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面对元英炙热的目光,他说不出慌。
牙一咬,他把元英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和她说了裴高扬已经回来的事,并说丞相过些日子就到汴京。
元英泪光盈盈,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太好了,丞相终于要平安回来了,娘娘也能安心了。”
她恨不能立刻把这消息告诉太后,急切和他说要回去告诉太后这事。
陈游心里莫名有些不高兴,拉住欲转身离开的元英。
元英现在满脑子都是丞相快要回来,高兴的也忘了羞赧,眨巴着大眼睛问:“陈副统领,还有别的事?”
这话可真是问的陈游十分堵心,他就是下意识拉住她,不想让她走,让他一下子如何想理由?
他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句:“这事还不能让外人知道……”
元英点头,这点她自然是懂的。
“副统领放心,婢子只告诉太后。”
陈游皱眉,那堵心的感觉更强烈。
“都说了无需在我面前这样称自己,我又没拿你当婢女……”最后一句,陈游甚至的带了几分委屈。
元英一愣,随后摇了摇头,觉得应是自己的错觉。陈游这样一个天子骄子,怎么会因自己一个称呼就觉得委屈呢,仿佛她辜负了他什么似的。
她小声辩解:“可是,婢子确实是婢女啊。”
元英觉得自己还算是知分寸之人,不会因为那日两人酒后失理性发生了些什么,就觉得自己能飞上枝头。
这下陈游不止心堵了,还莫名一肚子气。
丞相还是快些回来吧!
元英带着这个好消息小跑着回到仁寿宫,林一禾坐在软塌上,无精打采看着奏章,听到元英带着几分高兴喊自己,蔫蔫应了声。
“什么事这般高兴?”
元英笑眯眯答道:“娘娘听了也会高兴的。”
林一禾苦笑,心想怕是难了,现在也只有苏恒平安回来才能让她开心了。
元英走到她跟前,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婢子听陈副统领说,丞相快要回来了……”
铛一声,奏章从林一禾手中滑落。她瞪大眼睛看着元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可、可是真的?”
元英重重点了点头,简单说了下今晚自己去找陈游的事,说完还把陈游的交代也一并说了:“副统领说,这事还不宜太多人知道。”
说完又红着脸解释自己为何去找陈游:“婢子去找臣副统领,只是想向他打听一下,是否有丞相的消息。”
林一禾根本没在意她的解释,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不然她还能找陈游干什么。
而且,她找的太好了。带回这么一个好消息,值得重赏。
林一禾一个高兴,直接开口问她想要什么赏赐?只要能力范围内,都允了。
元英傻眼,娘娘如今可是太后,金口玉言,怎可这般轻易向人许下允诺。
摇了摇头,元英一脸认真说道:“婢子不要什么赏赐,只愿娘娘能宽心,每日吃好睡好。”
林一禾感动不已,心想,还是跟在身边的人知道心疼自己。不像陈游,知道苏恒快要回来了,竟然都不告诉她一声。看等苏恒回来,她怎么收拾他。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林一禾顿觉轻松无比。这也许就是别人常说的,心中郁结散去后的豁然吧。
不再觉得偌大的宫殿冷冰冰的,相反,如今再看,只觉四周安静,光线柔和,舒服的很。也不知那夜丞相有没好好打量她精心布置过的睡房,喜不喜欢这风格。
翌日,文武百官上朝时发现,今日太后格外精神,一扫前些日子的颓废,就连他们议政也会兴致勃勃插几句嘴。
就连年幼的慕容庆也看出来了,今日母后终于开心了。这些日子虽然母后不说,待他也一如既往的关心,但他还是感觉出来,丞相离开后,母后一天比一天不开心。
母后突然开心,会不会是丞相要回来了?
慕容庆也有些激动了!
下朝后,慕容庆拉住快要上凤辇的林一禾,欲言又止。
林一禾弯下身子,笑眯眯问:“皇上有事?”
慕容庆贴在她耳边,小声问:“母后今日这般开心,可是丞相大人快要回来了?”
林一禾笑意更浓,轻轻戳了戳他脑门,说他是个小滑头。随后微楞,他小小年纪,如何看出自己开心和不开心是因为丞相?
得到确认,慕容庆也跟着高兴极了,道:“太好了,丞相回来,我们就可以不用看奏章了。”
林一禾顿时哭笑不得,原来他以为自己不高兴是因为丞相不在,她要看奏章。现在丞相要回来了,她就可以不用看奏章,自然就高兴了。
果然是小孩子,林一禾忍不住摸了摸他脑袋。
“这些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到哦。”
慕容庆点点头:“母后放心,朕懂。”
“乖,快和周尚书去上课吧。”
而她也该把陈游叫过来,好好批评一顿!
