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说那是异能力也不为过吧?毕竟他们的招式都那样夸张,而且还都有抽象程度不亚于异能力的各种奇怪名字——
“蜃景之镜!”
一球过后,记者激动地喊道:“幸村同学使用了最新的绝招——!通过交替使用左右手,打出毫无偏差的精准球,使对面的手冢同学无法预测球路和旋转!”
“手冢领域——被封印了!”
屏幕上,率先拿下两局的、披着外套的少年微微一笑,眉宇间是几近于神明般的从容,精致的面容在日光之下闪耀着光辉。
网球界的神之子,幸村精市。因为听说他本人并不太喜欢这个略显弱势的称号,升上高中以后,已经少有人这样称呼他了。
——同时,也是甘茶过世的父亲,幸村荻人兄长的儿子,她的堂哥。
幸村精市比甘茶年长一岁,如今正读高二。
因为相处时间寥寥无几,从前也说不上关系有多好,但在幸村因急性神经根炎入院、甘茶常去探望以后,反而莫名其妙地变得亲密了起来。
连带着甘茶也认识了他的队友。熟悉了以后,她这个逃课选手,甚至还帮英语苦手的同级生补过课。
原本甘茶都已经答应了他的邀请,昨天傍晚就该去往比赛地点的镰仓,可惜被突如其来的委托打乱了计划。
记者的解说还在继续。
“手冢同学将会如何应对呢——他会离开他的「领域」吗?”
“不,他没有——这、这种光芒!是无我境界!不,不仅如此——这是最高等级的无我境界!”
“——天衣无缝之极致!”
听见了熟悉的词汇,甘茶笑了出来,看了眼身边的红发男人。
“这个的话,说不定你也能做到哦,织田作先生。”
少女略带调侃地说道:“要不要下次试试看,和精市打一场?”
她话音刚落,场上局势一变,音响中又传出了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零感网球!”
记者因兴奋而面色通红:“幸村君反向使用了他的成名绝技「灭五感」,通过剥夺自己的五感,以此来避免手冢君天衣无缝光芒的影响!”
“但是,与此同时,他将自己打网球所必须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这是怎么做到的!”
红发男人看着镜头带过的、坑坑洼洼的隔壁球场,面露沉思。
这样看来,网球运动确实如同少女所说,是和异能差不多的、超现实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么和这些少年打球的话,他的异能应该是能够示警的,所以试一试大概也没有关系。
“啊。”于是他用很平淡的语气答应了下来,紧接着又道:“但是我也没有和他碰面的机会吧。”
“有的哦!”
少女双手合十放在脸侧,十分愉快地笑了起来:“跟精市发邮件道歉的时候,他说比赛结束以后,回家正好也要经过横滨,准备和队友一起顺路来看看我呢。”
“具体时间虽然还不确定,不过应该就在这几天。”
她露出了干劲满满的表情:“好,要抓紧时间解决委托了!”
