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束星承为什么没有光明正大寻过来的理由。
男人并没有意识到他没有选择强硬上门直接带人走的原因是他不想叫她抗拒自己,梵音海这个人完全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所以他直接幻化成那个模样进了玄一道,也循着她的气息直接找到了人。
可谁来告诉他,这个人是怎么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的?
束星承的疑问在那一夜叶君就的到来之后得到了解答,而那股怒火也越来越盛。
他不喜欢她无悲无喜的样子,更喜欢这个人在幻境里那样悠闲恣意的模样,可细细想来更无法容忍的竟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都没有丝毫放弃她的想法。束星承也是在这一刻才终于意识到了,原来连他自己都被困在了那个幻境里到如今都没有醒来。
束星承不是人类,他没有人类这么多磨磨唧唧弯弯绕绕的想法,哪怕之前诸多部署也只是因为魂晶的特别之处而区别对待罢了,更多的时候承颜妖皇其实更喜欢直接动手。
他清楚的知道若是没有过去所有那些坎坷的经历,她也许就不会变成如今这个叫他无法放手的梵音海。以前的事情她既然想不起来了,他就可以果断抛弃已然无用的幻海门束星承的身份,用星辰的身份把人带走也是一样的。
妖族和人族不一样,他们的真名唯有伴侣知晓,对外的一概都只是一个称号罢了,便如同他的承颜之名,而他早年被丢在人界后来才回到妖族,所谓束星承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他随手取的罢了。
只要她愿意,他随时可以只做星辰。
束星承清晰的意识到了,那即将来临的大典正好就是他带走这个人的最好机会,在天下人面前叫他们都知道梵音海是被他承颜妖皇捧在掌心的人,让叶君就和傅雪松都滚到一边去才好!
于是雪虎幼崽在当晚就幻化成了那熟悉的样子,是个漂亮的不行的少年,银发金瞳带着满眼的笑意把她抱进了怀里,“音海,我终于找到你了。”
“星辰?”她似乎楞了一下,紧接着唇上立即漾起了弧度,“真的…是你?”
梵音海如记忆中含笑点头,可眼泪却滚烫落下,深深洇入他脖颈的冰凉足以叫他心尖发烫。
值得么?值得的。以前他只觉得这世间无聊这世人愚蠢,束星承是知晓的如果想要保持这种高高在上统领万妖的心态他就应该永远做无牵无挂的承颜妖皇,但他已止不住心动,并且迫不及待。
毕竟……这世间唯有一个梵音海能叫他不远万里奔赴而来,只为了带她来到自己的身边。
“我以为你只是个梦,唯有他才是真实的。”
“醒来之后我找了你很久,直到不久前才再次听到你的名字。”束星承如今的模样定格在幻境中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张脸美的几乎雌雄莫辩,超越了性别之分,“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人么?”
梵音海沉默了一下立即又想起来,“你这样闯进来不会被发现么?”
“不会的!我其实很厉害!”他甚至夸张的比了个手势,金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张扬。“你不会想嫁给那个人的,谁不知道傅雪松那小辈就是个冰块,长得还没我好看。音海,只要说一声我就有办法带你走!”
她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意,“我信你。星辰,可我不是自由的。”
“你担心被控制的事情?”
“你倒是知道的很多。”她并没觉得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只是平静的点头。
“我有办法,这不是我的真身,连我的实力万分之一都不及,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束星承突然正了正脸色,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头发,“音海,你看清楚。我不是人类,是妖族。”
“嗯,我来仙界有一段时间了,该知道的都知道。”
“你们人类不是有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可诛么?你……不怕?”
他金色的眸子里此刻正异常严肃的询问着,对于束星承来说谎言和欺骗根本是不存在的,只要她开口他就知道是真是假。他在心底自嘲,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会问出这样堪称懦弱的问题。他明明一向是信奉自己要的抢也要抢走才对,何必问她是不是真心?
