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游看得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他相信,若不是下暴雪,只怕太后会让他带队去驿站相迎。
苏恒看他这样子觉得好笑,打趣道:“倒是看不出身子骨变弱了。”
陈游咬牙:“你试试在风雪中站两个时辰。”
苏恒笑了:“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干这么蠢的事。”
陈游:……
气到无话可说!
想到自己和元英的事还要依仗他,唯有把这口气忍了。谁让偏爱他的女人是太后呢。
因为晋王在汴京没有府邸,进城后便被安置在驿馆之中。修整一日,明日才进宫见皇上和太后。苏恒则在他安置妥当后,顾不上歇息,转身就进了宫。而陈游,则顺顺当当的留在驿站保护晋王。
陈游这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接人是假,看守人是真。
苏恒离开了这么久,回来的时候又与晋王同行,朝中上下早就盼着他能快些讲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故而政事堂聚集了不少臣子,忐忑难安等着丞相。
林一禾若不是昨晚已经先见过苏恒,只怕今日也会去政事堂抢人,哪能像现在这样,从容淡定和皇上在勤政殿等候。
咳咳,当然,这从容淡定也是她自己觉得。在旁人看来,太后今日是格外焦虑,隔一会就问人过去了多少时辰。
在她第不知道多少次问什么时辰的时候,元英等人终于忍不住笑了。
慕容庆虽然觉得今日的母后有些反常,但这样的母后好像更加可爱,提议道:“母后,要不打发人去政事堂看看?”
林一禾听得面色微赧,道:“丞相刚回来,那边肯定很多事”
说完在心里啊了声,震惊皇上怎么看穿她在想什么,顿更觉羞涩,补充道:“哀家不过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庆笑眯眯点了点头,倒也没再多说。可不知为何,林一禾竟然有一种被这孩子看穿了的错觉。
下意识的,她想转移话题。
“皇上,这么久没见过太傅,可有想他?”
话说出口,才发现转移的这话题不是很漂亮。也许是心虚的缘故,会想,这不是在告诉别人,自己许久未见丞相,想他么。
还好慕容庆很给力,坦坦荡荡嗯了声,开心道:“朕还是喜欢太傅授课。”
“呵呵,太傅知道你这么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诶,好像更加不对劲,林一禾笑容越来越勉强。
慕容庆却一脸欣喜:“真的吗?那朕要告诉太傅,朕很想他。”
林一禾嗯了几声,决定还是把注意力放到奏章上。
低下头,连同奏章一起引入眼帘的,还有林家递的好几封拜帖。
她坐上太后之位后,徐慧不是没往宫里递过拜帖,但她不理会的时候就会消停,不会像这次一样,锲而不舍。不过前些日子因为丞相的事,她没心情理会。现在丞相回来了,她倒有些好奇,徐慧这次如此放下脸面往宫里递帖子,莫不是有什么事相求?
如果是,那就好玩了。不过也得过些日子,现在她依旧没心情理会。
林一禾把这几份拜帖拿起递给元英,淡淡开口:“都烧了吧。”
元英知道这是什么,也不多说,默默结果拿出去烧了。心里多少有点扬眉吐气。
哼,想当年夫人是如何苛待小姐的,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元英想的没错,这半个月以来,徐慧往宫里递了数份拜帖的,无一不是如石沉大海。她是既焦虑又气愤,天天和林广怒骂这个长女良心喂了狗。
徐慧是真的焦虑啊,女儿成亲不过半月,就哭着回家,她才知道陈家是这么不是东西。
有通房纳小妾,在徐慧听来都不是事,试问世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但说好的要给陈康的家产竟然没给,那可就事大了。徐慧隔日就亲自上门拜访。
说是拜访,寒暄两句后便直接把话题带向,陈康现在年纪不也不小啦,都成家了。俗话说成家立业,那份属于他的家业是不是最好交给他打理之类的。
陈夫人气到无话可说,当即黑了脸。
