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脸上带了慈祥的笑意:“真的是十哥的儿子,这模样儿说不是也不可能,这鼻子,这笑容,为甚么之咱们都瞎了没看出来?你……”
两人一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傅笙看着面三人,又看了看周围许多人围着自己好奇的脸,闭了闭,说道:“三位叔伯,我叫傅笙。”
中一个立刻说道:“你姓丁!”
另一个也道:“你以后要改姓丁吗?”
傅笙笑了笑,温和地说道:“我阿娘为了生我已经死了,为感念阿娘生育之恩和我阿爹阿娘抚育之恩,我觉得我爹也会同意我继续姓傅的。”
“爹”指的自然是丁十叔,“阿爹阿娘”自然指的便是养育他的父母了,这话说得温和有理,且这世上生恩养恩都是一样重,两人虽然微有遗憾,却也说不得什么。
顺子倒无所谓,他性子愚鲁,只要知道十哥有了儿子便已经高兴得不得了,姓什么不姓什么又有什么干系?反是十哥的儿子跑不了。
众人反应过来,和丁十叔有旧情的小小都不知哪里冒了出来,围着傅笙嘘寒问暖,便连王虎也被惊动了,说要过来看丁十的儿子。
傅笙见众人热情,叙话几瞬后立即当机立断道:“请诸位听我一言。”
他走到龙靖身旁,把顺子拉到自己面,诚挚说道:“关于骨灰之事,之龙少说过,顺子叔也说过,有名有份便可做主,我既为我爹的儿子,便直说了。”
“我只想问大家一件事,若是如今有人来投奔王家岛,送来一大群弱妇孺,还有可能引来仇寇,我们因为与人为善或者利益相关接收了,那么,如果对方还要送来一船的骨灰,我们是不是还是会甘情愿地接收?”
众人面面相觑,不禁沉默来,竟无言可答:谁会愿意?容纳活人也就罢了,还有死人?这不仅仅是忌讳吧?
傅笙温声说道:“人同此,同此理,先人祖辈们埋骨于此,那便让他们在此安息吧。顺子叔,人收留咱们是道义,我们必当以道义还之。咱们做人,不能得寸进尺。”
顺子张了张嘴,他是一根筋的,只听丁十和王当家的话,那丁十的儿子说的话他自然也要听,不过便有些颓然,问道:“若是吴平占了岛,对骨灰……”
傅笙笑了笑:“顺子叔,一则他们未必能占得了岛去,二则就算如此又如何?难道不是活着的人更重要吗?”
顺子被傅笙拉着手臂,被傅笙温润劝解的目光看着,被傅笙一声声“顺子叔”唤着,那情与十叔说不出的相像,顺子愚鲁直愣的性子不知怎的一子便软了,他想,十哥的儿子这么说,那便应该听他的。过了几息,顺子便了头:“好罢,你是十哥的儿子,当然你说了算。”
说服了顺子,一场风波便消弭于无形。
龙靖忽然间就被完完全全地冷落了,竟没有人来理会他,之的事也仿佛都被人忘了。他看着身边的傅笙,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原本是个细的人,要不然也做不了当家,可是他对傅笙自来不存好感,意识地便觉得他不怀好意。尤当他的目光望向傅笙时看到了他和江陵紧紧相握的手,一股郁气简直无法排解。
可是他是来替他解围的。他说服了顺子。
这真的是……龙靖忍不住自嘲,却不禁又微微一转头,向江陵看去,却只见江陵的目光专注而担地看着傅笙。
龙靖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丁十叔,那是于王家有大恩的人。
这也是龙靖不能动顺子的原因之一。
众人仍未退去,听说了消息赶来的人倒是越来越多,除了在训练的人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聚在了这里。
只不过没过多久,王虎、谢炜和齐明经便连袂来,把傅笙请去了王家聚贤厅。
王家在王家岛经营近百年,在岛中央靠山建的宅子便十分气派,那气派不在于高大,而是阔大结实,石砌的墙沉积木厚厚做的门,进门便是练武场,然后是几十间屋子整整齐齐列作三排,此时树木生,屋屋后都是绿意逼人,虽不似陆地上的楼院,看上去也极是体面了。
丁十叔,名丁青,不知来历,只知道他识文断字,身手极好,谢炜与他年纪相近却有时称之为半师。初遇时年方十七,王当家的弟弟与王虎行海商时在吕宋因事被困,丁青为之解围,后随之到了王家岛,此定居了来。
