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现在这个点都没回来,一定是出了意外,没有其他任何可能。因为杜苏城很确信,在如今他们两个人的眼里,什么都比不上那个人的安危来的重要。
贺西楼又坐立不安的等了许久,直到时间悄悄来到了深夜却还是没遇到人。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拿起了车钥匙出了门,只要动静小一些不要被雪昼发现就可以了。这一找,就找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接近黎明这个最黑暗的时刻,贺西楼才在海岸边找到了疑似是杜苏城的身影。
可这个时间,杜苏城又怎么可能一个人来到这里?他怎么可能放心把雪昼一个人丢在其他地方?但如果不是杜苏城,早已经认识多年的贺西楼也绝不可能随便认错人。
随着贺西楼的逐渐走近,终于看到了杜苏城怀里正抱着一个人,如若不是杜苏城的胸口还维持着起伏,他几乎要以为那男人成了雕像。他颤抖着双手勉强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而无论在心底如何告诫自己别多想,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杜苏城变成这幅样子?
“杜苏城……”
此时此刻贺西楼甚至顾不得被她发现自己的存在了,只是本能的希望杜苏城回应自己,亦或者她抬起冰冷憎恶的目光看他一眼也好。
然而那边沐浴着森冷月光的男人麻木的抬起头,沉默如渊的一双黑眸里如今充斥着麻木、死寂、仿佛汇聚了这整个世间的恶意如潮水般向贺西楼奔袭而来。
贺西楼在对方漆黑如墨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扭曲的微笑,“她睡着了么?”
杜苏城以一种漠然无比的姿态开口给了他这世间最绝望的答案,“不,她死了。雪昼最后要我转告你一声,她永远不会原谅你。”男人在贺西楼目眦欲裂的目光里笑了出来,然而他的眼神里没有分毫笑意反而充满了憎恶,“贺西楼,该死的明明是你、是楚尽、甚至可以是我,凭什么偏偏是她?”
“她死在我的怀里,死在我的面前……但最后却又要我好好保重活下去,为什么……为什么?”杜苏城目光涣散的抱着怀里早已经没了温度和呼吸的人,喃喃自语着不成句的话。
贺西楼倒退了一步,踉跄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上,脑袋好像被人重重的捶了一拳眼前也是一片黑暗,只觉得连心脏都在这一瞬间暂停了一下。
他在恍惚里抬头望着这片满天星辰的夜幕,在绝望里想到了一句话。
原来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是真的哭不出来的。
七年前,贺西楼带着私心接纳了秦雪昼的出现,如今却无法接受她的从此不见生死两隔。雪昼至死带着对他的憎恶离开,自那天在医院里醒来后再见,她再也没对他笑过了。
别人问贺西楼想吃回头草是不是因为被甩才不甘,他心知不是的,也许最开始确实如此,但到了后来他是发自真心的只想让她笑一笑罢了,哪怕那笑容不是为他而绽贺西楼也心甘情愿。
于是他隐藏起自己控制不住的占有欲和贪恋,躲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偷偷窥视她。
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一切身为贺家人该背负的责任决然辞别家人,他把自己活生生的变成了一个隐形人,跟着她远渡国外偷偷买下她隔壁的房子,哪怕已经决心永远形单影只的过下去也甘之如饴。
而如今,唯独剩下铺天盖地的心死如灰。
这世间……从来没人能够得到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女主又g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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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完】
秦雪昼死了,这个消息瞒不住外界。
当然……杜苏城也没想过想遮遮掩掩,他所有在认识她之后才渐起的执念都已经随着那个人的离开而消亡了,如今剩下的只有一具看上去尚且完好无损的躯壳罢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曾万念俱灰的想陪伴她一起长眠于地下,也曾把自己关在那栋两个人曾单独相处了好些日夜的屋子里生平第一次逃避现实只想埋头做个鸵鸟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可没有用。
这房子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
小到茶几上圆滚滚胖乎乎的那只浅绿色茶杯,大到厨房里摆设的井井有条的碗盘厨具,无一不在提醒着杜苏城一个事实——她就是这样曾真真切切的存在于他的世界里过。
忘不掉的,怎么都忘不掉的。
滴水未进许久的杜苏城就像是灵魂脱壳了一样,只冷漠俯视着那个瘫坐在她卧室里闭着眼睛宛如死了一样的自己。那个时候他的内心没有丝毫惶恐难过甚至那一夜过后他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好像那一天之后他就丧失了七情丨六欲。
等再次回神以后,他已经清醒了过来并且拖着即将脱水的身体去进食用水,像跳脱了人类本该拥有的情感直接变成了另一个谁都没见过的杜苏城——冷沉、死寂、淡漠且不近人情的人偶。软弱和狼狈只存在过须臾便消散无踪,威严更重让人不敢直视。后来杜苏城按秦雪昼的嘱咐把遗体火化了,带着骨灰盒回到了国内。
下飞机的那天正在下暴雨,他到家的时候父母和妹妹都在。
杜苏城抱着那小小的盒子面无表情的告知三人秦雪昼的消息,苏月虽然猜到了但仍是几乎哭晕在未婚夫的怀里而父母则是小心翼翼的询问他是不是需要去散散心。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不需要休息,我离开腾达太久公务已经堆积太多了。”
杜苏月在他身后含着哭腔控制不住的问他,“哥,你……你真的没事么?非要这么快回去工作?那是雪昼啊!你……”
男人的脚步微顿,扣在骨灰盒上的指节分明是已经青筋毕露,然而杜苏城的语气却越发冰冷无情,“我很清醒。”
“当初她骗我离开,后来你又坚决不同意告诉我雪昼的下落……我明明也想陪着她的!”
