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道,“人可有抓到?”
面具人摇头,声沉且戾,“对方人多,善使诡计,恐有埋伏,我令他们回来赴命,以免免泄露身份,影响了咱们的大策。”
大胡子诧异道,“大人,这……不就是一个小商队,和几个臭娘们儿。能有什么埋伏?”
这话直接问到了一众突厥兵的心头痛上。
商队就不提了伐,那些镖师都是江湖高手,比他们之前想像的还要厉害,但真正最令他们纠结的是那个黑脸小娘们儿,貌似是叫“卫小娘”,当真邪乎得紧,之前打劫探查商队虚实时,就连着射死了他们好几个兄弟,还差点儿射中头目。更别提之后撒的那些奇怪的弹药,还有天上火……
大胡子见众人气氛沉重,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但说话的口气就有些不乐意了。这女人没抓到,就失去了要胁西州军高级将领的筹码,也没法趁机报复那些西州军一把。玩敌军的女人,不仅可以泄愤,还可以重振军队士气。
最重要的是,要是自己女人被突厥人绑架的事,让西州那些将官们知道,定会在第一时间跑来救人,这样整个西州情报线网都会集中到那些女人头上,就不会注意他们这边南下的行动了。
可惜了当初他们获得的这个情报,一举数得,而今都连一个女人都没抓住,打草惊蛇,损失巨大啊!
“胡子,按计划,你先去南州。我稍后便来!”面具人口气坚决。
大胡子疑惑,“你不跟我一块儿?你还想干啥?这……不是我说你啊,姓……”
两道冰冷杀意的眼神睇来,让大胡子住了嘴,只得乖乖应下,愤愤离开了。
一边走,大胡子一边嘀咕,“到底是多强的镖师,能把这家伙拦住。”
开玩笑的嘛!
那家伙好歹也是一州之王,打起仗来也是不要命的玩艺儿,怎么会连几个小娘们儿都抓不住,这也太不合逻辑了。
回想此遭行动,面具人其实也挺蛋疼的。哦,他脸上被那黑脸小娘子划出一道伤,一直糁着血,像是在随时提醒他今日的一场耻辱。他日若让他再遇到这小妞儿,必然要活捉,狠狠折磨,让其臣服于他。
这两方人马分道扬镳后,大胡子走上前往南州的山路,面具人则沿着东南向行进,路线沿着岭南开凿的那条人工运河一路,像是要进入岭南境内。
双方均未察觉,从北方直插而入一队人马进入了东州境,很快又出现在了南州,追向了大胡子的方向。
连夜兼程之下,这行人马在前往南州的长江江北小镇寻到了大胡子。
大胡子预计歇息一晚,再前往江北最大最繁华的城,金陵城与南阳王的使臣接头,确定一下初步议程之后,便一同前往南州谈要事。谁料,使臣还没接上头儿,就先被人截了胡儿。
大胡子被两个壮汉押倒在地,整张脸都帖在粗糙的沙石地里,吃了一嘴一口的泥,吓得嗷嗷大叫,直求饶。没有半点儿骨气,完全一副商人贪生怕死,愿千金买命的样子,当即就从袖子里掉出一大袋的金子来。
“爷,爷,饶命啊……”
左右大汉得到示意,微微松了些许力道,让大胡子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的黑衣男子。
四目相接,大胡子目光一怔。
原来,对方也是个大胡子。
这大胡子对大胡子,仿似见到了一家人似的,抖着胡子就直说“误会,定是误会”。
这边的这个大胡子,冷哼一声,出口的声音明显更显年轻,更有力量。
“误会?胡大胡子,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原来,大胡子正是突厥的大商人,胡大胡子。曾经与卫四洲等人因做奶皮子生意产生过竞争,联合商行会员排挤卫四洲,又伙同卢永昌害卫四洲等人损失惨重。这种种仇怨集深,在得知卫四洲居然从东原城镀金归来,从一介小流民混成了大校尉后,胡大胡子就更不淡定了。
胡大胡子这些年只听说了卫四洲的威名赫赫,还从来没有直接与其接触过。后来西州军大破突厥军,还将十多万的突厥兵折损七成,唯剩三万人不到,逃回了怒江北。
做为突厥人在中原活动的探子商人,胡大胡子对卫四洲的恨和厌恶已经謦竹难书,不一而足。此时虽不认得当年的少年郎了,也能从对方同样厌恶憎恨的目光中,窥出真相了。
“卫,四洲!”
