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禾同样呵呵笑了两声,心道:装,你就继续装吧,小心得内伤。
徐慧叹了口气,接着道:“你这孩子也算乖巧,就是身子太弱了。若是有苗姐儿一半健康,我也就省心了,也不会到这年纪都还没嫁人。”
这是暗搓搓说她嫁不出去是自己的错呢,林一禾嗯了声,低头玩着手中的暖手炉。其实这身子经过这一年多的调养,早已没有那么弱。不过是体弱这借口好用,她舍不得放弃。
徐慧唠唠叨叨的,说了好一番关心的话,然后明示暗示让林一禾早点回去歇着。她这边事还多着呢,一会去外面打听的嫲嫲回来了,她还得仔细问清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林一禾在这总是碍事的。
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平时都不肯在她正院多待一刻的人,今日坐了那么久还没走的意思。真是急死人了。
徐慧和林一苗脸都快绷不住了,林一禾觉得差不多了,不然待下去还不晕,体弱的人设就立不住了,才道:“对了,明日我想出去一趟。”
林一禾突然冒出这句话,徐慧脑筋没拐不过弯来,下意识应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若是平时也就没所谓,但现在外面谣言传的正盛,怎么可能同意。
徐慧话锋一拐,又道:“身子都还没好利索呢,还是待在家里好好养病。”
林一禾自也想到徐慧会不乐意,今日过来也不是向她请示。
“周姑娘约了我在莲香楼相聚,既然母亲不想我出去,那我就给周家递个帖子,让若兰明天直接来我们家吧。”
让周若兰过来?徐慧只是想想都头皮发麻。她自认口才还可以了,可和周尚书家的女儿周若兰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与其让周若兰过来,她宁可让林一禾出去。
流言蜚语就流言蜚语,反正老爷说了,林一禾进宫一事很快就会报到皇上那,只等着下圣旨,再选良辰吉日入宫。
“行吧行吧,但你可得注意着身子,别外头待太久。”
林一禾应下,看到孙嫲嫲进来,忽然又不想走了。
孙嫲嫲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见状,徐慧真恨不得让她详详细细告诉自己,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但林一禾说完了事也没走的意思,坐在那抱着暖手炉,也不说话。
这个死丫头,是病傻了?
好不容易,听到林一禾轻咳了几声。
徐慧觉得机会来了,激动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硬是说她脸色看起来很苍白,催促她回自己院子休息。生怕她拒绝,还让石榴和葡萄亲自护送。
元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果然小姐要进宫,夫人就不敢怠慢。
林一禾一离开,徐慧立刻拉着孙嫲嫲问话。
孙嫲嫲嘴张合了几次,才吞吞吐吐说:“外面那些人,竟说老爷卖女求荣……”
“说老爷?”徐慧吃了一惊,同时也松了口气。
“可不是,说的也太难听了。”孙嫲嫲目光左右闪躲,没敢告诉徐氏,外面的人是如何传她这个继室怂恿着老爷,苛待原配子女,甚至还扯到了两年前大少爷的死。说若不是她对原配的子女不好,以至于林家大小姐身子一直很弱,他们兄妹也不会去上香祈福。不去上香祈福,林大少爷也就不会死。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就是欺负爹没实权。”林一苗愤愤一拳捶在软塌上,担心父亲声誉受损,会影响到她的婚事。她都十五了,还没定下人家。这两年正是关键时候。过了十七八,别人就该嫌弃她年纪大了。
林一苗越想越担心,眼眶都红了,哽咽着问徐慧:“娘,我的婚事到底有没着落?可不要把我拖成跟大姐一样,都成老姑婆了。”
“苗姐儿,你……”徐慧心都碎了,女儿这话,不也和外面的一样,在说她故意耽搁林一禾吗?
孙嫲嫲忙出来打圆场,道:“夫人别难过,小姐不是这意思。再说,大小姐这年纪还没婚配,也不是夫人的错。且不说两年前那一次重伤,差点连命都没了。就说刚才,才在这屋子坐了一会,整个人就脸色苍白咳嗽不止。这样的身子,选夫家自然得慎之又慎。普通人家是肯定不行的,每个月燕窝补品就好几百两。太好的人家也不行,操心受气,身子就更没得好了。这些年,夫人可没少为大小姐操心。”
这一番话听得徐慧身心舒畅,甚至都觉得自己劳苦功高,连头上那几根白头发,兴许都是操心林一禾操出来的。
林一苗也意识到自己急得说错话了,上前搂住母亲,道:“我自是知道阿娘为这个家的付出,只是现在外面谣言传得这么盛,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徐慧拍了拍她略有些冰冷的手,冷笑道:“别担心,娘自有办法。”
不都是凭人一张嘴,她花点银两,让人引导引导就是。倒是明日林一禾要去见周若兰,让她更加不放心。周若兰父亲可是礼部尚书。万一她帮着,把林一禾的婚事给搅黄了……
徐慧越想越心惊,眼珠子转了转,又生出坏主意,对女儿说:“明日你跟着去,注意点她们说什么。”
林一苗一听,立刻跳起身,很抗拒,道:“我不去,才不要见那个周若兰。”
每次见面都被她奚落,偏自己口才不如人家,亲爹的官位又不如人家,只有受欺负的份。
“听话。”徐慧板起脸,和她分析:“周若兰的父亲可是礼部尚书,若是她和你姐姐出什么坏主意,不进宫了,你进?”