他仍是没有回头,自顾自的拿出手帕细细擦拭着盒子上沾染到的雨水,“你应该明白的,苏月。”
杜苏月怔怔的站在那里,杏眼含泪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盯着他看,“是的,我明白的。雪昼……到最后都在为我着想,她怕我崩溃怕我难过怕我受不了……她……”
是的,雪昼到最后都在想着苏月,连给他的嘱咐里都带着想要苏月幸福的期待。
杜苏城在那之前甚至会嫉妒妹妹,嫉妒她能如此得到秦雪昼的关注和毫不遮掩的纵容,雪昼最后默认让他留在身边甚至死在他的怀里,究竟是残忍还是慈悲呢?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斯人已逝……其余一切都无所谓了。
那些疑惑再也不会有机会得到解答了。
杜苏城充满耐心与珍重的慢慢擦净了骨灰盒上沾染的雨水和从不存在的灰尘,再也没有回应苏月任何一个字便沉默的回到了楼上,他想……至少她死后永远都会留在自己身边了。他会遵从她的嘱咐——活下去、照顾好苏月、然后等待死亡降临。
男人黝黑的瞳眸唯有注视着那个小盒子的时候才会偶有情绪起伏,其余所有目之所及尽皆只有荒芜一片,既没有悲伤也没有快乐,抛却了情感唯独剩下一副空壳执行任务。
消息一出,全网哗然。众人叹息《青鸟赋》里那个勾魂夺魄的东天悦成了绝响,顺便又把渣男贺西楼与渣女景橙拉出来鞭了一波的尸。
腾达发出消息为了纪念秦雪昼将在她生日的那一天全国上线《战无止戈》,时间过于紧迫甚至让人觉得质量会不靠谱,于是立即有一波黑表示公司为了恰饭炒作也是拼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每一年秦雪昼的祭日当天腾达旗下所有的电视剧电影全都会停播,连平台和官网都会变成黑白色才让众人意识到那也许是发自真心的纪念。
另一方面,早已经销声匿迹的景橙其实也并非是安安心心决定熬过合约期之后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了,她此刻整个人正被绑在雪白的病床上动弹不得,身上被注射了镇静剂之后变得酥软无力只有一双眼睛能动。
景橙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家鸵鸟许久之后她最后只记得那顿被送进房里的晚餐用完就没了知觉,再次醒过来就已经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了。
尽管她再三表示自己就是景橙本人,但本人对此明显表现出了心虚以及歇斯底里的反抗,当初系统的存在让她太过放松以至于完全OOC了景橙的人设,且她根本没去接收原主的记忆,只想着有系统的提醒就足够了。
这也就导致了她当初没有凹过什么经历蜕变改变性格,或者狗血点哪怕是摔了一跤失忆了的借口。可偏偏现在又对景橙过去二十多年的记忆完全无法描述,现在再推脱是不记得已经来不及了。
最终她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正在医院里接受治疗,而景橙现在的状态也合理的被确定为是后来产生的副人格彻底压制了主人格才导致本人性情大变。其实这对于景橙本人的父母又何尝不是一种解答?毕竟他们从不认为自己教出来的女儿会做出这些种种的荒唐事。
她现在悲凉的躺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想到白天放风时在电视里看见的秦雪昼死亡的信息又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而裟椤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在病房里的,她走上前只需垂眸就能从那张憔悴枯瘦的脸上看到景橙惊恐至极的表情。
“…呜呜…额。”景橙张开嘴却只能吐出含糊不清的字节,面部肌肉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早上的是假消息?不不不!秦雪昼是怎么从房间里突然出现的?!景橙发誓刚才窗户边别说人了连个蚊子都没有!她绝对没有看错才对,有这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真的出现了幻觉。
裟椤也意识到自己是吓着她了,不过她并不是来看景橙笑话的,只是希望她死得明白些,嗯……或者说更疯一些?她俯身温柔的摸了摸躺在病床上被绑的牢牢的那个人的脸颊。
原本充满了胶原蛋白,在昔年系统帮助下毫无整容瑕疵的那张脸蛋,如今枯瘦憔悴,看上去已经没了正常女孩的样子确切说些甚至可以称之为没了人样。
“偷来的东西终归是要偿还的,哪怕你是偷渡来这个世界的也一样,嗯……张雨欣对么?”
