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游何尝不觉得反常。他开始有这感觉,不过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江州那边风平浪静的有些不对劲。突然想到,苏恒虽打着去江州寻裴高扬的旗子,但不一定真去江州啊。后来从太后那得知,关押在刑部的那几个此刻也被他带走了,就觉得这事更加不简单。
他有些不高兴,不高兴这么大件事苏恒竟然连他都瞒着,还如此不动声色。
事到如今他也很被动,三人当中,他是最笨的,一直都不如他们多法子。只能希望事情最好如苏恒所料的那样发展,不然,他也真不知道怎么办。
想到这里,陈游就有些烦躁不安。不过他心里还是很相信苏恒的,他绝对不是那种会冒没把握的险之人。
陈游安慰着苏祁,但说是安慰,无非就是要他相信苏恒。说到最后,他本人也表示很无力,摊手向他承认,自己真的不会安慰人。
可在苏祁看来还是很感动的,陈大哥说这么多都是为了安慰他。
苏祁其实也不是真要人安慰,不过是心烦意乱想找个人说话。加上,他和自己说了许多大哥的优点后,苏祁对大哥又有了信心,相信他一定会没事的。
他给陈游倒了杯热茶,十分之懂有来有往。
“陈大哥,喝茶。你也别愁眉苦脸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不妨和我说说。”
问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不开心的很可能是家事。俗话说家丑不外传,这种事,陈大哥怕是耶不好对他说。
不过陈游也是憋坏了,想着苏祁也是个嘴巴紧的,轻易被他撬开了这个倾诉的口,向他倾吐如今家里是如何鸡飞狗跳。
陈康和林一苗刚成亲那几天感情还可以,除了母亲依旧黑着脸,不高兴一个庶子成亲花了家里那么多银两外,家里倒也算和谐。
可他没想到,那两人也就腻歪了几天。
他大哥这人好色,这两天被父亲约束着,没敢再外面找姘头,但府里依旧通房一堆。
林一苗发现陈康院子里那几个伺候的婢女是通房后,气得把人打了一顿并发卖了。
陈康在外面玩了一天回来,发现自己喜欢的小通房被发卖了,气得和林一苗大吵了一架,并扬言一定会把人寻回。
过了几天,还真被他寻回了其中那个最喜欢的。但他依旧很生气,因为是在青楼赎回来的。想到心爱的姑娘被别人染指过,陈康别提有多恨林一苗。
而林一苗呢,见人都这样了他都还要带回来,更是被戳心戳肺,闹着要找婆婆评理。
母亲在商谈婚约的时候就对林一苗印象不好,对这场婚事费了那么多银子一直耿耿于怀,自然也就只是面上对陈康训斥几句。
父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若不是他坚持,陈林两家这门亲事还真成不了,至少应是对林一苗和这门婚事满意才是。但在两人成亲没多久,就露出了懊恼之情,对陈康和姨娘都冷淡了许多。
长辈不管,陈康乐的自在,更加放肆了。林一苗觉得陈家人一肚子坏水,整日哭闹。
陈游说不下去了,说到这里,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像长舌妇。
想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在外头和人说家中后宅乱七八糟之事,若被人知道了,只怕不知道怎么笑话。
陈游连连叹气,连喝了几口闷茶。
对于这些事,苏祁也没有办法。他之所以那么畏惧娶丹阳郡主,不就是觉得她性子骄纵,怕娶回来家无宁日。
无法帮陈大哥排忧解难,苏祁也只能劝他多喝茶。
两个苦恼的年轻人,在莲香楼坐了半天,喝了一肚子茶,净房都跑了几趟。
也许是倾吐了一番的缘故,尽管没喝酒,两人倒也比刚来的时候神清气爽了不少。最后准备带着一肚子茶水离开,掌柜的却突然来敲门。
掌柜笑看着两位客人,道:“两位客官,请随小的移步道后院。有两位的朋友在那等着。”
陈游无来由的有些激动,但他努力克制着,害怕空欢喜一场。
苏祁则是一脸莫名其妙,他和陈大哥并没有什么共同的朋友啊!
他走到陈游跟前,低声提醒:“陈大哥,小心骗局。”
陈游被他小心谨慎的模样逗笑了,打趣问道:“要不,我独自去探探情况?”
