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好意,不曾想因为自己的过错连累王爷暴露。但他也有些欣慰,王爷为了救他,不惜暴露自己,出手抓了裴高扬,以此要挟,成功救回他们几个。
康郎说的大意,难不成是指求情的策略失败了?那他们会不会再次被抓起来?不会不会,康郎在对裴太傅动手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后面的好几步。此等机智,也只有他们家康郎有。
想到这,他看向慕容康的目光更是柔情万种。
在他温柔注视下,慕容康心情平静不少,只是说话语气仍然有些懊恼:“不料太后竟罚我抄经书。”
原来是抄经书啊,阿允握拳的手松开,愈发温柔注视着他,静静听他往下说。
“太后说你们几个的的错也交由本王一并处罚,本王一时得意忘形,便说让你们也一同抄经书。”
阿允听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么大的错最终只是被罚抄经书,也只有他们王爷能做到。他心里对慕容康的崇拜又深了几分。只是,这明明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王爷为何还一脸痛苦?
“……那经书,有六百卷。”慕容康在出这句话后,痛苦地闭上眼。
听到六百卷,阿允脸上的的笑容僵住了,颤抖着声音问:“太后罚王爷抄写经书几遍?”
“一遍。”
一遍,只怕不眠不休也要抄上几天几夜,但这也算最好的结果了,阿允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
但慕容康似乎还有难以启齿之事,看着眼前这唇红白齿的少年,嘴张了合,合了张,好半响才终于说出:“……可本王大意,当着太后和那么多官员面前,扬言罚你们抄经书十遍。”
室内顿时陷入安静,只听到有人大抽了口冷气。
十遍,阿允那拿惯了刀剑的手不自觉抖了抖。
“王爷……”阿允再开口,声音带了几分苦涩:“没事,就当行善积德了。况且那么多卷经书,太后还能每一张纸都亲自查看不成。我挑几个写字好看的,帮着一起抄,很快就能抄完。”说完又立刻自我否认掉:“不,不能抄太快,得慢慢抄。”
慕容康双眸无奈中透露着凶狠:“你说太后是不是故意的?”
问完,他自己就又摇了摇头:“不像,若是故意的,她怎么还会问周尚书要一套大般若经。”
“阿允,你也见过太后,她可是像欧阳家说的那样,聪明睿智博学多才巾帼不让须眉?”
见过林一禾后再想到欧阳家密信中所形容的,慕容康简直要怀疑人生了。就这还聪明睿智博学多才,那自己岂不是文曲星下凡?
阿允想到被抓后同行的那些天,太后做什么几乎都是要丞相拿主意,别说聪明睿智了,就连有主见都称不上。
他摇摇头,再次生出懊恼之情。若是当初他先观察再下手,就不会逼得王爷提前暴露。碳化木的那个提议,还有从人贩子手中逃脱,也许纯属巧合罢了。
慕容康也觉得不像,可一切也许只是巧合,只不过他倒霉罢了。
没多久,负责送经书的周承平也到了驿站。六百卷经书,整整用了三辆马车托运,还借用了十几个御林军帮忙搬上搬下。
慕容康那向来挂着温和笑容的脸,在亲眼目睹这壮观一幕后,差点没绷住。
办好这事,周承平连忙赶回宫向太后复命。今天他真的很欢乐,也许真是佛祖开眼,太后随便说了个经书,竟是超长的。
而只剩太后和丞相的勤政殿内,苏恒和林一禾同样在谈论着大般若经。
苏恒心中没半点纠结,就是认定阿禾应该是知道才故意让晋王罚抄大般若经。
虽然事后她一脸无辜和大臣们解释,自己没读过什么佛经,当时脑海里根本想不起有什么经文,只好随意指了个听别人说过的。
旁人都信了,还当天有眼。
待其他臣子都离去,苏恒也就不避讳了,笑问“当真如此?”