说到委托的事情,少女扫视了一圈四周,拉了拉织田作之助的袖子,让他凑近一点。
织田作之助顺着她的力道低下头,而甘茶微微探身,靠近男人耳边,压低声音道:“我还是打算联络港口黑手党。”
那边的罪犯可是有三人以上。虽说织田作之助一人能够打三百个,但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分散开来作乱,若是要抓捕的话,还是同时进行比较合适。
就她亲眼所见的、东京警察厅来的人,除了那位安室先生以外,其他人的水准实在堪忧。做做杂活还行,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她并不放心。
工藤虽然也还好,但他如今的身体就是最大的限制与不利——若不是他给她展示了一下威力堪比网球的奇幻足球,在安室透行动受限的现在,她都要考虑是否需要安排人保护他了。
毕竟工藤也是个侦探,而侦探需要被武装起来嘛。
总而言之,为了降低各方的损失,提高工作效率,联合所有能够派上用场的力量势在必行。
再说此事原本也与港口黑手党有关。被他们拒绝了的组织,竟然避过了他们的监控,进入横滨四处钻营——这样损伤他们威严的事情,如果不通报港口黑手党就处理掉,或许还会被认为是黄昏的侦探社在越俎代庖呢。
中午接到了消息,说藤村涉已经办好了通关文书,她原本打算打工告一段落,就去联系港口黑手党的,然而藤村涉忽然就被害了。
关于杀死他的凶手,即使还未看见现场,她也有了两个怀疑的对象。
第一个当然是黑衣组织的三人,以及那名身份未明的情报贩子。而第二个,就是港口黑手党。
但在她心中,港黑的嫌疑要轻得多。毕竟藤村涉为黑衣组织安排的是光明世界的通路,与港口黑手党无关——但仍然存在他作为违逆港黑意愿之人的协力者、受到牵连的可能。
只要确认藤村涉的死因与港黑无关,她就要通知那边的人了。
电车在面前缓缓停下。
两人起身走进车厢。此时并非高峰期,他们很快便在乘客并不算多的车内找到了位置坐下,继续之前的话题。
“所以你才没有让他跟上来。”
织田作之助所说的,是临走前被少女以“这边的事情我们出面就好,请你关注安室先生那头的联络”这样的理由支开的工藤新一。
“嗯。”甘茶应了一声,同意了他的说法。
“今天会和港黑那边的协助者见面吗?”织田作之助问道。
少女摇摇头:“不知道呢,我还没有发出消息。但港黑的效率一向不低,我担心他们撞个正着。”
“当年协助我们的人,是那位带领黑蜥蜴的、名叫广津柳浪的老先生吧?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交流起来并不困难。如果是他的话,就算让工藤君见到也没什么。”
“但是,这次来的会是哪一位,谁也不知道。”
少女撑着下巴,面上露出一点苦恼的模样:“我希望是中也先生——都已经凑巧和他遇见过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也该放弃把他和我们侦探社隔离开的方针了吧?要我说,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必要,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多疑。”
“——总之,只要不是那一位就好。”
甘茶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那位自称「祸犬」的黑衣异能者,芥川龙之介。”
对于这个人简单粗暴斩断一切的作风,她虽然没见过,但也有所耳闻——总觉得那是不太好合作的类型。
“不过我想,港黑首领应该也不会把通缉令上的面孔,送到警方面前吧?虽然是东京警方来着……”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用力地点了点头。
织田作之助默不作声。
对于太宰这位弟子的作风,他倒是有所体会。
他们曾经交过手,那是两年以前的事情了。当时,被他从纪德手下救下的芥川,在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便愤怒地、毫无预兆地向他发起了攻击。
——不过,最终还是他稍占上风。
“没有关系。”
织田作之助沉稳地安慰了一句。
少女敏锐地察觉到了过去的故事,双眼在他身上定了一秒,然后便弯了起来。
“好呀。”于是她很放心地这样说道。
“不过,我记得——委托人有说过,不方便与黑手党合作吧?”
提到警方,织田作之助便想到了这件事。他问道:“这样没问题吗?”
“他要表达的,可不是那个意思。”
少女提醒道:“他当时说的是——「作为公安的他」、「明面上」,不能与黑手党合作。”
甘茶竖起一根手指,愉快地说:“但是,由侦探社私底下来进行,就没有任何程序上的问题了。”
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安室先生不会有意见的。”
少女的双眼中掠过一丝成熟的了然之色:“作为一名卧底公安,不可能持有那种不知变通的绝对正义。”
*
安室透举着手|枪,眉头紧锁,对着面前的人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青年面上依旧带着优雅的微笑,声音柔和地安抚道:“不用那样警惕,安室先生。”
挑破了安室透的身份以后,安全起见,他也从善如流地改换了称呼。
“对于拥有坚定信念的人,我向来怀抱敬意。”
在安室透忌惮的注视下,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就算理念不同,我也十分欣赏您为心中信念奉献自身的行为——并且很愿意为您献上一点绵薄之力。”
“若是我对您抱有恶意的话,现在您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与我谈话了,不是吗?”
瘦弱的黑发青年摊开手,面上的表情极为真诚。
“你是说会协助我?”
