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璃握着那只柔软的小手,只觉得身心俱暖,仿佛回到了曾经母亲温暖的怀里。
一直以来,她内心渴望的从不是什么权利地位,只是眼前,此时此刻,这般的温暖和踏实。
……
与此同时,朝堂上的变化也不小。
卢贵妃和儿子吴王一起使劲儿,终于利用圣女显灵的祥瑞征兆,以及那张仙赐神舟图,获得了承元帝的认可。再由一位游方道人觐献上的一盒延年固体的仙丹,承元帝用后精神大好,终于确定了立储之事。
在韩倾倾进宫的前三天,承元帝在朝会上定下了立储的事宜,满朝文武半数以上举贺,只有极小一部分言官闹腾了一番,据说当场弹骇吴王过于娇奢,常于王府中结党饮宴,还对外放非法高利贷,破坏京城市场,又欺霸他人良田家产等等。
总之,想要在不顺眼的权贵身上寻个几处诟病违纪事件,从来都不是难事儿。谁教树大招风呢?!
不管怎么闹腾,皇帝愿意立储,大魏朝臣们的欣慰比忧虑更多些。皇帝质量再糟糕,也比万一皇帝死了还没立继承人的情况好太多了,后者可能引起的混乱成本可太高了,败国都有可能。
如此,普天同庆,韩家、王家也聚了个餐。
聚餐到中场时,突然就有人登门拜访。
“轻车都尉,安西副都护,郭大人求见。”
韩倾倾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直到躲在正堂侧帘后,偷看到了来人面貌,那胖墩墩的身形,一张笑得跟弥乐佛似的谄媚嘴脸,心里熟悉的不适感爬上了背脊。
郭长怀!
几年不见,这人似乎没有再横向发展,整个人身形笔挺,倒比当年更多了几分军人的硬朗气质。她记得小璃曾提到过此人,在京城官职没怎么大升,眼下一直留任于西州,做了副都护,在卫四洲的打磨下,不敢像以前那么偷懒摸鱼了,打理雍西城内事务倒是一把好手。
这家伙跑来她家干嘛,不会是……来替卫四洲说情,提亲?
哎,这可不妙啊!
回家时间不长,韩倾倾也知道家里人对西州领导阶层的基本印象了。做将军的爷爷和小叔子,佩服卫四洲和顾老二;亲爹和舅舅,更看好阿宝和薛小侯爷;亲妈很欣赏小璃这个女将军,小婶婶也很喜欢小璃,还有点儿想给哥哥们说亲的意思;此外,王大郎和四哥最常说起顾家老大和老三,一个是经商奇才,一个是情报专家。
至于郭长怀嘛,好像没人提起。
哦,王大郎提过一嘴,只说其“擅长钻营”,口气不屑,都不愿多说的那种。
虽然不屑,但韩家对郭长怀也没有多大恶感,看在郭家在朝堂上的中立纯臣风,便接了帖子,给了正堂见客的荣誉。要是换了不讨喜的,大概只有侧厅的待遇。
一番客套后,郭长怀表示为祝贺韩家王家寻回千金贵女,特送上一件特别定制的礼物,因为物件特殊,有大有小,需要下人抬入府中。
本来韩家人是不在意的,但郭长怀的态度十分热情,积极,像是生怕韩王两家人不喜欢,说要亲自为众人演示说明。
他这态度也让众人生出了几分好奇,遂等着看好戏。
随即,就见着一群壮仆先抬着个恭桶大小的物什进来,看样子份量不轻,需得两人同担,放下时还有沉闷的响声。接着,便有四个壮汉抬着一个长长的矩形物什进来,两件物品都用厚毛毡子包裹而成,这短形物什落地时如沉石,初看像棺材,但又比棺材短小,看包装似乎还带点儿圆弧状。
众人有些迷。
韩倾倾却激动了,想要去揭个密,又被小婢女们拉住了。
今日饮宴的还有容嬷嬷,也就是说今天也算是她的宫规毕业宴。在老师面前,至少还得规规矩矩把这一日撑过去,不能临阵失了体面。
第169章 要不,私奔吧
“哎,我来我来!”
被好奇心折磨的人,也不只韩倾倾一只。
韩翊得到妹妹的撺掇,撸起袖子就上,嘶啦啦一阵猛扒皮儿,一角雪白绽入众人眼中。
韩倾倾一看,脑中灵光一闪,道,“不会吧?”
王语妍回头,“倾宝,你知道是什么东西?”
韩倾倾一下扭捏起来,小手揪小手,别脸装腔,“我,我哪知道是什么呀!”
王语妍露出“妈妈才懂女儿”的笑容。
此时,物什的大半模样已经被扒出来,那是个两头呈圆弧状,微微比中间高一点点的长方形陶瓷……缸。
不知情的众人都发出了惊呼。
老国公忍不住上前,“这……这么大个缸,可养一座小山水景了。”绕着大瓷缸转一圈儿,拿手轻轻一抹,一叩,听响儿,“啧啧,这轴面儿做得不错,也能赶上官窖的水准了。哦,这是哪家窖烧的?”
