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下。在下听闻公主殿下为岭南王所劫,性命垂威,特率两千西州军前来驰援。”
说话间,卫四洲也没等公主叫平升什么的,就站起了身,回头看向岭南王时,便下了令。
“来人。把这两个威胁公主殿下安全的乱臣贼子,抓起来。害公主受惊至此,实是罪大恶极,回头需得严刑伺候,否则如何还公主今日所受惊吓。”
这话说得当真是冠冕堂皇,让人寻不着错处。
卫四洲身后紧跟而来的亲兵立即将岭南王提了起来,连前王妃一起押到了一边。
统领此时觉得有异,上前一步要阻拦,未想还没开口,卫四洲先一步伸手就握住了对方要抬起的手。
“哎呀,这位就是一直保护公主殿下的统领大人吧?幸会幸会。幸亏了有统领大人在此,否则咱们公主就要受尽委屈了。末将真是惭愧,来晚了,来晚了,请统领大人千万莫要生气。”
卫四洲又是道歉,又是作揖,套路都被他玩完了,搞得其他人的情绪有瞬间都是断片儿的,觉得哪里没对吧,偏偏又寻不出他什么大的错处来。
峨仙公主仍是问出,“方才,你为何要打掉我的刀?”
卫四洲一脸懵逼,“刚才,什么刀?”
他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都忘了旁边地上还扔着他用过的那把大弓,这物证都在,怎么还敢睁眼说“不知道”呢!
众人都有点迷,这人莫不是傻子吧?
要真是傻子,能率领二千多士兵,创下那么多战绩?!装伤才是真。
卫四洲像是想起什么,“哦,方才我是想射岭南王爷的,无奈小将我箭术次了点儿,不小心射到公主殿下您的手上了。真是罪过,大大的罪过,求公主恕罪。”
信你才有鬼呢!
峨仙公主脸色一沉,“卫四洲,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统领的人立即朝卫四洲这方包围过来,卫四洲还腼着脸打哈哈告饶,一副“我真的好无辜”的样子,没有跳出包围圈儿,让众人又有些迷。不知道这人到底是真的失手,还是根本就在耍什么花招。
可是,现在整个岭南的实权都已经掌握在了公主手里,还有什么是这西州小将能折腾的?
统领暗忖着,看自己的主子。
峨仙公主眼瞅着卫四洲油腔滑调和稀泥,心下着实不喜,便给统领使眼色要他直接动手拘人。统领立即呼喝左右上前,与卫四洲等人对上了。
卫四洲却仍是站在中间,抱手求谅解,气氛一度僵持住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怪腔怪调的叫声。
“天使驾到——”
便见着一顶软被抬了起来,抬桥的人腿脚很快,软轿发出嘎吱嘎吱的摇曳声,坐在上面的白面老太监紧紧抓着扶把,面皮绷得紧紧的,生恐自己就要被巅下轿子来。
到了门前,卫四洲亲自上前将老太监扶了下来,态度恭敬异常,与刚才的和稀泥乱跳腾截然不同。
峨仙公主看到老太监时,也愣了一下,脸色沉了下去。
这老太监是皇帝在当太子时,就跟在身边的心腹之一,是高庆之前的大长侍,何成。因年纪大了,没有再在皇帝身边当职,却是专管着宫中内务府的事务,位份极高,专门处理皇帝的床事,譬如确定侍寝妃嫔,熬制避子汤,对女人们来说有着决定性的权利。
故而,这峨仙公主要杀驸马爷的侧妃,也不是轻易就能说得过去的,怎么着也得走走流程,否则朝堂上的某些舌头就要不安份了,也是糟皇帝的心,为皇帝分忧便是老长侍的份内之事了。
峨仙公主不明白卫四洲为啥要把老太监何成找来淌这混水,她也不怕这些人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她很确信皇帝是站在她这边的。
老太监这便发了话,咬文嚼字冠冕堂皇一番,无非是要求一个皇家脸面,即算岭南王之位要撸掉,也要找一个恰当的理由。另外,这现场那么多人呢,人多口杂,万一谁把公主逼着王爷杀侧妃的事儿捅出去了,让侧妃家人知道,非闹到皇帝那去不可,也是麻烦事儿。
峨仙公主听出这道儿后,便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事情可以随她心意办,但必须顾及皇家的颜面和名声。
峨仙公主也不急,回头就说,“岭南王有不臣之心,暗中蓄养死士,制作违禁兵器,暗修栈道,想要对朝廷不利。我发现之后,就一直力劝他回头是岸,本来岭南王已经认错要归顺,谁料那贱人竟然一力挑唆王爷,当真是可恨可恶至极,大逆不道,应当斩立决!”
峨仙公主字字诛心,像是要把刚才连续三次都没能杀掉前王妃的愤恨,都宣泄出来。
卫四洲却截过了话去,“公主所言必然不虚,不过口说无凭,咱们需得找两件儿物证,方才定罪,就地正法!公公,您说可否?”
