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贸然提到太后跟前去,也是不大敢的。于是基本都还在暗中打探,或是撺着自家儿子多寻机会,与县主结识示好。
白倾倾大多心思都在安玉祁身上,对此没太关注,若不是宜兰郡主告诉她,还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抢手。
难怪,最近收的帖子多了不少。而且出趟门,还容易遇着些碰巧撞见,上来便自报家门的某家公子们。
不仅是宜兰,她和宋芜碰面时,她也关心问起。白倾倾说着不在意,但宋芜却忍不住多想。
她知道白倾倾和安首辅走得颇近,担心她会被那位首辅大人给哄骗了。
安玉祁在宋芜的心目中,实在跟好字搭不上边,就是个阴晴不定的危险家伙。
各家暗中属意白倾倾之事,安玉祁自是有所耳闻。若是以前听到此类事,他顶多心中嗤之。但各家口中谈论的人换作了白倾倾后,他心里只觉得十分不快。
只要一想到,京中不知道多少人,都以那等心思在窥视着她,安玉祁的脸色便分外阴冷。
他不觉得这情绪有何不对之处。毕竟这个女人是他在意庇护的,这些人既然敢对她心怀不轨,他当然不会感到高兴。
就是首辅大人一连数日周身都笼罩着极低的气压,且在政事上频频找人麻烦,叫人苦不堪言,谁见了他都赶忙绕着走。
安玉祁这日有事入宫面圣,忽然听到朔望提醒,撩起车帘,就在离宫门一定距离的地方看见了白倾倾。
他的面色瞬间冷了下去。
若只是瞧见她,安玉祁当然不会如此。只因他看到白倾倾的面前还有一个男子,正在与她说着些什么。
虽在远处听不清,但看上去似乎相谈甚欢?
从他的方向,竟还看见她勾着唇微微笑了一下。
安玉祁蹙眉,顿生不悦,当下掷声道:“停车,我过去。”
白倾倾刚见过太后才出的宫,结果要上马车时,跟这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男子险些撞上了。对方同她道歉,这才因此说上了两句话。
不过打量一眼他的神色,白倾倾心里就明白了。主要是这段日子,像这样刻意的相遇还真不少。
白倾倾不打算多理会他,准备找个话由先走时,蓦地就听到了安玉祁的声音。
安玉祁大步而至,走近后多挪了一步,恰好停在了二人中间,侧目道:“唐公子怎么在这,可是户部最近太清闲了?”
那男子一看到安玉祁,就脸色发苦。再被他扫一眼,后背寒了一个激灵,当即灰溜溜地告辞跑了。
见人走了,安玉祁才回身敛眸,对着白倾倾没好气地呵了声:“你倒是谁都搭理。”
白倾倾还没说什么,又听他道:“这人本事不济,靠他爹才在户部安了个闲职。我竟是不知,你和这等人都还能聊得挺开心?”
安玉祁眉梢轻提,没忍住如此多说了两句,落在白倾倾耳中就特别阴阳怪气。
她拢共也就说了两句话,怎么就成聊得开心了?
不过一个客套化的笑容罢了。
不过白倾倾基本摸透他这脾气了,也就从阴阳怪气中嗅出点酸酸的味道,于是故意笑着问他:“那安大人是不允许我开心了?”
避重就轻。
安玉祁见她笑起来,双眸清澈,是讨人喜欢的样子。心中的温意与不满便交织了起来。
她是对着谁都能这般好态度,笑盈盈的?那些对她怀有心思的,得到她这样的好脸色,岂不是会误以为自己能有机会?
“那还是别开心为好。”他故意沉着气道,又提醒她,“你最近待在府中,少出些门。”
想了想,他又解释说:“你的亲事,太后自会为你把关。能过得了她的眼的,应当差不了。至于这些个不知耻的,配不上你。”
白倾倾稍稍回忆了下,以她的眼光来说,其实有那么一两位公子,瞧着还确实是挺有诚意的。
但看安玉祁这脸色,未免再被他嘲怼,她还是不说出来为妙。
白倾倾坐上马车回府,安玉祁直到看着她离开了视线,这才转身进了宫。
就在白倾倾进了信襄侯府时,不远处的街角处蹲了一个跟来的浅色着装的人影。人影叼着根草叶,最后看了她一眼,便一晃又失去了踪迹。
安玉祁今日遇过白倾倾后,在与皇上议事时,就罕见的屡屡出神。
皇上当他是近来太劳累,便让他早些回府歇息。
安玉祁回了安府,仍觉得心底某处安定不下来。而且脑海中所思所想的,竟还是白倾倾。感觉到自己的心浮气躁,他便取了剑挥练了半日。
因为白倾倾的原因,他平日里的内息,也较以前更加顺畅了。安玉祁一扫剑势,望着剑尖时想,他既不喜欢她,那管她今后嫁与何人?