郭长怀忙解释,说是西州府雍西城新筑的官窖烧出来的,为了安全送到北州京城来,可耗了不少功夫。
一听他报这个出处,老国公好奇的手就收了回来,沉沉地叹息一声,抿着嘴踱回了位。
韩崴蹲着看了,又探手去摸缸底,一把将缸底的一个木栓子拉了起来,奇怪道,“为何在缸底弄这么个洞?要用来蓄水养鱼养山海石,这不是漏气儿嘛!”
他这疑问一提出来,众人也伸了脖子朝底部看,都很奇怪,也露出了几分不屑之色。
韩翊就嚷起来,“哈,这还用说。定是卫四洲那蛮子不懂货,胡乱指挥才留下这个漏洞的!”
韩家男人们尽皆无语,气氛突然很尴尬。
韩翊也感觉到了众人看他的冷眼儿,忙一缩头,要退回去时被人捅了一下,回头接上韩倾倾的眼神,递向了旁边那个小号的包装还没拆,两兄妹一阵儿斗鸡眼儿,韩翊只能在内心一叹,接着瞎折腾。
小号剖出来后,王语妍以袖捂嘴,眼底俱是笑意看向身旁的女儿。韩倾倾已经激动得小脸通红,被母亲这一盯,更是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
王语妍小声道,“等安装上,若用得便利,可别忘了给爹娘也弄一套。”
“娘,你……”
“啧,回来以后我就这一个念想。”王语妍眼底都是笑意,“做赘婿的,这时候就得乖乖应承着,懂不?”
韩倾倾已经彻底无语了。
“哎,这,这是个陶凳啊!有个靠背儿,没错了,哈哈哈!我试试。”
小叔韩崴向来缺根筋,才懒得管在场其他人的眉眼官司,将大胆的探索精神进行到底,一撂袍角,坐在了马、桶、盖上。
还扬起脸,朝众人笑,“不错,这大小,这高矮,刚刚合适。就是……”
他还朝下一看,“上面再描些花纹什么的就更好了,整得这么白光光的,实在是……你们西州是不是没有好的轴彩师啊?虽然白瓷烧制不易,但当凳子坐,也委实浪费了点儿。”
韩倾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忙捂住嘴。
韩崴自然听到,瞪过来,“六娘,你笑啥?难道叔父说的不对,你且过来瞧瞧,这是也不是陶凳?!郭长怀,你莫给老子打什么哑谜,赶紧说说,这到底是做啥用的?”
郭长怀的表情古怪了一下,但他谨记着卫四洲的吩咐,嘴皮子严得很,愣是不直接说。
只道,“这两物乃是我西州赠予六娘子的小礼,我家王爷说,六娘子只要一见便知其施用方法。”
这下,全家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韩倾倾偷瞄了下父亲的脸色,韩珏看起来不怒不喜,她谨记着容嬷嬷的教导,敛下情绪,神色端庄大方,轻语慢言,“是,我知道。此乃浴缸和……恭桶也。陶成白瓷,一来可免生细……污浊,一旦附壁变色,比起木制品更易发现并清理;二来陶瓷乃用高温烧成,用来洗浴时,不易释出有毒物质,更安全健康。尤其是恭桶,乃集秽之器,用白瓷也易于清洗除秽,可反复使用……”
这时,容嬷嬷开了口,“老生尚在宫中当职多年,见过不少奇物。白瓷乃上等瓷器,用做茶盏汤饮已是不易,能烧出如此巨缸者当是首见,是为不易。六娘所言,甚有其道理。
只是用这等上等品,做这下等用处,实乃过于奢侈了些。”
郭长怀心道:要是不够奢侈,如何向堂堂国公府的小姐献热情?!他想起之前那男人吩咐他时的模样,就忍不住在心里狂吐槽。认识这小子多年,这会儿才发现原来是个痴情种啊!
韩倾倾对此不以为然,现代卫浴设备好品牌价格不菲,全因为这种私密事儿若是不解决好,容易引发很多的连锁反应,尤其是排污系统问题,在考古学上已经是用来衡量一个城市发展水平高低的重要标准之一了。
东方文明为瘟疫肆虐的记载远远没有西欧文明那么严重,也是因为东方的水利建设水平高出西方百年。
但在这种场合,反驳容嬷嬷这样的长辈是不合时宜的。
容嬷嬷说完,老国公附议,韩珏依然未置一辞。韩崴有顽童心性,一摆手表示他们堂堂一介国公府,用个大缸而矣,皇宫里这样的大陶缸多了去了。
几个儿郎也上前摸索一番,韩翊仍是那最大胆儿的,直接问韩倾倾用法。还继续绕着那马桶转悠,还发现了上面的木头垫子不是垫子,而是一个盖子,下面是中空的,立即兴奋地大叫自己的新发现。
王司涵站在一边,只扔过去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儿,淡淡道,“不过一点奇淫巧技,何以大惊小怪。”
韩翊不满了,“大郎,你不能这么说,你又没用过,怎知不好用。”回头就请教韩倾倾,兄妹两开始商量着要做马桶的进出水系统了。
旁边的小七小八小九举起六只小手,异口同声要帮忙。
韩玉修眼神一转,又问郭长怀,“郭将军。你今日来访,莫不是也为那安西王……说媒的?”
