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呃……
“铲铲是……”
“就是咱们不理他,他就只能望羊兴叹,对牛弹琴,白费功夫。”
韩珏拧起眉,“不好,我们不是羊,也不是牛。”
韩倾倾内心扭曲了一下:真状元爸爸,文字敏感度好高呀!
为了不触动父亲的敏感细胞,韩倾倾还是决定减少那些现代用语,向大魏贵女的风范靠近。
“阿爹,我知道他的弱点,他这人特别不爱学习,回头让他写个万字悔过书,检讨书,或者罪己诏,公布于众,让全京城的人都帮我们笑话他——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闻言,韩珏想想那场景,脸皮终于缓和了几许。
韩倾倾心道“有门儿”,于是再接再励,狂黑卫四洲,“要不,我让他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读出来。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谁让他今儿这么欠收拾,也得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对不对?”
韩珏眼神一变,“你舍得?”
韩倾倾夸张地张大嘴,“阿爹~~~~”
抱着父亲的手臂娇嗔起来,“我是你女儿,我跟他又没关系。”
韩珏轻哼,“当初跳船扔下我和七郎的时候,还说他们是你的亲人。”
“不是了!”
韩倾倾立马一本正经、义正严辞地表态,“他今日如此作派,言行无忌,自私自利,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亲戚。”
韩珏凉凉道,“既然如此,那你写封绝交信?”
韩倾倾心里咯噔一下,“呃……阿爹,就这样?”
韩珏眼眸微闪,板着脸,“怎么,你舍不得了?之前说的得那么信誓旦旦,不会像你娘说的,都是现代人惯用的忽悠手段吧?”
“这哪——哪能啊!”韩倾倾瞥了母亲一眼,王语妍以扇挡脸,偷笑起来,她心里一阵郁卒,一不小心被妈妈揭老底了啊,怎么办,“写就写,拿文房来!”
“来了来了,六娘,我送你的文房四宝正好用上。”小八吆喝着,捧来了礼物,高兴得不行。没想到,今儿大家送姐姐那么多好东西,他的最先派上用场。
韩倾倾,“……”
她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唉,跟那么多敌人斗,只是心惊肉跳;跟卫四洲斗,那是生活情趣;跟爸爸斗,简直是神魂俱灭,一不小心她就被套路了。
韩倾倾执着笔,努力想办法挽救,“阿爹,其实我还有更折腾他的法子,您要不要听听?”
“嗯,说吧!”韩珏则接过了儿子送上的清茗,慢条斯里地品起茶来,那淡然从容的模样,完全没了刚才愤怒得差点儿高血压的危险状态。
韩倾倾内心更郁卒了,小心翼翼道,“以前,他不听话胡乱来,我都罚他跪键……哦,硬梆梆的搓衣板。还是让他们刚做出来,没用过的那种新搓衣板。”
韩珏道,“搓衣板是何物?”
韩倾倾傻眼儿了……她她她,她难道又戳到“现代”梗了吗?
王语妍捂着嘴,倾过身来,“傻宝儿,现在还没有搓衣板,用的都是木头棒子敲打。”
韩倾倾震惊,“娘,这东西推广一下,不影响历史进程吧?”
王语妍,“哎,我只手洗了一个月就用上洗衣机了,回来也轮不到我洗衣服。我……我就忘了……”
韩倾倾,“……”
妈妈的套路也是这么猝不及防啊!
韩珏呷着茶,唇角的笑意若有似无,“就这一个法子,还有别的么?”
韩倾倾有种困兽之斗的感觉,仍是努力想要突破,“有。”
“哦,说来听听?”韩爸爸此时已经恢复了大宰辅的淡定风范,从容不迫,笑看墙。女儿。橹灰飞烟灭。
韩倾倾迎上父亲的笑容时,也觉得背脊微微发凉。
扬起的声音莫名又小了一分,“那个,要是你们还是不解气儿,可以,可以让他入赘到我们国公府来。以后,他这个赘婿只能任您□□欺负,搓圆捏扁,就像……就像那婆婆给小媳妇儿立规矩似的,你要天天给他立规矩,教他洗心革面,洗筋伐髓,脱一层蛮皮儿,肯定没头问题。”
这嘴上说得慷慨激昂的,但每说一句话,内心就像称秤上被压上一块大称坨,另一头压着块名叫“愧疚”的大石头。
咯啦一声轻响,茶盖与杯的轻叩声,称秤断了。
听在韩倾倾耳中尤如刀枪金戈鸣,手下的字都戳出个黑洞来。
韩珏轻悠悠道,“如此,甚好。”
“啊?”