他与龙靖的小舅王俊年相交甚笃,王俊年送妻子朱珠去京城时他不放,跟着一起护送,于常州城外遇伏,竭力护卫挚友,不支被杀。
这事龙靖自然知道,此时傅笙、江陵、龙靖、顺子等与一众王家岛首领坐在一起,听王虎与谢炜细细说来。
傅笙认真地听着,王虎说到此,叹了口气说道:“阿青实与王家有恩,他本与谢先生一起是小弟的左右手,小弟几次去岸上都是和阿青做伴,后来……”王虎的脸上露出怅然和悲意,转瞬便又收了回去,毕竟事隔多年,他温声道:“阿青在岛上当年是最受姑娘喜爱的男子,或明或暗总有人要与他说亲,他本说过到了二十五岁便会成亲,因此好些姑娘都愿等他。忽有一年他和小弟一起岸上回来,便说他已有了要成亲的人,却始终不曾说起那人是谁。想来便是你的娘亲了。”
这事龙靖却不曾听过,他不禁看向傅笙,却见傅笙情没有预料中的动容,微微一怔。
谢炜和齐明经一是谋士一是财务大总管,自是细,也看到了傅笙的情,谢炜便道:“后来便是海上连年大战,不仅是海商与海盗、海盗与海盗之间,还有便是朝廷抗倭、封锁海面,南直隶与浙江福建沿海血雨腥风,阿青无法登岸……”
江陵垂头,傅笙和她出生的那几年,汪直、许氏兄弟聚集海上,而傅笙出生一年,海商结党夜袭余姚谢宅灭门之案,令朝廷全权任命朱纨镇剿倭寇,朱纨于双屿岛大捷后便自此整饬海防严禁一切私人通商,许多海商转而投向倭寇和海盗,令战事愈加激烈。
“……几年后阿青又去过几次岸上,却只字不提去了何处,只不提嫁娶一事,直至他去世,顺子说他有十嫂。”谢炜有些抱歉地看着傅笙:“你爹与俊年感情最好,若是俊年还在,定然清楚。可是……”
傅笙面色平静,头道:“多谢各位告知内情。”
实他不关。江陵替他补充了没有说出来的话,若不是他也窥知了顺子一事的内情,迫于无奈的话,就算认出来了,傅笙实也是不想说破的吧。
江陵看向傅笙,傅笙刚好也看过来,澄澈,情却微微带着些歉意,江陵微微一笑,傅笙的歉意便消失了。
龙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傅笙与江陵身上,两人的互动在他里看得清楚不过,他硬生生地转过了头,看向顺子。
他要说话,却见傅笙也转向顺子,轻声问道:“顺子叔,你怎么会想到要把骨灰一起带走的?是谁指你的啊?他与我爹可相熟?这般好,我想去谢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事,忘了更新,不好意思啊。
第356章 血战
拂晓前。
天色只有东极远处的海面底似有微微亮, 顶上的天空连星月都黯淡无比,白日里碧蓝的大海颜色变成了黑色,整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沉浸在静寂无声的黑暗之, 只有浪涛声持久息地响着,提醒着人们这里仍然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只过暂时沉寂。
王家岛两个大岛四五个小岛以及十几个极小的礁岛都在沉睡。谁也没有看到从极远处有无数只大大小小的船只隐隐绰绰地驶来, 只起了帆,风如天助,推着它们无声无息地离王家岛越来越近。
而王家岛无所知。泊在几个码的大楼船静静地沉睡着, 小岛上的岗哨本来直都守着的, 知怎的灯笼仍然亮着, 却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沉寂无声,毫无示警之意。
船只们如鬼魅般越来越近,天色却越来越黑。黎明前本就是天黑暗的时候。
渐渐的船只靠近王家岛, 十几艘大楼船看上去极是庞大, 与王家岛停在码的十几只大楼船相比也遑多让, 它们慢慢地了半风帆,大楼船笨重, 靠近的速度便越来越慢, 却也越来越近。
走舸从大楼船上坠到海面,壳哨船出现影,渔船、鹰船、沙船等等纷纷绕过礁石往岛上而去,苍山船等型船紧随其后。
片黑暗,却仍然是静悄悄的。就算有稍许的声响, 也都被海浪声海涛声掩去了。
只是太过黑暗,虽然已经很是了解这片海域, 仍然有船只撞上了礁石,撞上的船只上的人却也闷作声,极快地海攀爬到其他船只上,或者索性见靠得远,潜水游过去。