“算你还有点儿记性。否则,我可得让人帮你想想法子,回忆一下我们之间的渊源了。”
旁边站着的石头哥,突然手一抖,一张皮卷落下来,上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堆小小的锐器,冷光霍霍,光看那形制都让人头皮发麻,稍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那不是什么精巧,而是牢狱里最常见的“审讯”工具。
“是你自己交待,此行南下意欲何为,还是让我家石头哥招呼你,慢慢体验一下那九九八十一难的销魂快感?”
石头哥重重地哼哼一声,截着一个黑色皮眼套的脸被黑皮割裂成两半,五官都有点扭曲。
胡大胡子吓得一咬牙,选了第二种。
卫四洲冷笑,“有骨气,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然而,这拭目的动作刚做完还没一盏茶的功夫,胡大胡子就全招了。
卫四洲听了结果,都有些疑虑,“不会是骗咱们的吧?”
石头哥道,“我也有这种怀疑。所以,今晚咱再审一次,若是他口供不变,咱再做打算不迟。”
卫四洲想了想,拍拍石头哥的肩,“行,听你的。”
胡大胡子本来以为一切就此过去了,他宁愿一刀确死也不想再受那种要死不活的折磨,没想到这折磨才刚刚开始。
“不,不,不要啊……我知道的都说了,没有私藏了啊……你们答应会饶了我的命的,求求你们……我,我还知道一个秘密,卫四洲,你要饶了我就全告诉你,啊……”
卫四洲,“哼,你以为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好好享受吧!”
胡大胡子瞬间如遭雷劈:他都知道了?那他之前为何还跟曹大头合作,还把南下的通道打开,让他们走?难道……
随后,卫四洲收到了最新的寻人消息,脸色就变了。
“这蠢丫头,居然还跟突厥兵杠上了,她不要命了吗!”
该死的,之前盼着她回来盼得心都疼了,现在姑娘回来了,心疼还是心疼,又多了个心慌的症状,简直没法活了啊!
薛璨坐在廊下,喝着香茶,“这风格,不跟你一样么?!你说姑娘是你养大的,你带出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铁娘子,未来加入咱们西州军,底下那些将士也信服,属臣家眷们也崇敬。那些想攀亲的人,也更好打发了。”
说到此,他禁不住哧笑起来,“听说这姑娘弹弓使得出色,马上功夫也不错,能骑能射,还能砍。到时候攀亲的人一来,放她那儿辅个擂台,打赢了才能入王府大门儿,能吓跑七八成人。
听说,这姑娘还能弄出什么奇怪的弹药。啧,我都想亲眼瞧瞧,这么能耐的小媳妇儿,是什么模样的了。”
“闭嘴!”
“日后,那些攀亲的人再来,直接让你家小媳妇儿上阵,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干一对,来三个灭全家。哎,这话是不是这么说的?为啥三个人就是一家了,才生一个孩子,会不会太单薄了点儿?”
“来人!立即备马,出发。”
“去哪儿?”薛璨懒懒地问,完全不担心的样子。
卫四洲已经把所有的消息签烧掉了,回头一把拎起薛璨就走,边走边嗷,“去会那臭丫头,抓回来,抽一顿,就听话了。”
薛璨在心里深深地鄙视:抓什么,抽什么,到时候等真见着人了,估计比谁都怂,被抓被抽的是丫自己吧!
第132章 敌营潜伏记
“哈欠——”
韩倾倾正走在山路上,一边揉了揉发痒的鼻头,把羊毛披肩裹紧了几分,一边回头愤愤地瞪了小璃一眼。
小璃被瞪了,也只是低着头,默默地紧随其后,同时警惕着四周。
她们现在仅两个姑娘,一切千万小心。
沉默地走了一路,韩倾倾忍不住了,愤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啊?”
“……”小璃正警惕着周围,完全没搭上这根思维线。
就听姑娘叨叨起来,“这能怪我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跑来想拘我,卫四洲的脑子一定被狗吃了,想出这种无耻之法想逼我就范,没门儿。哼,连窗户都没有!”
姑娘那傲娇的样子,要是让现代的同学和朋友们看了,都会惊讶于她过于外泄的本性。
没那么镇定自若,也没那么理性强悍,更没那么无所不能女汉子,这言语里处处透露出一个小姑娘的不甘心,郁闷,倔将,自负,还有……小小少女的虚荣。
“四哥他……只是太担心你了。”小璃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就捅了马蜂窝。
韩倾倾气得转头瞪过来,“担心我?真那么担心我,你们就扔下我三年不闻不问,这三年都从来没担心过我吗?我去读大学,可是要飞过一千多公里,去到另一个又冷又陌生的超级大城市,那里有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多的人口。
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哼!明明就是你们自私自利,懦弱胆小,不相信人,就别找什么借口了。”
“倾倾,现代和古代,根本没法比的啊!”小璃被瞪得声音又小下去了,“你之前,也是这么跟我们说的,我们才……”
“不闻不问,就是你们对我最好的处理?!是不是?”姑娘气炸了。
“不,倾倾,你别这么说,你是我们最重要的……”
“才不是,那只是你们自己的想法而矣,不是我的,你听清楚了,不是我的!”