陈姨娘也是当场被震惊到哑口无言。看来林一苗是有其母必有妻女,她之前还当能把林府把持得一个侍妾都没有的徐慧有多厉害。
她是陈康生母,何尝不想他能早日继承陈家家业。可陈游出生后她就清楚明白,自己儿子不过是个庶子。不过幸好陈家家大业大,即便是个庶子,只要讨老爷喜欢,以后分得的家产定也不会少。
本来呢,陈姨娘对于儿子能娶到一个世家嫡女为妻是很满意的,虽然是个没落世家。毕竟她也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性,早被夫人宠废了。更何况,走对了一步险棋,以后说不定会因此翻身。
谁料,成亲后才发现本来颇满意的儿媳妇竟然是刁蛮任性虚荣善忌的笨蛋,如果只是个笨蛋也就罢了,偏还自以为目中无人,进门没多久就把老爷和夫人得罪了个尽,开口闭口太后是她姐。让本来就冲着她是太后妹妹才为陈康聘娶的陈老爷觉得自己一次又一次被打脸,在反对这门亲事的夫人面前抬不起头。
陈姨娘每每想到这些,都很不能掌她嘴。
如今看看林夫人,就这样,还能教出多厉害的女儿。陈姨娘认命了,觉得以后儿子还是得靠自己。
徐慧带着一肚子怒气去陈家,本想为女儿女婿讨公道,谁知公道没讨成,反而更添了几分怒气。
出了陈府,徐慧恨不能对着那金光闪闪的门匾吐一口水。
什么陈阁老府邸,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老的言而无信,小的胸无大志。
徐慧回家后,便变本加厉和林广讲了陈家的情况。林广被逼无奈,只得厚着脸皮请阁老喝酒,想旁敲侧打一下。谁知自己还没敲呢,反被陈阁老敲了,暗示他们把和太后的关系好好修复修复,就差直言林一苗成亲那日林府宾客都没几个,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开始,林广和徐慧还倔强。可随着林一苗回家哭的次数越来越多,加上其他原本一向和他们交好的人家似乎有意无意避着他们,他们心里开始急了,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向宫里递拜帖。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你,我心已属于你,今生今世不移……”
这句是《爱你一万年》的歌词(⊙o⊙)…
第92章 和太后说事情的原委
徐慧这拜帖一连递了几封,宫里却是半点回应都没,她这心里堵的哟,硬生生被气到小病了一场,日日向林广埋怨林一禾忘恩负义。虽然她称不上是一个好继母,但好歹也把她养大。
要说这林广对徐慧也是真心,任凭她日日唠叨,也日日照顾在病榻前,宽慰她,兴许是丞相不在,太后忙于朝政,才没有接见她。
徐慧也觉得丈夫这话有几分道理,想到林一禾如今的风光,说倚赖丞相也不为过,心里竟忍不住暗暗希望苏恒最好永远没有消息。但也担心,如果太后真风光不再,陈家是不是更加不把林一苗当一回事。
日子在鸡飞狗跳和矛盾中,一天天过去,苏丞相又消息了,苏丞相回来了。一切似乎又慢慢回到了正轨上。
当然啦,林家和陈家的这些,在深宫中的林一禾自然是不知道的。那时候她睁开眼就是担心,日子一样不好过呢,除了偶尔见见周若兰,是任何人宫外的人都不曾接见。满心满脑都是丞相,即便知道了也对陈林两家的鸡飞狗跳产生不起没兴趣。
不过现在丞相回来了嘛,她自然有心情啦。
林一禾眼睛虽然看着奏章,心里却盘算着,等和苏恒腻歪两天后,或许可以召徐慧进宫看看。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午时,丞相还没来,又是林一禾与慕容庆二人的午餐。
临近申时,才停了没多久的风雪再次下了起来。
林一禾等的有些久,也坐腻了,推开窗看着外面硕硕往下掉的鹅毛大雪,玩心大起,随便披上软毛织锦披风便向外走。
元英担心她冻着,忙拿了暖手炉去追。
“娘娘,别冻着了。”元英小跑着追上,把暖手炉递到她手里。
“只是走一小会,不会冻着的。”她真的只是想到昨夜苏恒浑身寒气赶来见自己,忽然也想体会一下。
她昂起头,感受着雪花落在脸上。
很轻,很冰凉。这种冰凉是有穿透力的,它带来的刺激,会让人头脑格外清醒。
所以是这种感觉吗?昨夜苏恒来见自己。清醒到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做什么?”