林一禾打定主意,目光愈发炯炯有神。
陈游昨夜把苏恒快要回来的消息告诉元英的时候没想太多,待她离开后才意识到,等太后知道了,也许会恼怒他们这些知而不报的人。只是他没想到,太后的恼怒来得这么快。
他跟着来传话的石公公来到勤政殿,太后正在看经过几位重臣批阅过的奏章,一旁伺候的宫人已被她屏退到外殿,见到他来,勾唇一笑,眸中闪过一片寒冷,竟让他打了个冷颤。
不愧是苏恒一手教出来的人,这瞪人的眼神还真有他几分真传。
行礼过后,陈游安静站着,也不问她叫自己过来有什么事。
显而易见嘛,还能为什么事。
偏林一禾也不想给他个干脆,绕着弯子道:“陈副统领和元英关系不错嘛。”
陈游的淡定瞬间崩了,微垂的眼眸尽是慌张。
太后莫不是知道了他和元英姑娘的事,眼神才这般狠厉。想想也能理解,元英姑娘从小跟在太后身边,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说是太后最宠信之人也不为过。知道他干出了这种事,还拖了这么久不负责,肯定恼怒了。
他倒不是怕太后恼怒自己,而是担心她会责备元英。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不能让元英受了委屈还独自忍受惩罚。
准备开口应下一切的陈游,嘴才张开,就听到太后话锋一遍,语气甚是冰冷往下说。
“……呵呵,还真应该庆幸哀家的婢女和副统领关系不错,不然还不知得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丞相快要回京的消息。”
陈游张开的嘴立刻闭上。好吧,太后既然是这个意思,他也不想把这事说出来,免得元英姑娘难堪。
他已经决定了,自己和元英的事,最迟等苏恒回来要有个结果。他想过的了,凭自己和苏恒的交情,应该能让苏恒帮着说服太后给元英出宫的。应该能让苏恒帮着说服父亲,让他娶元英。
陈游思绪飘的太远,中间太后说了许多话他都没听到。再回过神来,只听她已经自圆其说自己为何会知道苏丞相要回来的事。
“……哀家知道陈副统领和丞相私下交情不错,比其他人先知道他快要回来也不足为怪。只是,哀家以为副统领应该知道丞相和我是什么关心,既然知道了,为何不主动告诉哀家?”
面对质问,陈游想到自己毕竟还有事有求于太后,本来她对自己的印象就已经够差的了,这次若是不挽回一二,万一她恼羞成怒,就是不肯放元英出宫可怎么办?
常言道,为朋友者,应两肋插刀。此次不插裴高扬两刀,更待何时。
“回娘娘,这事也是裴太傅告诉臣的。”
林一禾这次是震惊到是直接两手撑在书案上,蹭一声站起身。
“裴太傅?你见到了裴高扬?”
陈游不敢隐瞒,把那日他和苏祁去莲香楼吃饭并见到裴高扬的事都说了出来。
有时候吧,既然决定两肋插刀,就得插彻底些。
林一禾说不出的轻松和高兴,心里默念谢天谢地,裴高扬可算是平安无事。
悬着那么久的担心防下来后,不免更加恼怒。好你个陈游,隐瞒苏恒快要回京的消息也就罢了,连见到裴高扬这么大件事也不告诉自己,林一禾也不想和他装和气了,咬牙切齿怒斥道:“明明知道我日夜牵挂太傅和丞相的安慰,你既知道了,也不告诉,可真是有你的。”
陈游懵了,这事明明是太傅瞒着啊,他人都回来了却躲在莲香楼不进宫,可太后怎么反而更生自己的气了?说话都不讲究尊卑了。
这时候说是裴高扬交代不能告诉别人,怕有欺君之嫌。毕竟这也只是自己意会,他并没明说。陈游有一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错觉。
本来经过苏恒解释,林一禾对陈游已没有一开始的偏见,特别是中秋那日,他如此成全自己和苏恒。但隐瞒裴高扬已回京和苏恒即将回京这事后,对他的不满值再次满格。
但毕竟是心上人的好兄弟,林一禾也不好把话说太绝,一通批评教导后,最后让他保证,以后有类似的事,决不能瞒着自己。
陈游哪还敢瞒啊,这事已经让他悔不当初,他应该在知道裴高扬回京的那一天晚上就连夜向太后禀告这事。
认真一看,太后好像比中秋那会憔悴多了。等苏恒回来,看到她如此憔悴,只会更加心疼,她若向苏恒抱怨自己有他的消息而不告知,苏恒说不定真站她那边。甚至说不定还会迁怒其他辅政官员,认为太后是操劳过度才会这般消瘦。
他算是明白了,男人一旦动了情,是不可能在心仪的人面前还保持理智的。裴高扬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明白的陈游果断认错,并坚决表态,以后有什么事,瞒天瞒地都不敢瞒她。
林一禾表示很满意,终于肯让他离去。
太傅安全回京,苏恒也快回来了。可真是让人期待。
不日,许久没有消息的苏丞相终于又传信回京,朝中上下高兴地几乎沸腾。然而有收到他密信的周尚书等人,得知同行的还有晋王,心情多少有些沉重。
晋王和丞相一同回京,是被押着?还是陪着?亦或是他钳制住了丞相?密信没有明说,众人也不好猜测,但私底下也做了些准备。
万一最不幸是最后猜测的那样,他们也不至于太被动。
晋王五岁便去了封地,中间三十年,极少回过汴京,就连新帝登基那会,也没回来朝贺。
对于他是什么性子的一个人,远在汴京的臣子们也只是听说。
此时,林一禾还不知道苏恒一行人中海油晋王,正满怀期待等着苏恒回来,打算缠着他聊个三天三夜,以慰这段时间的相思之苦。
丞相要回来啦,宫里的人都觉得有些纳闷,为何这皇宫都因这消息变得鲜活起来了呢?每个人心里都好像忽然有了主心骨,做事都踏实多了。
又过了两日,再次有苏恒的亲笔奏章送回汴京,这次除了说明到达汴京的日子,也在奏章中明确说了,半路偶遇欲回京过春节的晋王。
所以这是……恰巧同行?