以苏祁重义气的性格,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果然,他果断否决,一脸严肃说道:“这怎么可以,我怎可让陈大哥一人涉险。”
陈游:……好想说你的小心谨慎似乎用错地方了。
算了,不逗他了,此刻陈游只想快点见到那个在登着他们的朋友,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人。
这段路程短短不过百步,陈游确实忐忑又慌张。
福满楼的后院是不对外开放的,陈游和苏祁都是第一次来。
从外表看,这也不过是普通的酒楼后院,干净整洁,那一排房间应是掌柜和伙计们住的。所以掌柜带他们走向的,是一间明显位于主位的厢房。
掌柜的在门前几丈远的地方停下,笑着对他们二人道:“两位的故人就在里面等着,小的就不打扰了。”
说完,作揖离开。
待他走远,苏祁有些迫不及待开口:“陈大哥,你……”
他忽然停住,因为陈游神情肉眼可见有些过于激动。半响他才接着往下说:“……你怎么了?”
陈游此时已经顾不上回苏祁的话,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抬腿向前,在房门口停下。
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的人说:“门没栓,进来吧。”
这声音……
陈游猛的推开门冲了进去,苏祁但心他安慰,也连忙跑进房。
屋内,一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神态慵懒背靠大褥条堆坐在软塌上,正无聊自己和自己下棋。
看到两人,勾唇笑了笑,朝他们挥手:“来,快无聊死我了,过来陪我下几盘棋。”
陈游还没开口,苏祁就惊呼出声:“裴太傅!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你在江州失踪了吗?我哥都去找你了。”
苏祁这话,一句比一句扎心,裴高扬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
身为中年男人,他不要尊严的吗?如此直接不留情面戳他心窝子。
“我又不是小孩子,找什么找……况且,我这不是失踪。”中年男子的倔强让裴高扬忍不住出声辩解。
激动过后,陈游想起连日来的担心,又看到他如此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忍不住冷笑出声,讥笑道:“也对,太傅不过是了无音信,不叫失踪。”
裴高扬被他怼的一愣,想他饱读诗书才思敏捷,这会竟然找不到词来反驳一个纨绔。可真是憋屈。偏他这份憋屈,还得忍到苏恒回来。也只有老天和夫人知道,他对大齐的付出!
这伟大的臣子还真不好做,以后他还是不要了。
陈游又问:“你回来多久了?”
“两三天了。”
裴高扬态度随意,陈游暗暗磨牙。
都回来几天了,竟还这样瞒着,自己这些日子的担心真是喂狗了。他觉得自己要认真考虑一下,是否要和裴高扬断绝关系。
苏祁直性子,听到裴高扬回来两三天了,直接嚷道:“既然回来了,太傅怎么躲在这不让大伙知道?应立即禀告娘娘,好派人去江州告诉大哥。”
裴高扬的自尊心再次受到暴击,他连啧了几声,顽强辩解道:“什么躲……我是在这养伤。”
“……而且,今日得知你们过来,我不是也让人把你们叫过来了嘛。”
陈游听得咬牙切齿:“那还真是感谢裴太傅的善解人意。”
说完又打量了他一圈,也没看出他哪里有受伤。红光满面的,一看就知道日子过的很滋润。
陈游也只是在暗暗腹诽,苏祁则很不客气直接问:“受伤?太傅哪里受伤了?看着气色不错,一点都不像受伤的样子。”
裴高扬一股气堵在胸口,郁闷的他棋也没心情下了。真不知道苏恒平时是如何忍受他这个弟弟的,说话如此直白的。
“内伤,我受的是内伤,你们懂吗?”裴高扬恨不得把衣服扒了,让他们好好看看他背部那几个巴掌印。
还好这时候于力夫回来了,手里拎着几包药材。
裴高扬看到他,忙叫道:“于百户,你和他们好好说说,我是不是受伤了。”
陈游和苏祁同时看向这个模样俊俏斯文的年轻人,无声问:这是谁?
于力夫倒是认识他们,抱拳和二人打招呼,并自我介绍,末了还强调了句,裴太傅的伤不是很严重,休养两天就无碍。
两人哦了一声,原来是都督府下属百户所的百户,也难怪平时没见过。
可裴高扬的重点才落在他说自己休养两天就无碍上,这话说的,倒像坐实了他装病。更郁闷了。
他好想回家啊,回家有香香的媳妇抱,哪像现在这样,受伤了还要遭人奚落。
交友不慎啊,他就不应该听到他们在这就一时心软,让他们过来见自己。他就应该心硬一点,让他们继续牵肠挂肚。
裴高扬有气无力摆了摆手,道“于百户,你别解释了,越解释越说不清,还是快把药拿给她们煎了吧。等过些日子丞相回来,我也能沉冤得雪了。”
于力夫笑着应下,只是临出门前好心提醒:“裴太傅,你也别整日坐着。你的伤真不严重,多出院子走走,有助于康复。”
裴高扬捂住莫名发疼的胸口,感叹好狠的一刀……
苏祁这次终于抓住重点了,两眼一亮,整个人顿时更有活力了,问:“我大哥快回来了?”不等裴高扬回答就自顾自往下兴奋说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哥那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
裴高扬:……
今天是流年不利吗?苏恒也好长一段时间没音讯,怎么放到他身上就好厉害,放到自己身上就失踪要人寻?