梵音海控制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蹂乱了他华美的银发。
而后她伸出小指与他允诺,四目相对,勾住的指便再也没有松开,“是妖是人是鬼是魔都没关系,只要你是星辰就足够了。我如今所剩不多,唯独只有这躯壳之下的魂魄仍是属于我自己的,我等你来接我,星辰。”
她话音落下,好像有什么正在酝酿着,点燃着,决堤的喜悦冲溃了所有束缚和质疑。
束星承用力一拉,她越发瘦弱的身子就立即落进了他的怀里,像终年飘摇的浮萍终于找到了归处,他不肯让她看到自己如今贪婪渴切的可怕表情,于是只好埋首在她温软的颈项里重重点了头。
梵音海仍是记忆里那个坚韧的灵魂,束星承由衷的庆幸自己为了确认她的消息连偷跑来玄一道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可没有关系,只要她还是她,仍是那个坚不可摧至此绝境都没有放弃的耀眼灵魂。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都一直认为确实是道侣大典的那一天是最好的机会。
不过之后怎么离开先不说,至少今天等两个人讨论完之后天色已经不晚了。梵音海有些迟疑的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出去,“星辰,今夜你还是跟我睡吧。”
束星承那张稚嫩的少年脸上难得呆滞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屋子里唯一一张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对方有些急切的声音打断了,“想什么呢,你变回去。”
就差把失落写在脸上的少年点点头应了下来,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好像是她欺负了他似的,可谁让对方那张脸实在太有欺骗性了,于是梵音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俯首在他颊上落下了一个吻,“晚安,星辰。”
“好。”
天知道束星承现在多想直接用真身横跨山河来到她的身边把人直接揉进怀里不管不顾的带走,带回妖域再也不让任何人窥见她的美好。他垂眸的时候金瞳幽暗深邃,哪怕知道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可还是想把得到过她的傅雪松碎尸万段,哪怕他也曾是促进这一事实的幕后推手也是如此。
束星承收敛了眼底的杀意化为了雪虎蜷缩在她的身边。
忽来的风吹散了窗外的风雪,如洗的弯月终于从云层之后透出清亮的光。
当她熟睡之后,束星承才又重新化为人身,也不知道在这片静谧中极为专注的望着她多久,较之他们相认之前她的颊上如今多了几分红润,可以想象对方冰冷如霜的眸光因为他一个人的到来而柔软,那张唇也恢复了些许的樱色,此刻正挂着一缕浅浅弧度。
束星承意识到了那也是因为他的到来才生出的改变,他控制不住的笑出来,倒是有那么点偷笑的意味了,好在他以星辰的身份重新站到了她的面前。他一边在心底越发庆幸的想着,一边小心翼翼的仰头凑了上去,在月色清辉下悄悄的偷了一个吻。
这一夜,承颜妖皇生平第一次不顾脸面的偷吻了一个女子,他以为那不过只是他们所有故事的一个开始,殊不知这个必将以痛句读的故事已经即将走到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戳戳小手指,作者发神经又想开一篇快穿了。
我不但喜欢写虐渣男,我哭的我难过我装的梗。还喜欢洗白·治愈梗,嘤嘤嘤。
这样我就是集齐了治愈·虐渣·小甜饼三个题材的作者了!你们分开追会不会有点新鲜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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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束星承就这样留在了她的身边,以一只小雪虎的躯壳作为归处,另外一边它时常会由于意识回归安排事情而暂时沉眠,每到那个时候梵音海就会让他留在自己的膝上只当做幼崽是习惯性的困顿了而掩盖身份。
这一天也是如此,距离大典到来的日子也不远了,这期间她从未和其他人多说过半句话,只是偶尔会出苍雪峰到处看看,但梵音海心知那两个人一定就在自己附近,所以也从未离开过玄一道的地界。
她仍是坐在树下那个位置面无表情的望着外面的世界,身后传来了轻微脚步声,梵音海回头看过去才发现来的是个熟人,还是那副孔雀开屏似的姿态,凤眼狭长,脸上带着一如既往似乎总有种勾人意味的笑。
——是楚倦。
“怎么?这就不认识我了?”
楚倦虽然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气和她开玩笑,可眉头却不自觉微微蹙起,他记得对方跟着傅雪松那老冰块来到无相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可如今才过去多久?她刚才单独一个人坐在那里的时候,简直像是快要飞升了。
那种与天地共色,完完全全呈现一种极为叫人心慌的苍白冷漠。
梵音海却只对他点点头就淡淡移开了视线,“楚倦。”
这一下之后楚倦连脸上的笑都淡的几乎看不见了,他没有丝毫见外的走到她身边,也不知道是因为本来就自来熟还是因为那天两个人约酒之后就觉得他们两人好歹算是朋友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我问那个老冰块他也不说话,我巴巴的赶来玄一道还以为能看到他终于老树开花之后的变化,可谁知道他反而越来越闷了。”
她仍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收回视线撸了一把膝上那毛茸茸的小东西,“没什么可看的,回无相城吧。”
“若是有什么委屈,你就说出来,我替你找那老冰块算账去!”
