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想妈妈。
——呜呜,妈妈……
卫四洲抬起头,看向韩珏和王语妍。
王语妍捂着嘴,眼眶早哭红了。
“我躲过了那支箭,以为送她回家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排。没想到,过门时,亦有贼人早早埋伏在那,对她背心放了暗箭。”
他走上前,跪地伏首,额头重重地叩击于地,闷闷地声音传出。
“韩大人,王大娘子,都是卫某失职,没有保护好六娘子。大人和娘子要如何责罚卫某,卫某绝无怨言,即算是……要卫某永相见,”周围传来其他人的喝声,他没有停顿,“我卫四洲亦……悉听尊便。”
“四哥!”小璃爬上前想阻止,都被卫四洲一声喝止了。
她只能紧紧揪着衣角,泪如雨下。
韩珏的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袖中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他压抑着声音,一字一句地斥骂,“卫四洲,你以为你说这些,就可以开释你心里的愧疚了?!我告诉,不可能。倾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给她陪葬去!否则,我韩家必不会放过你卫家人,你西州军。”
“珏郎!”
王语妍攥住丈夫。
恰时,急救室门啪啦一声打开了,走出来的正是驾爸爸本人。
贺爸爸当场一扫时,走到卫四洲面前,“主治大夫不是我,是我一位心脏科的老同学,我是负责打下手的。不过不用担心,你们送来得很及时,止血也做得好。只是擦到了心室,好在倾宝坚持锻炼身体,心肌强壮,以后好好养着,是可以恢复如初的。唯一麻烦的是……”
“是什么?大夫,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你要什么,我们韩家都给得起。只要你能救我女儿,我……我的心也可以给。”
贺爸爸尬了两秒,“咳,这位……倾倾爸爸,你的心还是给倾倾妈妈更妥当。我……我们医生救死扶伤是本职,不必……那啥,就是那箭头上有毒,这毒素目前尚不知来源,若是你们能找到来源的话,我们可以找到更针对性的解药或血清。目前,我们已经稳住了毒素的浸袭,只是毒未解清的话很影响倾宝的恢复……”
这话未落时,卫四洲已经唤起了小璃,让她回大魏寻找毒源。
说完后,贺爸要离开,眼角却瞥见卫四洲的样子,不够又叨叨一句,“你呀,你小子,三年不见,怎么越来越不爱卫生了。啧啧,赶紧的,彬彬,带他去洗涮干净。这么脏,不知道带了多少病毒,为了大家的健康,赶紧的!”
卫四洲,“……”站着还不想动。
贺爸骂道,“你又不懂医术,待在这儿有什么用。不若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替倾宝报仇!”
这一句话,仿佛强心剂般,激活了卫四洲差点死掉的心跳。
对,他要为倾宝报仇,找出暗箭的幕后黑手,将之千刀万剐,凌迟而死。
……
大魏
卫四洲回来时,依然在江岸北。
一推门,吓得正在门边打瞌睡的阿宝跳起身就大吼“有刺客”,吓得整船都轰鸣起来。
“啊,四,四哥,你回来了?!”阿宝用力揉了揉眼。
卫四洲拍拍他肩头,语气异呼寻常地冷静,“柳氏一族来人了吗?”
“柳氏?”阿宝刚醒还有些懵,薛璨已经走了出来,说道,“柳师爷在岸上,老爷子天黑到的,住在韩非的帐蓬里。”
两人并肩行出船舱时,船上的汉子们看了都有几分惊讶。
但卫四洲的帖身亲卫队长依然面沉如水,仿佛早就料到卫四洲会以这样的方式突然回归,忙送上一件厚实的黑裘大氅为之披上。
薛璨继续说,“听说这位柳老爷子性子有点怪,你可小心点。”
卫四洲点头,“我知道。”
薛璨,“你知道啥?”
卫四洲扯起唇角,“韩家二郎的大娘子出自柳商家,也就是说,韩二郎就是我表姐夫!”