林一禾看着晋王二字,眉头紧拧。
对于这个晋王,不知为何,她总是有股没来由的惧意。
但她又非常肯定,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自己都没见过他。
为何会这样?
她想不通,只能尽量把注意力放在苏恒回来的日子上。
如果一切顺利,也就是后天了。
这天越来越冷了,钦天监说过几日可能会有大雪,也不知丞相一行人能不能赶在大雪之前回来呢。
这一段日子他定十分奔波劳累,她得让御医准备十全大补汤的药材,命人给苏府送去。
想到便做,林一禾立刻让人去太医院传达自己的懿旨。
太医院领旨后片刻也不敢耽搁,立刻配了十余包十全大补汤的药材,给太后身边的刘公公亲自送去苏府。
苏府这边,苏家人得知不日苏恒就要回来,正高兴的不行,苏母更是忙乎这要好好为儿子接风洗尘。
准备得正热乎,听闻宫里来人了,急忙出来恭迎。
刘公公哪敢让苏家人如此待自己,诚惶诚恐把太后让他送来的珍贵药材丰盛,特意交代是给丞相补身子的。
黄灵秀开心接下,待人走后,笑眯眯对自己夫君道:“我们这儿子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上次生病收了一堆珍贵补品,这次人还没回到了,宫里又赏赐了这么多珍贵药材。”
苏成被自己夫人逗笑了,一脸骄傲哼了声,也不想想他儿子和太后是什么关系。不过苏恒和太后的事,家里其他人还不知道,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苏老夫人真不知道自己长子和大媳妇高兴什么,无奈到直摇头,对他们道:“你们瞎乐什么,太后在这时候赏赐这些珍贵的药材,定是也料想到恒儿这一路辛苦。”
苏成和黄灵秀猛点头,认同母亲这繁华。儿子这一去就一个多月,可不是辛苦极了。
“……很明显,娘娘是怕恒儿累病了不能上朝,所以才在他人还没回到,就先送上这些,既表达了对恒儿的重视,也让他没办法借口太累不上朝。”苏老夫人说着说着,一脸心疼。可真是没想到太后小小年纪,如此好心计。
苏成和黄灵秀这头点的太猛,听到后半段的时候想收已经来不及。特别是黄灵秀,她傻眼看着母亲,心想母亲这误会可真大,就太后那小姑娘,论心计能比得上她儿子?人都被他儿子算计吃干抹净了!
唉,想想母亲也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到时知道恒儿和太后的事是否受得住。
要不,她现在提前透露透露?
想便干,黄灵秀把药材递给一旁的婢女,笑着走向苏老夫人,道:“娘,你我都见过太后,她哪里像会使心计的人啊。儿媳想,怪只怪我们恒儿对朝廷太重要。还记得上次吗?他生病在家休息了两天,太后先是派御医来看诊,翌日还亲自带着许多珍贵的补品过来了。我听说了,恒儿不过病了两日,朝廷都几乎要打乱了。”
苏老夫人哟了声,语气虽然震惊,但神情确实骄傲的很,显然对黄灵秀这翻话没有丝毫怀疑。
“两日就打乱,那这次恒儿不在一个多月,岂不是乱的彻底?”
黄灵秀一时哑言,意识到自己这话捧得有些过头了。但事到如今,她也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末了还不忘强调:“儿媳也是听说,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