说到这份儿上,韩倾倾心头一酸,扭头大步跑掉。
哎,为什么她要为此争辩?!
三年已经过去了啊!
现在应该做好事情,而不是像个怨妇似地吵吵吵,有什么意思啊!可是这些笨蛋,没一个明白她的心情,真是太过份了,笨蛋。
本来韩倾倾是想去东原城的,仍计划跟着商队走。一切都商量得好好的,没想到商队修整一天后准备出发时,跑来一群什么庄的人称来寻安西王的妹子“卫倾倾”,说接了安西王的诏令,要护“王妹”回西州。
商队的人不明究理,听说韩倾倾竟然是安西王的“妹子”,立马就激动了,自然不会拦这些江湖人士。
韩倾倾开始怀疑对方是假装的突厥奸细,小璃说是真实的江湖大门派,门派就在西州和东州交界区,跟他们西州军的关系很不错,当初合作打过突厥人。
好吧,既然不是敌人,那就是卫四洲派来想拘她回去的“打手”了。
卫四洲的“大猪蹄子本质”爆露无疑,她堂堂女汉子能乖乖听话,接受这种“保护”吗?!
呸
韩倾倾果断收拾包包,从窗口溜掉了。至于张五娘,头日喝了韩倾倾的二锅头,睡掉了姑娘,只得到一封小璃写的告别信。
后来,她们还遇到过丐帮的人,也跟他们打听“卫四洲妹子卫倾倾”的下落。在茶馆,酒肆,驿站等地,都听到人在讨论“安西王出重金悬赏欺负妹子的匪徒人头”,或“谁能护送安西王妹子回西州,西州愿欠下一个生死人情债”。
这消息在整个江湖都炸了,好多江湖人士纷纷出笼,就只为了“一个安西王的人情债”,这比挖到座宝山还要值。
除此之外,若是能提供安西王妹子的消息,也有重金以谢。
这下,害得韩倾倾大路也不敢走了,客栈也不能随便投了,身份更不能暴露分毫了,索性改头换面做了男装打扮,更改了姓,叫王倾倾。
小璃心叹:四哥,你怎么给道上下这种通缉令,这不是明摆着把姑娘往反方向逼嘛!
韩倾倾心骂:就是自私鬼,好在已经分手了,打定老死不相往来。
两人刚翻过山头时,忽有马嘶声响起,从山下密林中奔过,直朝远处的一片平原处奔去。远远地可见那处瀑布前的草坪上,林立着数个尖顶帐蓬。乍一看之下好似个寻常商队的感觉,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营地的地势选择,帐蓬排布,都是纯军事化设计,还设有塔台哨位这些东西。
韩倾倾一看,立马伏身隐蔽。小璃也不知打哪儿折了两根浓密的树枝,当掩体。
韩倾倾仍有些担忧,“不会被发现吧?”
小璃,“不会,我们走的这条路很偏,他们看样子也应该是刚刚扎营,布防点还没有完全辅开。”
“真的?”
小璃默了一下,“是……突厥人的哨兵会打胡哨儿。”
其实前面的推测都不太靠谱儿,重点在这里呢!小璃跟突厥兵打了三年仗,很多敌人行军布阵的习性都了解了,一入战场,这些训练出来的潜意识就开始工作,看一眼,嗅一嗅,就能判断出很多信息了。
韩倾倾想了想,“既然如此,正好!”
小璃还想问“好”啥呢,姑娘已经先一步窜了出去,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小璃只能更加警惕地观察四周情况,尤其是注意周围树木上的是否有哨兵。
突厥兵生活在平原地区,少树多草,不擅爬树侦察,更多地面埋伏。
也被小璃料中了,部队刚刚落脚扎营,好多帐蓬还在搭建中,她们爬在树上树了数了数,十几个小帐,每帐三人,统共不过五十多人。
在古代世界,打仗都是万人扎堆,几十个人能搞啥事儿?
但按现代军事理论,几十人的队伍很可能就是单兵战力牛叉的先锋侦察营,执行的任务除了侦察敌人,给后方主力提供精准情报,那就还剩一个:斩首行动。
“你说,他们若执行斩首行动的话,是想去斩谁的首?”
小璃一怔,完全没搭上韩倾倾这条思维线,但她也是受了姑娘多年“学习教育”,还有哥哥们的实战经验熏陶的人,很快就明白了这思路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