但立即又反驳。她于他有益,若是等她嫁作□□,他再要想找她就不那么方便了。既然如此,那她只要议亲,他就大可从中阻挠。
可她总要嫁人的。
安玉祁震袖一甩,将长剑钉入了地中。他明白自己因何烦躁了,只因他对她并非无情。她嫁给谁,他都会心中不快。
……
白倾倾那日回府之后,没几日就又被太后召入宫去了。
上次安玉祁还说,她的亲事会有太后关照,没想到说什么来什么,这次进宫听太后一提,还真就谈起了她的亲事。
若不是身世耽误,她早是时候议亲了。太后想起后,便说她来替她操这份心。至于她那爹娘就算了,就那点不上台面的眼光,能挑看出什么来。
白倾倾没有这方面打算,何况她已有了道侣。但知太后是好意,又没什么理由拒绝,也就口头上先应着。
太后很上心,提过后便让人挑了些不错的适龄男儿出来。白倾倾之后几回见到太后,大多时候都在听她说这事。
最近一次,太后竟忽然提及了杨长卿,还对这位年纪轻轻金榜题名的杨大人赞许有加。
白倾倾可不想跟男主扯上关系,忙告诉太后,听说那杨大人心中已有意中人了。
太后常在宫里,不知这等细节,听她说了才知杨长卿原来喜欢宋家那表姑娘。既然如此,她也就在心中将此人划去了。
但不知怎的,太后中意杨长卿,有意将她嫁给杨大人的消息,渐渐就这么传出去了。
起初似是打听消息的人有些误会,接着又在一两日内都传开了。她的亲事最近本来就受到各方关注,私下闲话这么一传,听着就跟真得似的,仿佛再过两日赐婚旨意都要下来了。
白倾倾待在府中,听说后也是无言以对。不过这类流言,她也不好出面解释什么,免得被人扭曲了意思。反正等过一阵没了动静,也就能散了。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她之前跟宋芜交好时,占了男女主牵绊增深的一点机会,她和杨长卿这事才会传成这样的。
白倾倾这晚被宜兰郡主带着参加了一个宴席,恰巧宋芜也在,便将这误解与她解释了一下。宋芜虽表示明白,但瞧着仍是兴致不高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跟杨长卿闹别扭了。
不过更多的,白倾倾也没法再插手。
宋芜待了半席,便说累了提早离开。等白倾倾晚些要走时,却意外的在外头看到了杨长卿的身影。
看样子,像是在等着谁。
白倾倾虽然已和宋芜关系亲近,但一直没什么机会接触杨长卿。想到安玉祁与杨家上一辈的仇恨,以及照着原本的轨迹,他那惨淡身死的结局,白倾倾考虑片刻后,还是走了过去。
先套近点关系,也许之后瞧着情势不对,还能有些转圜之处呢?
“杨大人,你可是来接宋姑娘的?”
杨长卿看向她,认出是谁后有些意外,闻言道了声是。但似乎又想到了近来所传之事,面上略有些尴尬之色。
白倾倾浅浅微笑了下,没有多提什么,只道:“那你错过了,宋姑娘一个时辰前已经离开。”
杨长卿十分惊讶,眼底划过懊色,方谢道:“多谢县主告知。”
正要离开,但想着传言,他又觉得该稍作表示。毕竟县主是姑娘家,而这事又与他有关。
“关于京中所传的……”
白倾倾摇头道:“杨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你我都知并非属实。”
杨长卿一笑点头,心道白姑娘果然明理大方,也难怪宋芜乐意与她亲近。
就在白倾倾去和杨长卿搭话的时候,安府的马车正静静停在一处偏暗的角落中。
安玉祁远远一见,就感到心中翻涌起难以压抑的愠意,被勾出的阴暗情绪搅得呼吸促沉。他本就不是隐忍的脾气,只按捺须臾,就目色阴冷地下了马车。
白倾倾正与杨长卿说着话,看到安玉祁突然出现时,嘴角顿时僵住,眼皮一跳,暗道不好。
不说别的,光是杨长卿在这,以这二人的龃龉不合,对上怕是要起争执。
“安大人?”白倾倾喊道,下意识离杨长卿远了两步,并往安玉祁的身边靠近了一点。
虽是极小的举动,但被安玉祁收入眼中,堵在胸口的冷意微滞,因而神思也稍稍冷静了两分。
他看向杨长卿,嘴角轻撇,似笑非笑:“我道是谁在这,原来是杨大人。”
他们本就互相不对付,杨长卿一看到他,眼神的温度也冷了下来。
这二人,性子一个张扬一个内敛,但都不是省油的灯。光是站在一处,白倾倾都觉得身边杀气如有实质,暗中一交锋,本就不暖和的夜晚顿时更冷了。
白倾倾见杨长卿要说什么,忙道:“对了,我瞧宋姑娘今日心情不大好,你可要去看看她?”
