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左右人等都隔了段距离时,韩珏才问,“这个胡子小兵,是安……所扮?”
来了来了,做父母的果然最关注的就是这种问题吗?!
韩倾倾即尴尬,又紧张,搔了下小脸,吱唔了一声儿,但心里又有种久违的愿望终于实现了的感觉——嗯,第一次有父母责问“异□□友问题”。
这个感觉,果然很特别呢!之前,她都是听方琳跟她抱怨,上大学之后,经常被父亲教育要“保持男女距离”啥的,一副苦恼的样子。她都暗暗羡慕,现在……轮到自己了。
“……是。”
韩珏心叹,“你与他……”
韩倾倾急道,“没关系了。”
卫四洲听得分明,垂眸呲了呲牙。这个小坏蛋,存心折磨他的……淡定,要淡定。未来老丈人还在呢,至少要有点儿气度……输人不输阵!
韩珏的眼角目光瞥了卫四洲一眼。
但,这个“了”字,让他着实揪了一下心。这明显暗示,之前是有过关系的吗?!唉……
韩珏像是什么都没发现,“我看你两合作得挺好,刚才他们说他替你挡住了泾北贼,我以为……”
韩倾倾暗暗瘪嘴,“他现在是卫希明的侍卫,当然要使力了。而且,他更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韩珏提醒,“师徒关系,也是种关系?”
韩倾倾愕然:她傻了吗?怎么自己给自己挖坑跳?
忙道,“才不是。我只是领他进门儿,修行靠自己。我们……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旁边的小璃:小仙女儿这欲盖弥章的样子,宰辅大人会信吗?!唉……
张五娘和肖三娘都转脸去偷笑。
韩珏,“如此看来,你们……认识许长时间了啊!”
韩倾倾,“呃……也不,就一点点……”
长达十几年,这叫一点点嘛!啊呜,她到底在说什么呀?笨蛋,直接就毫无关系,结束话题就好了啊!
咔咔咔……咔咔咔……
卫四洲把拳头关节拍得嘣响,周围人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
“我不想再提他了。”
韩珏长叹,“我听你娘说过一句话。”
“嗯?”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缘无故的恨。”
韩倾倾转向父亲,差点儿尖叫,“爸……唔!”
韩珏眼底蓄满了笑意,还有老谋深算的狡黠,第一次与女儿交流的感觉相当愉悦欢畅,惊喜。
韩倾倾这下明白了,“您……您故意……”
挖坑让人跳呢!
爸爸这也太……太坏了吧!
韩珏呵呵地低笑起来。觉得和女儿认识得晚了点儿,这般相处也并无隔阂,倒有别样的意趣。
父女两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快来到了精兵营。
营门口正好有一队士兵在操练,带头的人正是南阳嗣子。
那嗣子故意呼喝左右,调侃要见识神女圣颜,神人手段。那张狂的样子,同曹奕一般目中无人。甚至韩珏出面时,对方也没收敛多少。
韩倾倾和卫四洲对视一眼,韩倾倾举手比了个数字,“1”。卫四洲就知道,目前韩倾倾那个发电器只能再使用一次电击了。
两人前后合作了两次,已经有了难得的默契。
随即,又是一场“神迹”的精彩表演。
兹兹兹——兹兹兹兹
随着电流大作,青影闪烁,这回倒下的不只一人,而是直接端了一个队伍,五个大汉给电倒进一片泥水堂子里,个个手脚抽搐跟得了羊巅风似的,翻着眼球,口吐白沫。
卫四洲双脚蹲马,双臂展开,摆了个标准的“李小龙”姿势,对着一众精兵们勾了勾手指。
“来啊,还有没有人上的?!”
这口气,这姿势,别提有多嚣张狂妄了。但这会儿,众人已经神“神迹”给吓住了,没人再敢上前了,连带着找事儿的嗣子爷都落下了膝盖,拜首直呼“圣女万福”。没人注意,在卫四洲背后的那只手,正在悄悄冒青烟儿。漏电什么的,也是难以避免的啊!