“这还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安室透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话语间却暗藏刀锋。
他举起枪的手并未放下:“你目前做着的事情,可是给我们带来了不少困扰呢。”
“这个嘛……我毕竟还是要靠着买卖情报生活的,这一点还请您理解。”
对方谦逊地笑了笑,又道:“而我所说的协助,是这样的意思——我这里,一定也有您感兴趣的情报。”
“比如说?”安室透挑眉。
“比如说——”
“那位先生的真实身份,组织二把手朗姆究竟是什么人,以及——”
青年神秘地笑了笑:“您的宿敌,FBI卧底,赤井秀一的藏身之处。”
安室透的神色产生了些许变化。
那是混合着惊讶的、仿佛得到了意外之喜般的表情。望着费奥多尔的灰紫色双眸中透出了几分质询的意味。
与他对面而立的费奥多尔不禁眉间一动。
对方的表情转换有些许的停顿。即使训练有素的公安将它控制在毫秒之间,可他仍旧注意到了。
赤井秀一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吗?谁告诉他的?
啊,对,这也是当然的,他和那位工藤君都去过侦探社。是他们持有【超推理】异能力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吧。
说起来——那种东西真的是异能吗?
费奥多尔轻轻地笑了起来。
可是,就算安室透知道了这些,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
既然选择在对方面前做出这副模样,就要给出相应的回答。
安室透装作被打动的模样,望着黑发青年,故作镇定地问道:“但是——这些情报,你不可能白白告诉我吧?”
“你想要什么?”
“确实如此——这也算得上是生意呢。”
青年向他投来令人十分不适的、赞许般的温和目光。
“我想要——侦探社成员能力的情报。”费奥多尔微笑着说,“他们是凝聚力很强的组织,即使是我,作为外人,也有许多事情难以窥见。”
“但是对于作为合作者、在组织内也担任情报专家的您来说,这一点,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情。”
安室透不解地皱起了眉。
如今他也明白了,琴酒必然是在这人的引导之下,才会把他叫来的。不愿意与女性相处这一点必然也是假的——可是,费尽心思叫来了他,却是为了完全无关的事情?
这些情报,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难以获得吗?
对于侦探社成员的异能力,官方必然都有资料记载。虽说他本人拿到的海老泽甘茶的资料里,异能力一栏只有一个名字,但异能特务科内部,或许会有着更加详尽的记载。
能够帮助组织逃脱黑手党的监视,知道那位先生和朗姆的身份,他不相信面前的人没有调取这些资料的渠道。
而且,侦探社成员似乎也从不避讳在人前使用异能力。仅是昨天玩闹似的追捕杀人犯,他就见识到了传说中的超推理,以及使用笔记本的独步吟客。
但他并不打算捅破这一点。这是一场谈判,模糊对方的条件,为自己争取利益才是正确的做法。
于是安室透暧昧地说道:“或许就像是你说的那样吧。”
“要我那么做也不是不可以。”
他直视着对面瘦弱的青年:“那么,我要求支付定金。”
“——先告诉我,组织想要运输的药物是什么?”
费奥多尔笑了起来。
“药物的名字叫做WASP-5765,出发地是美国。”
白色的绒线帽与黑发之下,那张极为俊美的脸庞此刻几乎如同天使般纯真无瑕:“我是真心想要帮助您的。现在可以相信我的诚意了吗?”
*
甘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面上的神色有些凝重。
天空中阴云密布,连夕阳都被遮蔽了光辉,似乎很快就要下雨了。
不远处的大理石水池中央高高低低地喷出水柱。水泵高压的加持下,透明的水流在空中停驻一瞬,然后便瘫软无力地坠了下去,没能在阴翳的天幕中留下任何痕迹。
红发男人从一旁的小路里走了过来,将手中打开的金枪鱼三明治递给了少女。
“吃点东西吧。”他说道。
“啊,谢谢。”
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她确实也有点饿了。甘茶伸手接过,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
还是记忆中的、超出了低廉价格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