林一禾眨了眨眼,理直气壮说:“不。”
对苏恒,她没必要隐瞒。她就是故意的。
苏恒哈哈笑出声,在心里叹道可真是个狡猾的小丫头。以后他得注意些,免得一不小心就着了她的道。
大般若经苏恒其实读过。十岁那一年,他总是莫名的心烦意燥,母亲带他去福法寺祈福,巧遇普济大师。大师说他命中有有一劫,最好让他在寺庙住一年。也是那时候,他开始接触佛法。
入朝为官后,闲余时间他也经常炒抄佛经或者默诵,甚至偶尔会去福法寺和普济大师讨教一二。也就是当了这丞相后,忙的不分日夜,连歇息时间都不够,更别提诵经抄经。
看着眼前这笑靥如花的小姑娘,他知道,如今自己怕是在这红尘越陷越深了。
苏恒并不觉得她对晋王耍点小聪明有什么错,毕竟晋王那些人还想要她命呢。他只恨现在形势逼人,不得不暂且放过这帮叛臣贼子。
“做的好!”苏恒宠溺摸了摸她圆圆的小脑袋。
自己做了这样的事,丞相竟然还表扬,而且,这貌似是丞相第一次表扬自己耶。林一禾心花怒放,但还没来得及表达,就一个接一个喷嚏。
苏恒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突然感冒这么严重,定是昨日受凉了。可真是不省心了。
他心疼道:“娘娘身子不适,这几日就不要上朝了,好好在仁寿宫养病。”
林一禾也觉得自己不休息也做不了别的,根本提不起精神。可是她和苏恒那么久没见,她舍不得回仁寿宫。
幽幽看了苏恒一眼,眸中尽是依恋和不舍,还有无声指控。
苏恒竟被这一眼看得生出了几分心虚,她那眼神,就好像无声在问,他们这么久没见,他就舍得让她回宫。
可她明明还在生病……
是啊,她在生病,即便是让她回仁寿宫歇息,他也不能在一旁照顾。
苏恒心情顿有些沉痛,当初他以为,自己只要当好这丞相,就能护她在太后之位上,平稳度过一生。可笑当时真是想得太简单。
恰好这时,元英在门外开口说,御医过来了。苏恒干脆闭了嘴。
得了允许,元英领着过来请脉和送药的御医进来。
林一禾看到御医,不,准确的说是看到御医手中拎着的那个食盒,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她鼻塞成这样,竟然都还能闻到那臭臭的中药味,可见这药有多苦。
元英小心翼翼从御医手中接过食盒,把那碗热气腾腾的药端到太后跟前。
恶臭扑鼻而来,林一只是闻着都觉得要吐了。她怒瞪着御医,问:“可有放饴糖?”
御医忙道:“放了放了。”
“可真要放了哦。”林一禾好慌,这药看起来怎么比昨晚的还苦,她明明已经好多了,分量不是应该减半才对吗?
“当然当然。”御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觉得自己可真是太难了。本来他想着太后如此怕苦,想减轻分量,慢慢医治。可丞相知道太后感冒了,又派了人来太医院叮嘱,务必要好好给太后诊治,尽快让她康复。
衡量再三,御医选择向掌握实权的丞相屈服。所以这碗药,即便放了饴糖,他知道定也是很苦。希望太后不要太生气才好。
林一禾拿手探了探药的温度,刚好入口。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喝了快点好起来方为上策。
做好思想准备,林一禾捧起药,一鼓作气往肚子里吞。只第一口,她就差点被苦到喷了出来。但她坚强忍住了,咕噜一声全吞了进去。
一碗药喝完,鼻涕没出来,眼泪可是哗啦啦流。
林一禾泪盈盈控诉:“这绝对是哀家这辈子喝过的,最苦的药。”
不过控诉归控诉,倒也没冲御医发火,良药苦口这道理她是懂的。御医总算放下心,把过脉后和太后和丞相说了下情况,拿着食盒退下。
苏恒看她喝药喝得这般痛苦,既心疼又觉好笑:“以后莫要任性再在雪地里玩耍,生病了多难受。”
她难受,他也难受。
对于这指责,林一禾可不认。“都说了,我生病不是因为玩那一会雪。我这是担心太久了,突然放松下来,人也跟着病了。这叫积虑成疾。”
苏恒被她这说法逗笑了,还积虑成疾,亏她想的出来。
可看着她因为流鼻涕而擦的红彤彤的小鼻子,满心不忍,柔声哄道:“喝过药,去寝室睡一会吧。”
外头那么冷,苏恒也不想她往外跑了。
这药有安眠之效,林一禾也确实是困了,没拒绝他这提议,只是道:“我睡一个时辰就出来。”
“嗯。”不过却是不相信她会只睡一个时辰。
内殿只剩苏恒一个,他坐下后便专心处理堆放在书案上的奏章。
离开了一个多月,积压了许多事,怕是得留宿宫中好几天。这话他打算等阿禾睡醒再告诉她。阿禾若是知道,定又要笑得合不拢做。想到她得逞后笑得十分满足的模样,苏恒忍不住勾了勾唇。