“我不要。”林一苗吓得脸色发白,对比进宫,她还是给周若兰奚落吧。
“你说你怎么不学着点林一禾,看看人家结交的都是什么人,你结交的又是什么人。徐知道今日张家邓家两位姑娘来过,忍不住念叨起自己女儿。
林一苗最受不了母亲这么说,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一副很瞧不上的语气说道:“我没她会巴结,结交不了什么贵女。”
徐慧叹了口气,点点头。她这个女儿,就是太单纯了。
第5章 苏恒本恒
这一日,虽然依旧很冷,但却难得的阳光灿烂。
林一禾穿戴好,准时出门去莲香楼和周若兰见面,却在准备上马车的之际,被林一苗喊住。只见她提着裙摆,小跑冲向这边,边跑边喊:“大姐,等一下。”
林一禾以为她有什么事,在马车旁站住了。
“姐姐,我和你一起去。”说完,也不等林一禾应下,立刻踩着矮墩上了马车。
林一禾眉头微皱。此时若是硬赶她下车,只怕会引来徐慧,只得无奈接受自己被缠上的事实。同时又有些纳闷,林一苗平时听到周若兰的名字都会绷着脸,今日怎么凑上来?
不过仔细想了想,林一禾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勾唇笑了笑,转身上马车。
林府离莲香楼并不是很远,马车走了约一刻钟便停下来。
这一小段路程,林一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林一禾被吵得太阳穴隐隐犯疼。
马车停稳后,赶马车的小厮利索放好墩子,不等元英搀扶,林一禾就赶忙下马车。
她是一刻都不想和林一苗待了。
新来的跑堂小二看到来客人了,热情出来相迎:“二位姑娘,可有预定房间?”
他们莲香楼生意一直都很好,没提前预定的话,是不可能有位的。
元英上前一步,道:“天字一号房。”
小二听到天字一号房,笑容更加灿烂。那可是周尚书的女儿预定的,这两位想必是她的朋友,照顾得愈发殷勤。
林一苗听到这个房号,顿觉得不舒服。她和张家邓家两位姑娘偶尔来一次莲香楼,能定到的也不过是地字号房。
这些势力的商人,难怪被说低贱。看人家是尚书女儿,就巴结着把最好的厢房给她。
进到厢房内,林一苗见她们先到了,几乎是反射性就开始埋汰人:“尚书的女儿就是不一样,都是被人等的。”
林一禾瞥了她一眼,觉得好笑。前世她就看明白了,林一苗就是个嘴巴恶毒的怂包,真出什么事,根本比不得徐慧能扛。
坐了没多久,周若兰也到了。
原本笑眯眯进门的她在看到林一苗后,笑意顿时敛住了,嗤笑着开口:“林二小姐怎么来了?我记得,可没邀请你呀。”
林一苗尴尬得小脸通红,怒瞪着说话夹枪带棍的周若兰。她确实是不请自来,可周若兰说话太难听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深吸了口气,说出自己早准备好的说辞:“姐姐身子不适,我陪她出来。”
周若兰哼了声,走到林一禾旁边的位子坐下。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心疼死了。
几天前她从父亲那得知,林广竟然收买国师,让自己女儿进宫,可差点把她气炸了。人人都避之不及,偏林广这蠢货这么坑自己女儿。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徐慧在背后搞鬼。
知道这事后,她往林府递了两次帖子,皆没回应,可把她担心死了。昨天在递帖子的时候就想着,如果阿禾再没回应,就不请自去,去林府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把人约出来,想说说私己话,却有林一苗跟着。不用说也猜到,定是徐慧那妇人出的坏主意。哼,她周若兰也不是没办法。等她把这碍眼的东西弄走,再好好和阿禾聊天。
周若兰开口就递刀子:“明人不说暗话,二小姐也别说什么陪阿禾。想吃莲香楼的东西就直说,我又不是请不起。”
“你……”林一苗气到站起身,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全往头顶涌,一张脸红得跟猪肝似的。
“我这个人性子直,说话不喜欢绕弯弯,你别介意。”周若兰说到这还蔑视笑了笑,“不过你这小肚鸡肠的性格,也不可能不介意。但不好意思,再介意,你也只得受着了。”
林一苗脸色由红变绿,因为激动,胸脯激烈上下震动。
她就不应该听阿娘的话跟着来的,周若兰这张嘴,能吃人。
“真的,我活了十六年,就没见过比你脸皮更厚的姑娘。背地里说了我多少坏话,竟也能面不改色出现在我面前。哟,不对,也不是面不改色。看看你这张脸,现在乍红乍绿的,跟唱戏似的。”
周若兰很不客气损了一顿,说到口都干了,端起茶猛灌了半杯,准备接着往下说,林一苗扛不住了,蹭一下站起身。
“哟,怎么着?想打架?”周若兰也站起身,一副谁怕谁的样子。上一次去林府,她就把林一苗头发都抓掉了一大撮。
“刚想起来用的胭脂没有了,我去对面水粉铺看看。”林一苗被她骇人的气势逼得退了一步,说完也不等人反应,领着小莲急匆匆出了厢房。
对方落荒而逃,周若兰冲着林一禾得意挑了挑眉:“这次怎么没阻拦我?”