郭长怀深知这韩家四郎的厉害,忙退了一步,朝上座的老国公拱手。
“不不不,老国公、韩大人莫要误会。我只是一个送礼的人,岂敢大言不惭婚姻嫁娶之大事。这礼物现已送到,六娘子喜欢最重要,其他下官也没资格置诲,还请国公爷、韩大海涵。下官就此告退。”
郭长怀果断地溜了。他深知,要再待下去,估计会被韩家儿郎给洗涮得骨头渣儿都不剩。
他可不傻,送礼全程,连国公夫人都笑意盈盈,唯不见韩大宰辅有何表现。而这个不褒不贬,不喜不怒的态度,可以说就是人家父亲大人的态度了——看不上!
走出国公府,身后的大门应声而闭。
郭长怀回头一望那高高的黑色金扁,这扁额据说也是□□御笔亲书,几百年了,悬于此梁上,从未遭损,亦未蒙尘,金光灿灿,荣耀满门百代,何其尊贵。
说起来,宫里那九龙座的传承间,经历多少血雨腥风,但韩王两家一直稳坐太席,稳稳当当、顺顺利利传承了这么大片家业,在大魏各州府均有子弟堂房、徒子徒孙,枝叶茂盛,底蕴深厚,盛过皇家多少大概只有他们自己内部人自己知道。
可怜卫四洲不过一介流民孤儿,即算称了王,也入不得这等清贵至极的簪缨世家之眼。除非……得,他在想什么,打住打住,还得回去复命。
……
事后
韩倾倾在王语妍的掩护下,顺利地把陶瓷浴缸和马桶都搬到了自己的院里,进行安装。
自然,这安装工作不是她的专项,又通过小璃的便利,请来了一组专业的“工程队”。
工程队里有个戴帽的胡子大汉,穿着粗布衣衫,半埋着头,跟着工程队进了府院之后,一直低眉顺眼儿,却偷眼四下打量,还被监工斥骂了两声儿。
待到太阳高升时,才隐隐听到了女孩的声音,从游廊外渐行渐至。
小璃的目光一眼就瞅到了那胡子大汉,心下宛尔,拉着韩倾倾到了近前之后,捅了捅人,以眼神暗示。
韩倾倾抬眼一看,惊讶地微张小嘴,旋即遣走了那几个监工,又支走了侍婢们。
走上前,从身后扬手,啪的一巴掌拍在男人肩背上。
男人猛地旋身,擒住那小手,将人一攥,却是用力攥进了自己怀里,抱着不放了。
“哎哎,你干嘛,放手啦,不然我可叫非礼了!”
“嘘,你矜持点儿,大家都在看呢!”
“卫四洲,你好意思说这个,你……”
“好好好,我们换个地儿聊。”
卫四洲一把将姑娘打横抱起身,栽着众兄弟揶揄的眼神儿溜去了姑娘的闺房。
进屋后,韩倾倾就从男人怀里跳了出来。
插腰叫道,“谁准你偷溜进来的?”
卫四洲一笑,“倾宝你啊!”
“胡说!”
“哎,我这不是听到某人的心声说,好想洲洲哥哦,好想……”男人故意捻着兰花指,拿腔拿调的样子,实在是怪扎眼的。
韩倾倾拿果子砸过去,两人一来一往,闹腾了几圈儿,最后双双跌进软榻里,四目相对,呼吸相闻,一种奇异的气氛在这方寸之间,暗中酝酿,悄悄发酵,钻进肤里。
他情不自禁俯下头,想要彩撷身下这朵小桃花儿。
这可是他盼了多年,从懵懂的少年时光,十多年跋涉努力,追遂索求的珍宝。
“哎,痒!”
小嘴儿没碰到,先扎到小脸儿了。
他抚抚自己的下巴,“要不,下回我净了面须,来府里提亲,会不会……好一点?”
他问得很认真。
她抿抿唇,“哎,别想了,阿爹他舍不得我出嫁。我们,就做好长年偷情的准备吧!”
“呃?!”
“哈哈哈哈哈——”她乐得在床上打滚直乐呵,心想:原来偷情什么的,这么有趣呀!
卫四洲感觉受到了万点伤害,终于明白,“哎,这国公府的姑娘果真不好娶。莫不是,要我当了天子,成一国之君,直接一旨圣旨下来,干净简单。”
韩倾倾爬起来,歪头看着男人,这模样娇俏极了,可爱极了,看得卫四洲直把将人揉进怀里,直接扛走。
她道,“卫四洲,你不知道吗?王家女不嫁皇家郎,这可是咱们家的祖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