韩倾倾趁机教育一番,“举头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
闻言,嗣子爷愣了愣,显是没听明白的。
韩珏心下也是惊异,“嗣子爷若不知晓此意,可宣与令尊一同赏析。”
说罢,也不再多做停留。
然而,他们还没走开时,门内又奔出几人来,卫四洲立即挡住来人。
对方只是几个模样脏污的小兵,和嗣子爷带着那些衣着鲜亮的贵族子弟兵很不一样,显然都是贫苦人家来的。
几人双双跪在韩倾倾面前,求请圣女救治他们的一位兄弟,貌似染了时疫,就要被抬出军营扔去乱葬岗,几人也是思虑了一晚,决定死马当成活马医,想借圣女之名搏一把生路。
韩倾倾犹豫时,卫四洲和韩珏都表示了支持,她忙点头答应可以帮忙看诊,但能否治疗还得看情况了。
几人忙将人抬了出来,韩倾倾一看症状,喃喃,“哎?这个症状……好像是坏血病。”
“坏血病,这还是第一次听说。”韩珏也是懂些医术的,但是现代名词是没怎么听说过,“牙齿出血,皮肤肿胀淤血,看似中毒。”
“中毒吗?”韩倾倾伸手要去扳看病人眼睛,被小璃阻止了。
女人们戴上了手套,按照韩倾倾的要求查看症状情况。
父女两绕着病人看了半晌,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一一论证之后,最后有了个确实的结果。因为南阳水师经常出海,在海上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食用的水果和新鲜蔬菜非常少,维生素严重缺乏,就会出现这种坏血病,在18世纪的欧洲航海潮风糜全球时,俗称“水手病”。其实解决起来也非常简单,老外发明了一种用各种水果酿造的朗姆酒,用来补充长期航海中缺乏的维生素。
韩珏欣然告歉,“圣女英明。此症状若非突发性,而是慢性随机产生,应该不是中毒现象。不过,这为生熟……是何种药品,为何从未听闻?”
韩倾倾正想解释,卫四洲咳嗽一声,插了个嘴,“大人,在下幸得圣女点化,知道此物来由。”
韩珏看过来,眼色沉了沉,“哦?还请校尉赐教?”
急着出头的卫四洲被这话刺得一哆嗦,突然就怂了,“啊,呃,不好意思,大人,我……我好像记错了。”
连人家天才状元爹都不知道,他逞什么威风,这种时候还是装孙子的安全些。
韩倾倾看得眼疼,回头叫人去采了富含维生素C的水果,榨成汁水,让病人喝下。并普及了一下维生素缺乏的基础症状,这一说之下,军队里的文书官员连忙跑来记录。
之后,韩倾倾又看了好几种常见病,有韩珏这个博古通今的大神在,都迎韧而解,一时之间南阳水师里关于“圣女”的名望迅速攀升,韩倾倾所过之处皆夹道欢迎,叩拜祈祷的不计其数。
这消息传到南阳王耳中,更让他笃信不矣。
柳先生趁机与南阳王商量,“而今工匠有限,需得多调集些人手才能迅速完成船只改装。”
“这有啥,先生想调哪里的人,拿我的手谕去,随便调便是。”
柳先生目光一闪,“我想去壮丁营中寻些人手,那里有不少务农和手艺匠人,正好补足缺失。”
一听不需要自己的精兵去干苦力,南阳王当即举双手赞成。
柳师爷乘兴而来,满意而去。
在他刚出殿帐时,下属暗示,他闪身到了梁柱之后,看到一个形色匆匆地人带着几个侍卫进了殿中。
那人正是曹大头。
柳师爷心下有异,给埋伏的下属打了个手式,那人转身便进了殿内打探消息。
柳师爷准备进入军营时,接到了一封拜帖。
他打开一看,心下微讶,“薛小侯爷要见我?”送信的阿福打扮成小兵的模样,垂首禀了一番来意,全是薛璨早安排好的说辞。
柳师爷心念电转,“行,我会去赴约。”
西州的事情,柳师爷是有眼线的,卫四洲身边的近臣有哪些,都是什么身份来历,他也有基本的了解。现在薛璨来见,也许是有卫四洲的亲自授意,这一面迟早都是要见的,早一步更好。
曹大头又来求见南阳王,南阳王意兴阑珊,却又不得不见。
其实众人都不期清楚,南阳和泾北之间早就达成了合作统一战线。
曹奕没有再拧着圣女之事不放,只道,“我必须离开一阵,还请王爷在此期间,勿必多多监察圣女及其接触过的所有人员,忽必……多留一心,万全为上。”
之后,曹奕站在檐台上远眺,便看到营地里那抹纤丽身影走在一众士兵中,士兵纷纷跪地叩拜拜,高呼“圣女万福”,更觉肩头伤痛,如火如灼。