林一禾闭眼感受的时候,耳边响起苏恒问话,声音有些远,也有些不悦。
睁开眼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苏恒在远处疾步走向她走来。那硕硕飘落的雪花都像长了眼睛似的,竟没有一片雪花落在他身上。
好神奇。林一禾笑得眉眼弯弯,就这么笔直站在风雪之中,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两人距离不到三丈时,林一禾才注意到,苏恒眉头一直微皱着。
莫不是在政事堂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然而她很快知道自己想错了,苏恒看她只披了件称不上厚的披风站在这风雪之中,忍不住训斥道:“下雪了还站在外头!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般不懂事。”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重。
也许是刚刚重逢的滤镜还在吧,林一禾竟然没有不悦,反而笑意更浓了些,对他道:“丞相不也是迎着风雪走来。”
他迎着风雪走向她,她在风雪中等他,这要是放在话本里,又是一浪漫桥段。
可很显然,苏恒没有这浪漫细胞,依旧板着脸道:“如何能一样。”
“如何不一样?”林一禾笑吟吟反问。
“这……”
苏恒本想说,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扛得住这寒冷你扛不住,扛不住寒就会生病,你若是生病,我就会担心。但话到嘴边又怕这样说会伤到她。如此浅显的道理她又怎么会不懂。
罢了罢了,十七岁的小姑娘随性些也是正常的,他不应该跟她这般激动。和她讲道理什么的,还不如快些带她回屋来得实在。
终究,千言万语万语千言,苏恒也只能无奈说句:“快回殿内。”
林一禾真是爱死了他一副不知该拿自己怎么办的无奈样子,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可真想扑进他怀里,对着他撒娇耍赖,而不是只能像现在这样,明明心里都要乐开花了,却也只能点头一个嗯,完全不能表达她的热情。
回到勤政殿,有了对比才惊觉,屋外是有多冷。只是在屋外走了那么一会,她已经抱着暖手炉了,手指还是冻得有些发红。
元英看得心疼不已,可想到丞相刚才那严厉样,再心疼也不敢说什么,就怕一开口就引得他注意。
其实苏恒如何会没看到她的小脸小手红彤彤的,不过也是顾忌着‘大庭广众’才强忍着那想帮她暖手的举动。
苏恒言简意赅和小皇帝说了下自己这一个多月的经历,虽说是言简意赅,但这一个多月的经历毕竟复杂惊险,等到说完,已差不多薄暮冥冥。
慕容庆准备回乾清宫了,巴不得他快些走的林一禾和也很想和阿禾单独相处的苏恒此时除了暗暗高兴皇上的自觉,怕是没别的了。
待皇上走后,内殿又只剩苏恒和林一禾。
林一禾那迟来的‘扑进他怀里’总算实现了,而她那冻红的双双,早已被这满屋子的暖意烘得暖洋洋的。苏恒却有些意犹未尽,握住她白嫩的小手,和她讲迟来的道理。
她并没有听得不耐烦,反而撒娇道:“我就是这般不懂事,以后大人可要管着点。”
苏恒时完全拿她没有办法,他一绷脸哪个不紧张,偏她有恃无恐。
罢了罢了,苏恒短短半天内,两次对林一禾无可奈何,他了时候栽的彻彻底底啊!
放弃说教,苏恒也并未和她撕摩太久,坐下后,和他细细讲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当初裴高扬在江州寻不到奇人,完成巡视江堤任务后就准备启程回京,却不想出了个意外——晋王出现了。晋王嘴上说着邀约他去封地玩几天,实际上是变相囚禁他。
“所以,太傅是被晋王抓了?”林一禾懂了。
苏恒不得不为裴高扬辩解:“晋王这三十年在封地还算安份,突然出现在江州,太傅觉得不简单,于是将计就计,假装迫不得已,同意了他的‘邀请’。”
“这……”林一禾不知道该说裴高扬艺高人胆大,还是无知无畏,亦或是不怕牺牲的无私精神。
苏恒看出她想的简单,笑着又解释了翻:“如果是我,也会做出和太傅一样的决定。”
林一禾瞪大眼睛,无声问着为什么。
“晋王不惜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难道就为了一个裴高扬?显然不是。一旦暴露,毁的说不定是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所以太傅这险,冒得值。”
林一禾联想到苏恒是带着那些刺客,打着去江州的名义离京的。她只是懒而已,又不是真笨,只需琢磨一下这其中的猫腻,就知道这之间定有什么关联。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晋王这是自己捶了自己啊!
“晋王冒如此大的险,真就是为了几个刺客?”
苏恒也不奇怪林一禾会觉得不敢相信,当初他收到晋王密信的时候,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只是经过再三衡量,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晋王已经出手了,他们不能永远只是被动接招。
只是这次他有些出乎意料,晋王貌似真的是为了换回那几个此刻抓的裴高扬。
其实当时他已经做了两手准备,他走明路,吸引晋王等人的注意力。如果他不能如期一个月左右回来,于力夫等几个武艺高强的人就暗中出发,晋王使诈,就设法救走人。
林一禾再次不敢相信:“所以窦尚书和周尚书是联合起来骗我吗?”
她说要派人暗中保护,他们提了于力夫等十人。可听苏恒语气,这于力夫搞不好在他离开汴京的时候就安排好的。
林一禾觉得自己好傻,他什么都安排妥当了,自己却还在这边担惊受怕,气得拿小拳头捶他。
苏恒握住她两手,怕她弄出太大动静,低笑着哄她:“好阿禾,这不怪他们,都怪我,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虽然被心上人和外人联合起来欺骗的感觉不好,但她想要的也不过是他平安无事,又怎么会真的生他的气。而且,呜呜,丞相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哄人,她真的有些扛不住。不过她必须抗住,不然这样的事肯定还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