他恨!做人不能永远低调,是时候展示自己的真正实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康:可真没想到,家丑是亲弟弟给抖出去的。
陈游:好啊,真么想到你是这样的苏祁。
苏祁:我也只是告诉了大哥。
苏恒:我也只是说给太后听。
林一禾:……我其实也只是听了个寂寞。
天冷了,疫情好像又有些严重了,小可爱们要做好防护哦。
第90章 陈游做贼心虚
然而不等裴高扬展示自己的实力,苏祁和陈游就安心走了,因为时间确实不早了。
陈游要赶着回宫换班,苏祁则想快点回家,告诉家人大哥快要回来的好消息。
裴高扬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又只剩他和于力夫,长长叹了一口气。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如此耐不住寂寞的人。
于力夫以为他又在想念家人,笑着宽解道:“太傅再忍耐几日,丞相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到时他们就不用待在这小酒楼后院中,裴高扬也可以光明正大回家了。
“你说有这必要吗?那边的事情都解决了,我就算露面也无妨吧。”
于力夫又笑了,道:“太傅如果不嫌麻烦,露面倒也是无碍的。”
裴高扬之所以会先苏恒他们一步回来,一是受了内伤,苏恒担心他有事。二是裴高扬担心自己有身孕的夫人为自己过度担心,会影响她身子,以致生产时会有困难。但在回京的路上,裴高扬忽然想到,他突然自己回来,朝廷上下定会都抓着他问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他肯定不会有安宁日子过。
这样的情景,只是想想,裴高扬都打了个冷颤。他向来慈眉善目人缘好,不像苏恒,平日里看着温和好相处,但一板起脸就没人敢接近。
他还是再躲躲吧,把这些破事留给苏恒应付。
反正现在家人也知道他无事,不用整日担心。他住在这里,他们还可以借口来莲香楼小聚。裴高扬越想越觉得当初衡量再三最后住在莲香楼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明智。既能避免掉种种麻烦,又能让家人偶尔接着来酒楼吃饭的名义看自己。
宫外的苏家人和裴家人是放下了心,可在宫里的林一禾,还有那些不知道情况的大臣们却一日比一日忧心忡忡。
元英眼看太后日渐消瘦,丞相那边又依旧没半点消息,就连后面派去的那十个人,也无一人有消息送回。
她面上不敢说什么,心里也是急的不行。太后这样子,如果丞相真出什么事,还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可是她小小一介宫婢,即便是想帮着打听也无能为力。毕竟她在这皇宫中也不认识几个人。若是想打听点外边的消息,思来想去,好像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陈游。
想到陈游,元英就心跳如鼓,十分纠结。
不过这夜,她还是出了仁寿宫,鼓足勇气叫住巡夜的陈游。
太后担心丞相,整个人都没了往日的神采。
元英是太后身边最宠信的婢女,大家也不觉得她叫陈游有何不妥,权当是太后有事吩咐。
不过话又说回来,长得好看还真是有优势,自从有了陈副统领,不管是太后还是丞相,都很少唤卫统领了。
巡夜的御林军回执完勤回到衙门,恰好卫元亮也在。卫元亮这人向来好说话,众人便忍不住打趣。
卫元亮脸一黑,还真觉得是这样。但他不会认为是陈游长得好看,而是丞相看不惯自己这头白发,因为他自己啊年纪轻轻就落得个两鬓斑白。卫元亮这心里颇郁闷的。
继续说回元英和陈游。元英把他叫住后,还没开口说话,脸就涨得通红。而陈游,心也是七上八下的。上次他和元英说的那些话,这段时间却依旧毫无作为,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滚蛋。
“元英姑娘,等丞相回来,我……”
他本想说,等丞相回来,我们的事也要有个结果。他不是那种人,他一定会负起责任的。虽然想着这些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混蛋,每每想起元英,都觉得没脸见她。结果还没说完,元英就激动了。
“丞相要回来了?”
元英激动的忘记了囧意,两眼紧盯着他,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话已出口,陈游才担忧这事能不能告诉别人。那日莲香楼出来,太傅虽然没过多交代,他也一直守口如瓶。
苏恒和裴高扬他们做事一向深不可测,他知道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也没想他们做什么都要告知自己。只要不要有危险仍瞒着自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