这时,他的统领大人附耳来报,“将军,船只已经备好。前方来报,说在下游处发现异象……”
曹奕阻止了统领的话,双双离开了军营。
第148章 通通等着瞧
待韩倾倾一行来到家属营时,已时过饷午,正是用午膳的时候。
他们之前路过鳄鱼池时,也听到有人类被撕咬的惨嗷声。
韩珏还有些担心女儿会恐惧,见韩倾倾还主动问起守池士兵情由,士兵们很恭敬地一五一十答了。
回头,就听韩倾倾跟卫四洲商量着利用鳄鱼池逃跑的方法。
虽然不愿女儿家参和这等杀伐之事,韩珏不得承认女儿利用“圣女”威名,套情报的做法非常聪明,不愧是自己的女儿。
听卫四洲的老练分析,迅速制定出一套对敌之策,也暗暗赞赏。
这两个孩子委实聪慧过人,有胆有谋,不由就让人心生出一种感慨: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
那时,顾小三派人传来消息。
小璃报告,“现在壮丁营里已经收拢了五千兵士。即时若有意外,这五千人愿身先士卒杀出去,替大家争取逃离时间。”
说这话时,卫四洲重重地咳嗽两声,表示存在感。
韩倾倾瞥了他一眼儿,“若是今晚到明天的撤离够顺利,你们西州军又多五千助力,而且还补足了你们水师的空缺,的确是你该得意的份儿。”
卫四洲一听不乐意了,“这话怎么说的!你就不能……咳咳,直白一点,咳,夸我能耐也不丢……咳咳。”
他弹着眉毛的样子,得意又傻气,让她想起当年他哄着感冒发烧的她时做的……羽毛怪,心下不由一暖,笑出来。
“洲……”
“咳咳咳!”
差点儿就唤回姑娘的心了啊!就差一点儿,生生地被老丈人一棒子拍死回去。
卫四洲恼得不行,偏偏对上韩珏的眼神儿警告时,只得乖乖憋回去。
忍,字头上一把,刀!
卫四洲心里不满,“大人,在下年纪二十又七,尚未娶妻,身边从未有半女。”
韩珏状似打量一番,“那又如何?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才刚刚娶妻,妻子刚怀上女儿。好不容易看着女儿会叫爹,能爬了,突然她就和她娘消失了,我亦不知又等了十年,才盼回她娘来,又一个十年,才等回女儿……哼,我等了他们母女三十年,你这才起个头儿,就没耐性了?”
“是是是,大人您教训得是。小的……小的继续等着,等着花好月圆。”
卫四洲心里飘过串“炮仗”,低头称是,拳头发白。
妈妈呀,您说的没错,要娶国公府的女儿真特么不容易。不过越是不容易,越是让人掂记得紧啊!他卫四洲这辈子,偏要娶到王家女儿,谁也拦不住。老丈人也一样!
一行人终于进了家属营时,韩倾倾才松了口气。
不过回头就看门口又跪倒一大片,齐声高呼“圣女万福”,顿感心累。
把一众人叫起后,韩倾倾忙寻了个无人处,将熟悉的人聚集在一起。
韩珏好笑,“现在知道了厉害了!”
“爸……”韩倾倾攥了攥父亲的衣角。
韩珏心已经软成一团了。
小璃看着关上的营门,道,“那两个叮哨的人进不来。”
韩倾倾道,“有一个是蒜头怪派来的,那还有一个是谁派来的?那位柳师爷?”
韩珏道,“不用担心柳师爷。”
韩倾倾想起此人很支持改建船图纸,更好奇问,“爸,那个柳师爷跟你是旧交吗?他是什么人呀?为什么会替南阳王卖命?他怎么突然变成要帮我们了?”
韩珏朝卫四洲的方向挑了挑眉,“这个,你可以去问问……校尉大人。”
“为什么要问他呀!”韩倾倾嫌弃地瞥了眼守在门口的卫四洲,“我跟他都没关系了。哼!现在就是一起逃命的战友。”她不会再上爸爸的当了。
“同袍关系,性命相托,比之夫妻、兄弟,亦不遑多让了啊!”
“呃……”韩倾倾傻眼,感觉再次被爸爸降维打击了,“哼,才没有。”
好吧,她就任性地装到底了。
韩珏低笑出声,没有再逗女儿。还是要给女儿留些面子的,不然等回家,两个女人齐出招儿,他可招架不住。
这边正交流着前一日的情报,突然,人群里冲出一粗妇,就给张五娘和肖三娘拦住了,她哭叫着,替人求情,正是灰婆子的那帮人。
之前,在众人进门的惩罚柱上,正挂着以灰婆子为首的几个妇人,被罚了鞭刑,模样很是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