时间眨眼过去了五天,这五天,丞相基本都是在勤政殿待到半夜才离开,如此勤政,知者无一不感动。
而知道内情的林一禾骄傲昂起下巴,不想去计较名声这种虚妄的东西。
这几天,丞相是在勤政殿待到很晚才回宫里专门为他歇息准备的房间。但到了夜深人静之际,可是十分熟门熟路地溜入她仁寿宫——照顾重感冒的她o(╥﹏╥)o。
她好后悔啊,要是没病,或者没病得那么严重就好了。白白错过了那么多晚机会。
而宫外,本想好好在汴京四处走走的慕容康,则因为要抄写经书,整整五日没出驿站。
陈游奉命在驿站保护,今日难得抽出空进宫向太后和丞相汇报晋王在驿站的情况。其实他这个所谓抽空进宫,也就是把晋王所抄写的经书运进宫。
“六百卷五天都抄完了?晋王怕不是五天五夜没歇息吧。”林一禾大病初愈,胃口大开,边啃着新鲜瓜果边随意翻了翻晋王抄的经文。
字还可以,挺好看的,不过比起丞相的字还是差了一大截。
陈游道:“可不是,几乎要把城内的宣纸都买光了,日日待在书房挑灯抄经书。”
“还挺认真的。”林一禾停止翻阅,没再往下看,反正就算晋王真找人一同抄了,她也耐他不何。
只是忽然多了这么多废纸,该如何处理呢?总不好公然送到御膳房去烧火吧。这种难事,林一禾只好向万能的丞相大人求助了。
苏恒很干脆道:“都送去福法寺吧。”
“就依丞相所言。”林一禾甩手甩的特别干脆,不过晋王的经书她不能烧,但晋王手下的她总可以吧。
“不可。”苏恒立刻劝阻:“佛经怎么能用来生火。”
林一禾想也是,她再怎么不喜欢那些人,也不该拿经书出气……
“……不过可以送去寺庙焚化。”
林一禾:……
“丞相好建议,副统领下次就不要云进宫了,直接运去寺庙。”
果然还是他有办法,不过这一遍大般若经就要抄五天五夜,十遍岂不是得……林一禾想想就觉得头疼。自己是不是被晋王将计就计了?
“可不可以让晋王那些下属回封地再抄经书?都年底了,他们总不会留在这过年吧。”
“晋王这时候来汴京,就是预了要在这边过年。”苏恒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晋州本是苦寒之地,这时候晋州城外只怕早已冰封雪盖,不等到明年开春雪化,要进城是很困难的。”
瓜果顿时吃不下了,林一禾苦着脸,道:“有他在,岂不是这个年都过得不安心?”
“怎么会呢。”苏恒笑了笑:“放在眼皮底下,总比看不到的时候安心。”
哦,安心了。林一禾又拿起一块瓜果吃。
两个老狐狸斗法,她还是别瞎担心了,只要相信丞相就好。
苏恒又交代了陈游一些其他事,妥当了他才转身离开,却在准备外殿大门的时候碰到了恰巧回来的元英。
他脚步一顿,对元英道:“元英姑娘,好久不见,还好吗?”
元英吓了一跳,她在这勤政殿待了这么久,可从来没那位大人会和她说话的,更别说问好。
她脸刷一下红了,小声说应了句挺好的。
说完她还在担心,刚才陈副统领那句话那么大声,太后和丞相也不知道听到没。
忐忑进到屋内,丞相低头看着奏章,太后美滋滋吃着瓜果点心,好像并没有人在意她。
元英松了口气,以为没事。
她不知道,表面看似没什么的那两人,其实各自都有着自己的歪歪肠子。
林一禾微垂的美目一转,心想陈游这人不愧是欢场上混大的,定是和元英接触多了,发现了她的美。不过他也够大胆的,无所避忌到敢在勤政殿调戏人。
对于元英,林一禾是一直有打算。想着等过两年长大些,要给她找个好人家。
陈游,绝对不是林一禾心目中的好人家。且不说他那难搞的母亲和姨娘,就平林一苗是他嫂子这一条就够了,够让她把他纳入黑名单。
元英还小,人又单纯,若是不注意着,很容易被经验老到的老男人给骗了去。
不行,她得找机会和元英好好说说。
林一禾打定主意,淡定接着吃瓜果。
而苏恒,在听到陈游和元英说话时,眉头皱了皱。只是一个举动,就从中看出了许多。
元英定是引起他的注意了,亏自己之前还在阿禾面前信誓旦旦的说陈游人品不还,可不要被打脸才好。
今日放衙,他要不还是绕路去一趟驿站吧。
苏恒打定主意,加快了看奏章的速度。
到了放衙时间,经过五夜撕摩已解相思之苦的两个有情人不再像往日那样依依不舍。
一个急着回仁寿宫,想好好给元英讲讲鉴男知识。一个急着去找看守驿站的陈游,想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是当两人都坐上各自的交通工具后,心里不约而同都觉得怪怪的。
林一禾想,丞相今日怎么走的那么干脆?难不成是在宫里待了五日,腻了?
呵,爱情保卫战拉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