眼看杨长卿果然被转移了注意,白倾倾又挪了两步,拽了下安玉祁的袖子。
安玉祁绷着面容,垂眸一瞥,视线又落在她的脸上。
杨长卿闻言一想,显然是宋芜更重要,便不再同安玉祁僵持,先一步离开了。
白倾倾见人走远了,忽然感觉到她拽在手中的袖子被扯动,紧接着手腕一紧,被他牢牢攥住。
“看够了?”安玉祁冷声问道,心中愠怒未平,拉住她转身便往回走。
他本就常年握剑,手劲极大,白倾倾被他拉了一个踉跄,不得不紧跟他的步伐一路往前,直到被拉入了马车之中。
安玉祁一带她上车便吩咐离开,随着马车驶动,手腕刚被放开,她就被他紧按着肩头抵在了车壁上。
白倾倾坐在车内,背后无处可退,而安玉祁则屈膝抵在她腿边,霸道强势的气息笼罩下来。
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眸,白倾倾有些心惊。
大概是因为杨长卿,仿佛直到此时,她才终于得以窥见他心底仇恨所显露的那一面。
而安玉祁盯着她,脑中回荡的尽是那些让人生恼的传言,即便知道是假的,心中仍旧极不痛快。
再想到方才所见,他不由逼近几分,沉声问道:“你很想嫁给他?”
白倾倾险些陷入他如渊般浓重深邃的瞳眸里,听到声音回神,才无奈道:“都是瞎传的。”
他自然知道,只是这话不受控制地就问出了口。安玉祁喉结滚动,然而闻见她身上的淡香,却气息更沉。无论是白倾倾,还是杨家的人,都足够令他心中燥乱,难以冷静。
所以在看到她与杨长卿在交谈时,阴暗糟糕的情绪便难以遏制。
“既然知道有传言,那你还和他说话不知避嫌?”安玉祁道。
白倾倾看着他道:“传个闲话就避嫌,那我以后是不是不出门了?”
安玉祁咬牙:“白倾倾!”
他的力气之大,按的她肩膀都疼了。白倾倾抿了下唇,眨着清亮的眸子问他:“安玉祁,那你又为何管我。你是吃醋了?”
安玉祁一怔,漆黑的瞳眸中划过一瞬茫然。是了,他凭什么管她。
他今日在此,也是因这传言之故,才特地来寻她的。
但只一瞬,便又散去。因为白倾倾的特殊之处,他早已将她视为自己所有。他既庇护着她,又为何管不了她?杨家已毁了安府,他们的儿子又还要来牵扯他的倾倾,他们杨家阴魂不散!
他忽地一声轻笑:“吃醋?白倾倾,我知道你对我是一见钟情。但若以为我也喜欢你,怕是多想了。”
“白倾倾,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我的一碗药罢了。”安玉祁缓慢说着,可话一出口,心尖却泛起绵绵麻麻的刺疼。
心底深处有声音在说,他并不是这么想的。他要真不在意她,又哪来这么大的醋劲。然而这声音转眼就被黑暗给抑制了下去。
白倾倾顿时愣住了,可还没将他这话理解,便看到他的眸底似是涌动着浓浓的黑暗和血色。
白倾倾心里一咯噔,看他状态不大好的样子,抬手按上他的手背喊他:“安大人?安玉祁?”
他是不是又回想起家门覆灭,或是逃亡在外的经历,受到刺激了?
安玉祁心口压抑着的愠气涌动,忽然伸手,揽在了她的脑后,将她拉近。
垂眸直视她的双眼,说道:“白倾倾,你可知我这身内力从何而来?”
“当年安府覆灭,我逃亡在外却被人抓去。他见我资质堪用,竟在教我的功法中故意掺杂了一本邪功。我无意练得,自此之后每隔一定时日,便遭受内息反噬,逆行撕裂之痛。”
“但不知为何,你的存在,却能平息我的内息反噬。”安玉祁微微低头,指腹在她颈间轻轻摩挲,告诉她,“白倾倾,你不过是于我有用。”
他话落,就见面前的姑娘惊讶地瞪大了她杏圆的眼眸,唇瓣微张,意外又震惊的模样。
安玉祁当她终于明白他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利用她而已,忽然心口一窒,难受地狠狠蹙起了眉。他紧抿薄唇克制住自己,不再多说下去。
白倾倾确实很震惊。在他告诉她之前,白倾倾对他练的邪功和反噬这些事情,完全就不知情。除了接收到的世界信息,这种事她根本无从知晓。但没想到,这么关键的事情,接收到的信息中竟然一点点都没有提及。
她明白以后,再去回想以往与他的接触中,一些难以理解和认为古怪的行为,也就大多能说得通了。
她不禁在想,若早知道,起初她也不必发愁怎么才能接触他了吧。
至于别的,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了。安玉祁禁锢着她,揽在她颈后的滚烫掌心,都快要贴上来的面容,都让她无法忽视。
气氛诡异沉默,白倾倾眨眼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做什么,也不知该回应他的哪一句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