韩珏弯着眉眼,一如往常般温和慈蔼地看着女儿,道,“这绝交信可写好了,我瞧瞧?”
韩倾倾僵住,“阿爹,你说什么……好?”
小七很机警地抽掉了姐姐写的纸,捧到父亲面前,三个小萝卜头齐齐凑过来看,但被父亲大人一盯,全都乖乖缩了脖子躲到了母亲身边咬耳朵。
韩倾倾却觉得,父亲在家里的权威简直大过天了,看他把三个正当活泼的男娃娃治得这么服帖听话,便可见一斑。
哦,不不不,不一般。
“爹……”
韩倾倾直觉有巨大的危险正在靠近,不得不靠上前使起了撒娇的大招儿。
韩珏眼角瞥了下女儿,心下一暖。他哪会不懂孩子的这般孝顺,只是想想这三十年的等待,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女儿却成了“别人家的亲人”,做爹的哪会甘心?!
卫四洲今日不来蹦哒便罢了,一来就刚好触到了韩珏那根敏感的神经。女儿的特殊能力,让他们防不甚防,那是老天给的命,他们凡人无能为力,也便认了;但眼下这人想要抢走她女儿,他尚有能力一抗,如何能让?!
“后悔了?刚才,可都是你说的。”
“没,我才没后悔。”韩倾倾立即直起身,差点儿就举手发誓了,却习惯性把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打叉叉。唉,爸爸已经看出来了吗?她……她身上其实也沾染了那个臭男人的坏习性,耍赖,不要脸,口花花,撒娇必杀计,也是信手捻来的。
韩珏把信放一边,道,“如此,你便拿此信,让他自己选。”
“选什么?”完了完了,巨大的灾难终于降临也。
“要么入赘国公府,做赘婿;要么,就与你绝交,再不往来。”
完了,她挖了个大坑,把自己和卫四洲一起给埋了。
……
天色见暮时,国公府侧门打开了。
韩倾倾一出来,就看到了小璃。
小璃叹气道,“倾宝,对不起,我们……太搪突了。之前我就觉得这样太高调了,但是四哥和我哥坚持,说什么要娶白富美,就得装成高富帅。还说,这是有人教他的法子,当初在现代时,给你做毕业典礼时,就是这么来的,长脸。”
韩倾倾一愣,问,“谁教他这法子的?”
小璃想了想,“说是一个什么叫大海哥哥的。”
韩倾倾无奈看天,心中暗骂:江昀海,让你胡乱教卫四洲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给我等着!
彼时现代世界里的江昀海正和狐朋狗友们推杯换盏,好不快乐,一口酒下去却打了个大喷,把刚吃下去的东西都从鼻孔里喷出来了。
之后,在侧巷里,响起男人嗷嗷嗷的惨叫讨饶声。
“卫四洲,你什么好的不学,竟然跟着江昀海学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大海哥哥是纨绔子弟,他能教你什么好东西呀!”
“倾宝,你你你……你能不能温柔点儿,我耳朵都要掉了啊!”
“我就是要把你耳朵拉大点儿,你才记得住我说的话。”
“哎哎哎,你说你说,你说啥我都听,成不成?好歹……这里还有那么多人,你也给我留点儿面子啊!”
韩倾倾朝旁一瞥,果然数双眼睛亮锃锃地看着,当即收了手。
轻咳一声,“谁说的只有高富帅才能娶白富白,都是瞎说,你最好把这些鬼东西都从脑子里给我剔除掉。”
“是是是,剔掉了,剔掉了。”
“还有。”
“是!”
韩倾倾看着男人唯唯诺诺、小心翼翼躬着身、听她话的样子,心里又一阵纠结,愧疚,不舍。
“卫四洲,我不是白富美,我……我们是青梅竹马。你懂吗?”
卫四洲看出姑娘的认真和挣扎,“我知道,我们是亲人。”
“你根本不知道!”韩倾倾一把拍开伸来的手,双手抱胸,叫起来,“青梅竹马的感情不是什么钱啊房子啊还有那什么家世地位可以轻易抹掉的,你这么努力,我都看到的,你根本不用……总之,咱两是原始股,懂不懂啊!”