薛璨,“……”
妈的,这臭小子又是从哪里扯出这些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居然还跟韩二郎攀上……唉,等等等等。
“卫四洲,你——”这嘴就被男人捂住了,男人还左右探看一番,压低声道,“三哥,别这么激动,仔细吓着小的了。”
薛璨瞪大了眼,几乎是用死光凝视了卫四洲五秒,将人攘开,抻抻衣领。
没好气道,“你,你这老大做得忒没鼻子没眼儿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瞒这么久,我……”
卫四洲神色沉下,“你以为我不想正大光明地过日子吗?眼下,确也不是再当龟孙子的时候了。”
他大步走向火光灼灼的营帐,那里亦有一队高大人马迎来。
薛璨的眸色被那火光映得湛亮。
他猜过很多次,卫四洲的身份,也没料到他竟然是前废太子的嫡长子,五岁就被太上皇钦定为未来储君的真命天子。
如此看来,他又要做新的计划,整个进程可以迅速地向前推动几大步了。
第206章 爸爸们的较量
现代,医院。
韩倾倾是终于脱险了,只是受毒素影响,醒来还需要些时间。
韩珏看着女儿浑身插着奇怪的怪子,躺在ICU里的样子,心疼得要命。他一直不肯离开玻璃墙,王语妍也劝不住,这一天一夜过去,滴米未尽,嘴皮都是急火泡。
眼下,现代与大魏时间同步,都是深冬。
王语妍劝不住,只能忧心地陪在一旁。贺妈妈过来时,带她去护士站洗漱吃饭。此时为免引起太多不必要的关注,他们夫妇已经换上了现代衣衫,只是那浑身的气势和束发造型,瞧着有些奇特,倒也还好。
待女人们离开,贺爸爸终于可以安全上垒了。
他讲了些女孩的情况,宽慰韩珏,才慢慢道,“我知道,你们对小四有不满。我就冒昧地问一声儿,要不要我说说我对小四的一些了解和看法,给你做个参考?”
韩珏头都没动,“不必。”
贺爸爸尬了一秒,自我解嘲地笑笑,“咳咳,那个,倾倾爸爸……”
韩珏声音冷冷打断,“我听说你还想收养我女儿,想做她干爹。”
贺爸爸真被噎住了,这在其他人看来都是为孩子好的作为,到了这位正主爸爸嘴里,好像变了个味儿啊!怎么,这埋怨的口气,酸溜溜的味道……这位爸爸不会是标准的女儿控吧?
韩珏依然没看身边的大夫,又道,“卫四洲在大魏待的时间比现代长得多,我对他的了解只会比你多。这臭小子,就是个蛮夫,把我家好好的姑娘折腾成了什么样儿?!”
贺爸爸忙插话道,“倾宝在现代,受了最好的教育,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姑娘啊!”
不行了,他得为现代教育和文明背个书,不能被看扁了。
这下,韩珏扔来了一个眼神,淡漠,居高临下的不屑,“哼,孤男寡女,私相授受,无媒无聘,肆意而为……其结果,就是让我的女儿生死命悬一线,小小年纪就承受着不该她承受的责任。贺大夫,我想问一句,你的儿子,跟那位方家小娘子,可有同居,可有发生这种人命官司?”
贺爸爸一想,“呃,同居,他们应该不敢。”他脸皮一抽抽,“要是他敢搞出这种人命官司,老子先把他那条腿打舍了再说!”
呃,等等,他在说什么,他真是个憨憨,居然被带沟儿里了。
看吧,连你这个做父亲的都如此,还有脸在这劝别人?!
第一轮,驾爸爸完败。
事后,贺妈妈嘲笑丈夫,“之前我就听语妍说了,她老公很厉害的。人家可是古代有名的天才才子,三甲状元郎。满朝文武都怼不赢的超级人间嘴炮王!”
贺爸爸捂脸,“你……你这是来劝慰我的吗?”
贺妈妈送上一杯加奶咖啡,“老公,人家是全国第一的宰辅,咱们只是众多985211的高材生,之一。怼不赢,不丢脸,好歹咱们有勇气嘛!”
贺爸爸气红了老脸,“你闭嘴,这种劝还不如不劝。”
他站起身,抻了抻自己的白大褂,“我就不信,我们三千年的现代知识,还怼不赢一个老怪物。哼!”
贺妈妈无语。行吧,你要去挑战智商低线,我也不拦着你了。
另一边,王语妍给韩珏塞了一碗肉粥,说,“你呀,说话也客气一点。好歹,贺爸爸还是咱们倾宝的救命恩人。”
韩珏确定了粥不是贺家买的,才喝了一口,道,“哼,对于想要跟我抢爸爸位置的男人,我这般已经算很客气了。”
王语妍翻了个白眼儿:都这时候了,还在吃爸爸醋!这穿越千年时空的老醋,真香嘛?!
王语妍,“人家也都是为了咱们好,你就收敛一下嘛!”
韩珏,“女儿都在鬼门关上兜一大圈儿了还没醒,我已经很克制了。”
王语妍,“……”
好吧,男人就是这副得性,千年不变。
在例行检察完后,韩珏要求进ICU跟女儿说两句话。
贺爸爸很专业地提醒,只有一刻钟时间。
韩珏,“一刻钟?”