以前她损林一苗,林一禾都会在恰当的时候出来打圆场,她看在阿禾的面子上,都会手下留情。毕竟也不想连累好友在家的日子更不好过。
“我都要进宫了,拦你做什么。”
“你倒是淡定。”周若兰眉头紧拧,眼里满是担心。
林一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不用替我担心。兵来将档水来土掩。今日出来,可不是跟你诉苦的。”
周若兰仔细打量着这位好友,确认她脸上的淡定不是装的,怔怔道:“阿禾,你变得更稳重了。”
以前的林一禾虽然也很沉着稳重,但毕竟是十来岁的小姑娘,遇到事情多少还是会彷徨无措。
说起来她之所以会和林一禾交好,多少和两年前那次的流匪事件有关。那次事件,震惊汴京。周若兰听得多了,便对这个大难不死的林家大小姐有些好奇。一年前,周家喜宴上,周若兰主动上前攀谈。没想到两人志趣相同,一见如故,从此成了密友。
了解之后,周若兰觉得林一禾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她的见识绝非一般女子能比。阿禾后给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门,她特别喜欢这个闺中密友。
“先别夸我,今日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可知道苏恒?”
前世,林一禾知道苏恒,是在成为太后以后。这一世,她想早一点了解这个人周若兰下意识点点头,问:“苏恒?莫不是我爹那个下属?你问他做什么?莫非……”阿禾也喜欢苏恒?
想到这可能性,周若兰两眼一亮。可一想到阿禾进宫基本成定局,又很难过。心里有钟情的人,在宫中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竟然是你爹的下属。”林一禾吃了一惊,前世她知道苏恒时,他已是位居高位的丞相。想想自己从皇后到太后也并没有太久,还以为这时候,苏恒一定也是位高权重的大臣。没想到连尚书都不是。
周若兰点点头:“礼部侍郎苏恒,可曾是汴京最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不知道让多少姑娘芳心暗许。”
说到最后那句,周若兰挤眉弄眼,意有所指。
林一禾却心忽然一紧,小心翼翼问:“可包括你?”
虽然知道前世周若兰嫁的夫君另有其人,但也担心,好友和自己喜欢上同一个男子。毕竟那样风光霁月的男人,要不动心太难了。
周若兰噗嗤笑出声,狂摆手否认:“没有没有,阿禾放心,我并不喜欢苏恒。”
林一禾长吁了口气,可算放心了。
她如此大起大落的反应,让周若兰更加肯定,自己这位好友喜欢苏恒。偏这时候店小二开始陆陆续续上菜。待菜肴上齐后,周若兰示意两人的几个婢女去门口守着。打算边吃边好好审问。
“现在这里就你和我,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苏恒?”
尽管已活了两辈子,却没谈过恋爱,对苏丞相,也不过是偷偷动过心。被人如此直白逼问,林一禾刷一下脸红了。
得了,周若兰一拍桌面。脸红得都不用抹胭脂了。不用回答,心中已有答案已有答案。
“行啊。”周若兰悲喜交加,轻轻捶了好姐妹一拳。同时暗暗下决定,回到家要再求父亲想想办法。阿禾太可怜了,年幼丧母,唯一对自己好的兄长又不幸遇难。没人护着,亲生父亲和继母肆无惮忌拿她去博荣华富贵。现在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怎么也得帮她一把。
若可以让阿禾不进宫,她定有法子让阿禾嫁给苏恒。但父亲能有办法吗?想到这,周若兰有些沮丧。
当今圣上宠信国师,臣子的话都基本入了不他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