景橙……不,应该说本命为张雨欣的女人倏然瞪大了眼睛。
明明连她自己都快忘记原来的名字了,这个平凡到别人但凡不注意就会忘记的名字。她想大喊大叫,想质问这个人究竟知道多少,难道一直以来自己在秦雪昼的眼里都只是个演猴戏的?!
裟椤也不在意对方目眦欲裂的可怕表情,仍是笑得温和,“你现在不懂也没关系,以后就会懂了,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也算是救了你。”
对方的表情越发扭曲了,明明生了一双十分漂亮的杏眼此刻却只剩下了可怖,裟椤知道哪怕到了现在这个人也只是不服气不甘心,她从未检讨过自己的错误。
好在今天她也并非是来感化‘景橙’的,只不过是想让她更快乐些。
那个人如同雾气融于虚空中消散了,景橙维持着可怖扭曲的表情死死瞪着她消失的地方。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明明是穿越而来的主角,如今反而落到这个下场。被全网嫌弃厌恶、被盘古雪藏、被心上人厌恶、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曝光、甚至现如今……还被那对夫妇当做疯子关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秦雪昼幕后指使的!
也许当年的张雨欣是个无神论者,什么穿越灵魂之类的她听见也只会嗤笑一声,可穿越而来的景橙早已经信仰诸神,她相信自己是被神灵选中的人才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和系统的帮助。所以如今看到秦雪昼展露出的神秘手段,她并没受到多大的冲击反而是自以为了解了一切,更因此嫉妒那个人的能力。
别看满世界都说秦雪昼是绝症死了,可也许她从这个世界消失之后,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享福了!景橙心里在滴血,那些际遇本该只属于她一个人啊!
所以说……
不过只是浪费了一次而已!只要再重新来过一次就好了!
下一次她抢占先机一定能够做到尽善尽美!贺西楼是她的、楚尽是她的、杜苏城也会是她的!而秦雪昼现在所享有的一切荣光也都将属于她景橙!而不是当年那个苦哈哈的凡人张雨欣。
是的,只要再死一次以她的气运一定会得到诸神的垂怜!
女人被绑着手脚故而只能如同一条死鱼似的躺在病床上,她瞪着天花板陷入了魔怔,这一丝的侥幸但凡悄悄种下了便会在短短时间里长成参天大树就此根深蒂固,任谁都无力回天。
想到将来自己卷土重来之后会遇到如同大女主爽文里的境遇,她躺在床上痴痴的笑了起来。
几天之后,精神病院病例上某个名字下的报告里又被添了一笔。
患者:景橙
年龄:22
初始症状:人格分裂。
新增:自杀倾向、妄想症。
……
一个月之后《战无止戈》如期在各大影院以上映。
顾名思义全剧的主旨意在无尽的战争永远无法平息干戈,是真正意义上的残酷故事,没有一个人的结局是完美的。即便是女主角游雨潇也只是迎来了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凄凉无比的结局,从一届女扮男装顶替兄长上战场的女子一步步走上那至高无上代表了凤位的宝座。
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成为母亲的权利、甚至因为本人在民间的声望太高而导致被曾经的爱人后来的帝王忌讳而失去了最后一点点残留的眷念和温暖。最终只能在奢华却宛如牢笼的皇后宫殿里面对女人们的争风吃醋以及处理没完没了的那些深宫后院里各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如同被折断了翅膀的凤凰再也无法展翅飞翔。
女人坐在宫殿里身着素白衣衫,面容平静目光幽寂的望着前方,穿过幽深无人的长廊之后镜头一转向后蔓延跳跃到最后停滞在天空中划过的飞鸟身上,阳光灿烂的蔚蓝天际和冰冷奢华的皇宫交替出现,而后在一片渐暗的屏幕上打出了全剧终三个字。
让人不自觉长叹一声,观影来的人们无一不在长长的沉默之后安静的退出了漆黑一片的影院,等走到外面温暖的阳光之下才突然松了口气,可见其渲染的气氛之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