何成满脸褶子的面容,纹丝不动,“那是当然。”
娥仙公主抿唇一笑,像是早有所备,转头朝身旁人递去一个眼神,统领便安排下属带人去搜查王府。
岭南王气得大骂娥仙公主,向老长侍何成澄清事实真相。
“公主殿下今日无故带兵撞入我王府,肆意杀虐,污蔑我夫妇,至今我儿女在外不知去向生死。公公啊,您看这满地的尸首,全是我王府的家仆,他们几乎均是手无寸铁,公主的亲卫却个个刀剑刺目,何来我王府谋逆之说,全是无稽之谈,恶意诟谄。天使,恳请天使明查秋毫,莫要让某些小人……蒙蔽了公主,混淆视听,将真正的谋逆之臣放过了,遗害了圣人的江山社稷啊!”
岭南王形容狼狈,但仔细听这自辨之词,仍是暗藏玄机的。他没有否认有人“谋反”的事,而是指另有其人。这样,在外人看来,今儿要查不出个“谋反”真相,这场争权夺利便不会轻易罢休。
娥仙公主对于岭南王的话,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冷嘲热讽,尤其是针对前嗣子和郡主这对兄妹,半分不留情,甚至还直嘲明珠郡主被一群士兵羁押多日,女子清白多半不保等等。
这话听在躲在暗室中的兄妹耳中,明珠郡主只想用自己熟练的毒药草,把这恶妇的嘴都毒烂,让其再也无法发声。同时,还抱怨卫四洲来救得不够及时,害自己父母受了那么多苦。
前嗣子从头到尾都暗自隐忍,十分沉稳,全不像之前叫嚣着要救妹妹,就风风火火,不管不顾冲出府去挑衅的样子,只道,“明珠,冷静。只要过了今日这一关,咱们这些年的仇怨均可报还。”
明郡突然发现哥哥有些不同,似乎哥哥对卫四洲没有丝毫气恼。
“哥,你……你是不是早跟那卫四洲连通一气了?”
“嘘——”
前嗣子只做噤声状,再往暗洞中看去。他们藏身之处,正是后壁神翕上的一座弥勒佛,佛身高五米,他们居高临下之势,很容易纵观全场。
很快,亲卫兵们抄出一堆刀剑、长戟,娥仙公主只瞄了一眼,就冷笑出声,让何成查看。
但只要有点儿常识的武士,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武器陈旧斑驳,均是在库房中空置多时氧化严重,根本算不上什么违禁兵器。
很快,又有人抱出一块牌位来,上面霍然供奉的正是当今皇帝,还是从宗祠里寻来的。
娥仙公主大叫,“好你个岭南王,你竟敢诅咒我皇兄早死,供起他的牌位来了,你简直丧心病狂!”
岭南王道,“公主,你是不是忘了,这皇帝的生牌是你陪嫁来的,置于我祠堂中专为贡奉圣人安康。若我真有不臣之心,会傻得在自家祠堂摆牌子诅咒圣人么?”
峨仙,“……”
暗处,明珠郡主捂嘴直乐个不停。前嗣子只是摇头,无语。
之后,那些亲卫兵又搜出杂七杂八的东西,强拉硬扯地把“谋逆”的罪名扣在岭南王夫妇头上,尤其是前王妃喜欢吃的一种食物,也被拿出来说是对皇帝的不敬。
卫四洲在一旁看得大皱其眉,扔了个眼神儿出去。
暗藏在搜索队里的顾小三,立马心领神会,提醒了一队人马前往一处分院儿,很快就从里面搜索出一件份量十足的“谋逆罪证”,堂而皇之地摆到了大堂中,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傻眼儿了。
“皇,皇袍?!”
那亲卫急急邀功似地禀报,“此皇袍从飞仙居里寻得,足可证明岭南王夫妇有不臣之心,竟然私自僭越做龙袍!当真是卑鄙无耻。”
但他一说完,见自家统领和公主殿下的反应似乎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岭南王先一声叫出了他心头的疑虑,“飞仙居是公主的居院,于我等有何干?!!”
娥仙公主头皮也是一麻,急忙申辨,“放肆!本宫已经许久不曾踏足飞仙居了,莫不是你们故意做了这东西,来害我?”
岭南王冷笑,“我要害你,明知你已经不来王府,还要在此弄一件龙袍,多此一举做什?!倒是你素日里嚣张跋扈,戕害了多少奴仆,私下里眷养着多少男宠,比我府中的女婢还要多,更大兴选秀之能事,俨然处处比照着陛下而来,焉能不知你有拥兵自重、取而代之之意。”
“卫扬,你胡说!”娥仙公主气得面上的白敷粉似乎都晃掉了一缕。
她做势就要上前踹人,这方突然有人叫出一声。
“哎,这龙袍样式,看着怎么有点儿……啧,这应该是条裙子吧?”
说话的人,正是一直稳做壁上观的卫四洲。他一出口,其他人又把视线调了回来,便见他上前攥了攥那龙袍的下摆和腰间带子,展开腰身时,内里的金线绣百花穿花底衣露了出来,这东西大凡都只是女人家在穿,何时会出现在男人身上,定会惹人笑话,完全不合礼制啊!
