐居生活让慎亲王心中的憋闷淡了不少,再加上顾绍睿保留了他的王爵,又为废太子平反,这位王爷一时间竟想不出还有什么不好的。
这时姬契又找上他做大婚的高堂,慎亲王满口笑着答应了。
永安公主的大婚看着倒是低调,只皇家人并她昔日的闺中密友参加,并未惊动任何朝中官员,只是从宫中往公主府抬嫁妆时,让群臣推翻自己先前那个猜想。
这嫁妆从破晓时分抬到了华灯初上,整整一个白天,京都城的百姓就看着一个个大红木箱子高大挺拔的士兵一路抬进了原来的国公府,现在的公主府。
到最后,有御史如坐针毡地上了折子,陈言现在天下初定正该是休养生息之时,天子嫁妹似乎不需要陪嫁这么多的嫁妆。
不过他很快得到了一个答案,这其实都是慎亲王府出的聘金。
御史怔愣了一瞬,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骂前朝皇族太过于贪婪好,而是继续劝说圣上把这笔钱用在百姓身上。
细一想,倘若不是因为娶到了永安公主,估计慎亲王府还不会拿出来这么多的钱财来。
御史陷入了纠结之中。
昌元帝倒是笑着让御史退下,一心操办起淑毓的婚事来。
淑毓与姬契成婚的那日是个难得一见的大晴天,头顶的天空仿佛被什么洗刷过一遍似的,蓝得令人心旷神怡,便是有什么郁闷的也就瞬间散了。
公主殿下一路坐着轿子,无人得见她的样貌,倒是未来驸马爷的模样把旁观看热闹的人都看得一愣。
姬契早年在护国寺时低调得很,几乎从不在人前出现,自然众人呆愣不会因为认出他的身份,单单只因为这位驸马爷实在生得太过俊俏。
已经被封了齐王的顾绍直与晋王顾绍朗将这个妹夫捉住了,仅他兄弟二人便轮番灌了姬契两大坛子酒。
结果军中出身的二位大舅哥一个眼神迷离一个脚步踉跄,原本做和尚的妹夫却还是神色清明嘴角含笑,根本没有一丝醉态。
顾绍朗有些傻了,直拍着姬契的肩膀大声道:“兄弟你这酒量,怎么这么好?”
这称呼一出,旁人都知道晋王殿下醉了,姬契笑了一笑,对着随顾绍朗过来的小厮道:“扶晋王殿下去休息。”
走了顾绍朗,本就沉闷的二舅子也就不打算继续难为妹夫,挥挥手让姬契去找淑毓,他则准备自己再喝上一会儿。
惦念着淑毓,姬契也就任二舅子去了,结果他走得略微远了一些,顾绍直身边那个有些话痨的小厮便高声道:“驸马爷的衣角怎么湿了?”
顾绍直循声望去,果然瞧见姬契大红衣袍的衣摆出有一大片水渍,甚至还在一路走着一路滴水。
这妹夫哪里是千杯不醉的好酒量?分明是不想醉着见淑毓跟他们在这里耍心计!
*
由于淑毓是做了新朝新帝公主的缘故,一应婚嫁步骤都是可着她舒服来的,因此待得姬契回到房中时,淑毓并没有似旁的新娘那般饥肠辘辘还要顶着盖头等相公掀。
此时的小姑娘已然卸掉了一头的钗环,一身轻松地窝在床榻上。
不过她倒也没有完全没有一丝新嫁娘的紧张,就比如现下已然困倦了的淑毓就没有大剌剌地睡在床上,而是头依着床边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她这幅模样着实是可爱极了,姬契就那么站在她面前望着她,笑意渐渐占了整张脸,最后更是没忍住笑出声。
这一声低低的笑倒把淑毓惊醒了,她连忙挺直了身子四下找了找,迷离的目光才与面前的姬契对上,小姑娘立刻欢喜地起身道:“你终于回来了!”
望着淑毓此刻陡然绽放出的笑颜,姬契只觉得自己的心软成了一汪水,半分都不后悔自己用计骗过两个来势汹汹的大舅子一事。
他伸手将朝自己扑来的淑毓接在怀里,低低地在她耳边道:“娘子。”
淑毓一直都不是很能抵挡得住姬契这样低低的说话声,因此她忙一副被痒痒到了的模样躲了躲。
待得再抬起头来,淑毓有些促狭地望着姬契的眸子道:“大师!”
姬契一怔,随即好笑道:“你叫我什么?”
淑毓想起先前母亲拿着那小册子教导自己的事情,眨了眨大眼睛靠得离姬契近了些,近到一张口嘴唇便能碰到他的下颚,然后又重复地叫了他一声:“大师!”
姬契的眸色一沉,黑黝黝的眼珠盯住淑毓,几乎要把她吸进自己的心里来。
这时,窗户那边突然有了一点动静。
淑毓此时反应倒是神速,从姬契怀中瞬间跑出来叉腰道:“定然是三哥!没想到他真的跑来闹我的洞房!”
从前淑毓仗着自己是最小的妹妹,倒时常说出些要闹兄长洞房以及挑唆嫂子的玩笑话,结果时光荏苒,最小的妹妹倒成了最先成亲的人,这闹洞房的顺序八成也要掉个。
姬契想了想顾绍朗那副醉模样,怎么想也不觉得会是这位。
淑毓却已经大叫着“三哥”然后推开了窗户,与正准备起身的顾绍直看了个眼对眼。
新晋的永安公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闹洞房的居然是她二哥!是她那个从来就沉默寡言甚至略略有些淡漠的二哥!
被小妹妹抓了包的顾绍直终于是明白了尴尬为何物,不过他一向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目光略过了妹妹的头顶望向她身后的姬契,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报复成功的眼神。
“二哥!”见自家二哥居然不理自己,还仗着生得高在自己的头顶看人,顾淑毓有些不乐意了。
顾二少爷好似如梦初醒一般,也不好意思同妹妹说些什么,竟是转身便快步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在心里为自己开脱,定然是今日饮酒过多的缘故,才会做下如此幼稚失态的事情。
淑毓没喝酒,但对于转身就走的二哥她还是选择了追上去好好说道一番,结果她刚刚扒住了窗子,整个人便被姬契端在了怀里。
“新婚之夜,小檀越是要到哪里去啊?”
方才还“大师大师”犹自叫得欢快的人,听见这久违的称呼竟突然脸红了,忙小声道:“你作甚么又这样叫我?”
姬契却突然强势了起来,他将敞开的窗子关好,将淑毓抵在的窗边,被酒水浸软的唇此刻却没有半分酒味,只是在少女白玉般的脖颈间流连,将方才还刚强着要找兄长算账的淑毓吻得失了力气。
“小檀越,你可能需得贫僧教教你,如何撩拨人。”
……
洞房所在院落外的凉亭内,护国公一脸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许氏夫人却没工夫陪丈夫伤神,只催促道:“快些走吧,若是让人知道了咱们一大把年纪还守在女儿女婿的院子外面,不叫人笑话死!”
顾铮却瞪了瞪眼睛,难得对妻子硬气了一次:“瞧你这话说的,隔着一堵这么厚的墙又那么大的一个院儿,我们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的?我这不是,这不是记挂着淑毓么!”
许氏夫人却是一笑道:“你是瞧不见,也不知道谁扔个石子把他二儿子暴露出来的。”
一说起这件事,顾铮更是生气了:“我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一向耿直的老二居然会干这种事情!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许氏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推了推顾铮的大脑袋:“有这么说自家亲儿子的么?行了,我们不是天一亮还要出城去么?快走吧!”
夫妻俩相携着慢慢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