“委屈?”
梵音海怔楞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别问了,说出来只会叫你为难而已。既然来了,就陪我坐坐吧,我想喝酒…”
楚倦因着她那比哭泣似乎更叫人压抑的平静而闭了嘴,只沉默的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那熟悉的玉瓶轻轻放在桌上,“仙昙玉露管够。”
直到这个时候居然都没有人出来阻止他,楚倦可清清楚楚的记得那老冰块上次把人带走前那充满了杀气的眼神,完全就是一副再敢让她碰酒的话你就死定了的表情。看样子不过短短几天,确实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之前也听了一些闲言碎语,说什么是折雪仙君软禁了梵音海,之前他肯定是不信的,就照着那老冰块紧张她的态度,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搞不好连开窍都需要这丫头磨他许多年才能如愿以偿呢!上次那个情形,在他这个过来人眼里看起来分明就是两情相悦!
可楚倦也没想着要逼迫她说什么,于是两个人居然又开始拼起了酒。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色已经暗了。
“我想离开这里。”她本来只闷头喝酒,可又在似醉非醉中轻声吐露了这样一句话。
“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这里…”梵音海痴痴的笑了一声,举杯对红衣男子示意了一下又灌了一口酒,“楚倦,我能问问么?你等的是谁?”
楚倦微微垂眸喝了一口酒,凤眼里那埋藏至今的眷念在她仿佛在求救似的眼里逐渐浮现了出来,“是我的未婚妻。啧,你不知道吧?我年轻那会儿虽然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不能文不能武的,可我长得好看啊!多得是姑娘排队等待我的青睐,那时候我嫌弃她无趣温吞的个性,长得也马马虎虎勉强清秀所以从来都不待见她。
后来家里得罪了人,这偌大的家业也没了,父母也没了,狐朋狗友看我这个冤大头没用转身就忘了我。我那时候只是个用丹药堆积出来的金丹期,别说报仇了即便只是突然需要自己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都叫我差点熬不过去,当时我想着堕落下去算了。可只有她,只有君雅还愿意留在我身边。”
“可到头来,我已经成为了无相城的主人,甚至只差一步就能成就渡劫期。
但我知道自己永远无法踏出那一步,我渡不过这个坎,我的心魔就是这个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仍愿意留在我身边,陪着我东山再起又叫我真心爱上的女人因我而死,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等找到人的时候…她身上连温度都没了。”
楚倦笑眯眯的回头看向她,“怎么样?是不是被我感动了!我这个故事编的好不好?”
梵音海半眯着桃花眼看了他一眼,对方脸上还是挂着那欠揍的笑,“嗯,我非常非常感动。现在……酒也喝完了你也该滚了。”
“哇哦,这么翻脸不认人?”楚倦见她稍稍红润起来的脸色也稍放心了些,“遵命!反正来日方长嘛。”
然而他才转身没走几步,身后却传来了她那轻的差点就叫楚倦错过的声音。
她说的是:楚倦,早些回无相城吧,别留在玄一道。
红发男子的脚步顿了顿,只径直离开了。出了这个院子的门,他脸上的表情就立即没了任何嬉皮笑脸故作轻松,只睁着一双凤眼以一种从来没对自己友人露出过的严肃盯着那头站在树下宛如石像般的白衣男子。
“傅雪松,到底怎么回事?你也跟我打哑谜?”
而那白衣黑发的男人站在那里几乎要融入这片背景,他动了动眼睫,半晌之后还是开了口,然而其音色之僵硬死板如同木偶,“你说的,喜欢的就该抓紧。”
“我说的抓紧可不是那样的!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连笑都像是在假装!傅雪松,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我之前还不信的,可现在呢?你真的逼她成为你的道侣?”
“她本来就是我的妻子,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放屁!没有任何人是属于谁的!你他妈知道当时看到你们结伴而来的时候我多羡慕你么?!你连让她笑都做不到,还敢说她是你的妻子?既然遇到了就应该要好好珍惜啊!”
“楚倦,我不是你,她也不是严君雅。”
楚倦都要被他给气笑了,可怒意刚刚积攒在心头准备发泄出来的时候,又看到了对方那好似生来就淡然自若的眼里此刻根本掩饰不了的痛不欲生,他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但我怕的是你们的结局会比当初的我更惨痛。老冰块,希望你不会后悔。”
哪怕到此为止,傅雪松也没有再多辩论,只是目送他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