再看那连同一道寻来的龙覆鞋,也是小小巧巧,全不似男人长短。
岭南王上前拿起鞋子一比,就扔在了地上,喝道,“这鞋只及我三分之二,我会做这么短一双鞋来配这女子龙裙?!笑话——没想到,卫玉娥你真有不臣之心,竟然私下将龙裙都制好了。天使大人,这事儿非同小可,事关皇家颜面,您可要好好审理才是啊!”
何成面皮一抖,看向峨仙公主。
峨仙公主完全没料到事情突转直下,变成了她完全想不到的情况,往着她几乎可预料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
她尖叫一声,“这根本不是我的,这……我会蠢得把这种东西留在这里,等着你们抓我的把柄吗?我是蠢得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这分明就是你们陷害我。你们日日在这府中,随时都可以对我的院落动手脚。”
何成觉得这话没毛病,又看向岭南王,明摆着要看谁家说得更有理有据些。
岭南王冷冷道,“卫玉娥,谁不知你性格娇纵,肆意而为。你在公主府里畜养了那么多男宠,俨然又女君自居,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天使只要拿几个公主府里的下婢,都知道这种事情。”
“闭嘴!”峨仙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还屈居人下,一副败军之相的男人,怎么突然就这么伶牙俐齿,让人有些招架不得了。
她急红了眼地看了又看,突然目光再次落到仍昏迷中的前王妃头上,心下一乐,终于给她找着机会了。
“是她的,这些东西全是这个贱人的。”
这可真是狗急跳墙了。
岭南王道,“卫玉娥,这就暴露你自己的野心了吗?!”
峨仙公主,“放肆!谁不知你宠爱这贱人多年,她一心与本宫争斗多年。众所周知,之前你为了宠溺她,还大兴水利,劳民伤财,才引起了这场乱事。现在,为了讨好她,给她私制一条皇袍,又何尝不可!”
“简直一派胡言!”岭南王气得发抖,“你,你这个妖妇!自己素行不简,藏男亵伎,败坏皇家门风不提,现在被人揭破野心,便胡乱攀咬!好,好,大家就看看,这件皇袍的尺寸、腰身、鞋覆,于我妻可否合身。”
“不说别的,光就这脚,吾妻子生养四个孩子,脚都要比公主胖上一圈儿,如何穿得此鞋。吾妻与我青梅竹马多年,我们只差一岁,现身材都不若当年,微微发福,如何能着这素腰龙袍。”
古人制衣都要量体。穷人没条件不提也罢,换做像皇家亲眷,哪会穿不合身的衣服。
公主和前王妃的身形,差距还是满大了。前王妃就一位发福的美貌妇人,年纪也快四十了。而公主还是二十多岁的少女模样,龙袍就是比照着公主来制的,怎么试穿,都不可能是前王妃的尺寸。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压抑。
卫四洲又开口了,“此事甚为蹊跷,必须弄个明白。”
峨仙公主一听这话,觉得这就是为自己说的,也跟着附合,再看卫四洲时便觉得此人星眉朗眸,生得颇为英俊,极具男儿风范。只是军人在外,没怎么收拾打扮,一脸胡渣子,掩去了他本来俊逸非凡的五官轮廓,倒多添了几分落磊男儿的阳刚美。
峨仙公主靠近一步,“卫校尉所言甚是,还请校尉大人替小女子陈冤啊!”她头一低,便似弱不经风般地晃了晃身,就要朝卫四洲那方倚去。
阵阵香风从娥仙公主身上飘出,熏得卫四洲额头一抽,忙朝老太监方向挪了一大步,生生错过了公主殿下的“美意”,像是完全没看到似地揖手请示。
“天使在上,依末将看,清者自清。大可至公主府搜索一番,若无罪证,便可力证岭南王有污蔑皇室公主之嫌,更有谋逆之心,其罪不可恕。”
闻言,众人初听觉得不妥,但听到最后,娥仙公主觉得自证清明根本不是难事儿,自己的府砥可是有人精心料理的,不可能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成了这提议的第一个支持者。
岭南王像征性地抗议了一下。
统领还有些犹豫,想提醒娥仙公主,都被娥仙公主打断了。
娥仙公主愈看卫四洲越觉得此小将生得英武不凡,俊美异常,眼珠子再落在其身材上时,骤然发现那雄壮有力的身躯着实性一感一迷一人,让人直想扒掉那满身的钢铁铠甲,一窥内中秘境。
便是这般想着,她便觉得浑身发热,眸中荡起春情秋水,又朝卫四洲靠近了几许。
但凡是稍有些熟悉娥仙公主性情的人就知道,公主殿下这会儿又看上别的男宠了,想要据为己有,无所不用其极。
若是公主府中的男庞们,更清楚这女人欲望一旦产生,会有多么恐怖的占有欲,那强势的态度丝毫不亚于一般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