“我懂。”卫四洲强拉住了姑娘的小手,揉在掌心里,轻声道,“我知道我这事儿没考虑妥当,我就怕我晚一步,你就……”他垂下眼中忽升起的卑微,“那三年,咱们都不好受。我就想着早点在一起,让你安心,我……我和大家也安心。”
“日后,你还想住在父母身边,我陪你;你要住腻了,想去西州玩玩,我们也陪你。就像现代那些女孩子一样自由……正好我又是个无父无母一身轻的,以后逢年过节,都在你家过,你家热闹,那么多家人,以后也是我的家人了。”
“你,你说什么呀?!”
刹时间,韩倾倾眼圈一红,泪花就在眼圈里打转转儿。
突然这么感性,让她怎么好再把那两个糟糕的选择扔出来,直接戳人心窝子。
她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面临这样的两难选择,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都舍不得他们受伤难过啊!
第167章 小亲亲
她家是热闹,她的家人那么多,她有那么多人爱她啊!
可是,这个男人已经无父无母,没有亲人了。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即算是有了一两个发小陪伴,很多事情仍是习惯一个人担着,从小时候就是这样。
他脑袋破了,就那么流着血,睡着。
有好长段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在卫生间里处理伤口。她清理垃圾筒时,他都把染血的布条和纸巾团了又团,还用布包着,怕她看到。
他知道她胆儿小。
他身上那么那么多的伤啊!每次被她发现时,他都躲着不让她看,还各种耍宝分散她注意力。
那年被黑心的伤人和权贵合伙骗得倾家荡产的时候,他躲在冷风直灌土坯房里,也没告诉她发生了什么,最后还是小璃年纪太小,忍不住跟她倒了苦水。
这一路,他走得有多艰苦,她……都不敢说自己全知道的。
在现代时,他说她只有一个人,他会想办法常常来陪她。他把重要的家当都放她屋里,还说两人交换的东西多了,牵衅多了,也许掌管时空的门神会给他们更多的见面机会。
她相信了。
可是他好像忘了,在大魏的时代,他也只有他一个人。
这么多兄弟姐妹都是指望着他,依靠着他的。真正能像亲人一样,呵护他,疼爱他,体贴他,想要照顾他的人,只有她一个。
只她从来没求过回报,只想他好好的,不流血,不挨饿,不受冻,有肉吃,有衣穿。为他做好吃的,嘘寒问暖,如亲人一般,互相滋养。
“哎,倾宝儿,你哭什么?哎哎,你别哭啊……”卫四洲鲜少看到小姑娘哭,她一哭,他整个儿就没辙了,想帮忙擦眼泪,又怕自己的糙手弄疼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好容易掏出一块手帕来,啪嗒一下带出个东西掉地上。
定睛一看,眼熟哦,方方正正的小棉包。
韩倾倾额头一突突,瞪过来,“卫四洲,你到底还偷藏了我妈多少卫生巾啊!”
呱——呱呱哒——呱哒呱哒呱呱呱——呱——哒……
乌鸦兄再次组团狂刷存在感,刷走一片冷汗。
卫四洲脸红红,努力抢救一波,“那个,我看这东西做得精细,吸水性又好。你们现代人的功艺是真的好,而且还带卫生消毒啥的,用来……用来帖伤口,挺方便的,还不会像绷带一样沾血块儿。”
韩倾倾,“……”好像,真的无法反驳。
现代卫生巾:血的世界,我值得拥有!
卫四洲赶紧转移话题,“倾宝儿,是不是你爹骂你了?还是你爷爷,你哥,你娘他们怪你了。你别难过啊,这事儿都是我不好,我,我去给他们认错,我这就让他们把聘礼都抬回去。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好不好?”
韩倾倾双肩一耸,坐一边的小石拱上了,“我爸正在气头儿上,你做啥都没用的。”
“那,那我等他气消了,我再来。我不带这么多东西,就带点……银票,再带点儿咱们的特产龙乳酥,用最好的鲜羊奶做的。我打听过了,你们京城的人也好这一口。咱们三个小舅子吃了也好长身子,你娘肯定也喜欢。还有……”
“洲洲哥……”
姑娘声音一软,伸出手来。
就像小时候一般,卫四洲忙上前让姑娘抱住。一边把周人都摆远了。
“乖,咱不急啊,多大点儿事儿。咱现在要啥有啥,大不了咱慢慢磨,总能把事儿磨好的。”
这是他常劝她的话儿,每次她学习累了,闹情绪了,他就陪着她胡说海吹一通。
开始是吹牛,吹着吹着大家都傻乐起来;后来不用吹了,他们就一起自损自夸。
“哎,我在大魏都是剩女一枚了,到时候磨到三十岁,谁还愿意娶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