贺爸爸,“15分钟。”
韩珏,“……”
贺爸爸昂首,“诺,墙上挂着有。”施施然走了人。心里得瑟:你牛随你牛,我青风抚山岗,你横让你横,现代钟表收拾丫的。
韩珏不以为然,花了半个时辰,把钟表观察明白了。
“时间到了,再不出来会影响ICU空气净化,到时候倾宝要是感染了不知明病毒,影响身体机能修复,醒不过来,还得再上手术台受苦。你这做亲爹的肯定也舍不得,对不对?”
贺爸爸板着医生脸逼逼叨,内心得意:现代专业医学面前,什么古代状元郎也得认栽!来啊,有什么能耐拿出来啊,互相伤害啊!咱不怕。
韩珏,“若是让我太医署的金针师傅来,倾宝昨晚就可醒来。那才是重新调动她体内元气运转自我修复的最好办法。你们现代人,太过于依托外物,却懒于内修。就贺大夫你亦是五行不畅,气郁内腑,必是睡眠不畅,饮食不精,作息混乱,气息虚浮,体乏力弱,不堪……”
“不堪什么?!”贺爸爸淡定不了,因为条条几乎都被对方中了,这不过才一天一夜的相处时间啊!怎么能看出这么多……
突然一掌击在贺爸胸口,他直接倒退一步,跌坐在了沙发上。
真相了!
“不堪一击!”
这不科学啊!
韩珏依然一脸淡然,鄙视人的那种淡然啊,“即使你我同为书生,不需三招,我都可以放倒你。”
贺爸爸蹦起身,低呼,“胡说!”
“要不来比划一二?!”
女人们,“不要啊!”
男人们,“干!”
之后,差点儿惊动了院长,贺妈妈苦口婆心解释,王语妍尴尬着见人就道歉。
再之后,两个男人各自揉着一个煮鸡蛋,排排坐在无人的角落长椅上,喷气儿。
贺爸爸突然笑出来,道,“抱歉。”
韩珏,“彼此彼此。”
贺爸爸正色转头看着男人,“不过,我还是想说,小四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不堪的孩子。我们刚认识小四时,也觉得他像个地痞小流氓,可是他对倾倾的照顾和爱护是骗不了人的。我听倾倾说,他们是在小四母亲去逝时认识的,那时候小四才十岁的孩子,要在你们那个世界讨生活,该是十分的艰难不易吧?”
“不瞒你说,就算是在现代,那样无父无母的孩子要好好长大,不长歪了,也非常难。好在小四不是个心眼坏的,还有倾倾从旁引导。我们做医生的见过很多人世残酷,有些孩子长着长着就歪了,未成年人同居怀孕打胎的,从来不少。但小四一直紧守着这份底线,不说你们那个时代,就是在现代这个文明高度发达的世界,这也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我说这些,不是在为小四说话。我只是心疼倾倾这孩子。我觉得,他们都是好孩子,不该为了时代的悲哀而遭受那么多的偏见。出生和环境,都不是他们可以选择的,他们能走到今天,着实不易。”
还没说完,贺爸爸被同事叫去急救了。
王语妍来送水,叹息道,“我知道你心疼倾宝,但这里的大家都在帮咱们,你就消消气儿,别等到女儿醒来,你却倒下了,那孩子该多担心。”
另一边,贺妈妈给丈夫递出一杯热水。
“我说你多事儿吧,你还不信。人家一朝宰相还会不懂这点儿人□□故,就你多事儿?吃着苦头了吧!我听语妍说,韩家可是武将世家,就算考了文状元,韩爸爸每天五点天没亮都要起来练一套剑法的,你还跟人家比?”
无知者,无畏啊!
“你五点在干嘛?不是在值班,就是在床上扯呼噜。”
贺爸爸恼红了脸,“行了,你就是来埋汰我的,你成功了!”转头走人,水也喝不下去了。
“哎,老公!”贺妈妈忙上前,又塞来一包热好的牛奶。
贺爸爸叹息,“我就是心疼这两孩子。我知道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但都是我们看大的孩子,小四是个孤儿,没有亲生爸妈疼,为他说话。那孩子啊,遇到倾倾有关的事儿,骨子里就有些自卑。”
瞧着卫四洲平日强悍自信,已经长成了成熟稳重有担当的男儿郎。可是手术室门前,说跪就跪下了,说叩头就叩头了,那样的低贱自己,要是让亲生父母见了,谁会不心疼呢!哪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那时他身上也伤痕累累流着血,也是红的,谁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