这个时候正是人睡得沉香的时候,王家岛上片黑暗,除了哨楼,点灯火也无。黑沉沉的两座大岛横卧海面,仿佛沉睡的巨兽般。
靠近西边码的只大楼船的艏楼上,终于有个人轻轻地哼笑了声。
笑声未毕,便听到几声“哎呀”,却是实在惊讶之极才发出的声音,随后便是惨叫声。
那人迅速将目光投向发出声响的所在,因为在黑暗呆得久了,视物便有轮廓,正凝目,忽见眼前绽起极亮的火光,他的反应极快,立刻掩住声息,喝:“放炮!”却迟了步,那极亮的火光正是泊在码上、适才还是静悄悄毫无人声的大楼船上所打出的佛朗机大炮。
火光先起,炮声随之响起,虽然离得还未太近,炮火射程却是刚好,好几炮齐发,整整齐齐地落在了那人所在的大楼船上,时甲板楼栏被炸得粉碎,木片弹片四处飞溅,火光四起。
炮声却未停息,那人仓促抬,只见往两个大岛的南边东边码靠近的四艘大楼船都着了,炮火与炮声接连响起,只有跟在后的几艘大楼船因距离还太远才安然无恙。可就算这,也有五艘大楼船船破着火。
火光,那人目力甚好,便看得清楚,想绕过礁石登岸打个措及的飞舟、壳哨船、渔船、鹰船、沙船等等,有将近五分之纷纷在近海知被什么东西绊翻,时船翻人倒,如饺子般,船上的人络绎绝地都掉进了海里,紧随其后的小型船只也都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挣脱得。海冒出无数人来,持利器,见个扎个,惨叫声绝于耳。
王家岛大楼船动了起来,各种火器齐发,大炮轰隆隆声接声,在时慌乱之,来袭的其只大楼船通船着火,船上诸人纷纷跳船去,就算已经装好了炮弹也来及反击。
那人所在的大楼船了几炮,船也被打出了洞,海水漫灌进来,渐渐倾斜,只是到底船体甚大,时却也无碍安危,他极是敏捷,声声令,慌乱的船上诸人虽然仍有奔跑逃生者,慢慢地却有了秩序起来。
他们本来是有备而来,切武器都是拿在的,只是时被打乱了脚,此时被喝骂声劈而来,便拿起火铳、□□、百子铳、鸟铳、神机箭开始反击。
只是到底慌乱,及王家岛人占了先机,船上又是火光,王家岛的船上却要暗得多,明暗,这边的火器□□射过去准却远如王家岛船上射过来的,而且王家岛船上负责打前阵打火器的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真是打个准。时稳定些许的秩序又有些乱了起来。
但是袭击的大楼船并非只有炮的几艘,后面的大楼船已经绕了过来意欲从另旁袭击。
此时王家岛面对来敌的大岛已经被半围,另座大岛停泊着的大楼船各式船只也都已经迅速驶来,大楼船援助,其他型船与小型船则是快速绕到远处,与敌的型船对战。
另有两只大楼船本是停泊在南边港,此时迅速掉,直冲敌尚未靠近礁石岛的小型战船,大楼船何等雄壮,即犁沉了敌人十几只小型战船。
又有子母舟靠近敌船只,却开战,利用船前的狼牙钉迅速与敌船相连,点燃前舱里的茅薪油麻等,驶船者登上后船藏着的小舟,转飞快离开,熊熊大火很快便吞没了两艘连在起的船只,敌船上的人得跳船。
又有火龙船船舱两侧暗设大量火器,直冲进大片敌船,火器齐发,势可。
又有联环舟,看上去是艘船,实则是两船,前截较短装了□□,后截坐人,与前截以铁环相连,子母舟,直撞敌船与敌船钉牢后占燃□□,脱开铁环,这种情况敌船上的人如果及时跳船便只能被炸伤炸死了。
杀声震天,天色渐亮。
只见礁石与海面上尸体遍布,而战仍在进行。
敌的船只来敌实上比王家岛要多得多,但这些吴平的其实多数是新招揽来的,时间过半年多,凭的是腔的穷凶极恶,如王家岛人虽然亦是凶狠却比较守秩序,大战初时又被王家岛设计,时狼狈已,竟露了些许败相。
但吴平到底人多势众,又打惯了海战,慢慢地便反应了过来,天亮之后瞧得清楚了,王家岛人的地利便那么占优势了。
战局渐渐扳平,吴平的战船虽然折损许多,但行驶在海面上的仍然有大半之多,大楼船更是多过王家岛倍。
先前被绊在礁石前的原是王家岛连在起的渔网,人则藏在礁石间渔网,然而渔网到底有限,只拦住了小部分的小型船只,从另外边进攻的船只边打边都已经靠近了岸,也已经有部分人上了岸,正与岸上的王家岛人厮杀。
双的楼船上也在肉博。
龙靖站在南边码的大楼船艏楼上看着海岸上、海面上、甲板上的拼杀,面沉如水,无平日半点吊儿朗懒洋洋的情状,他的声音冰冷:“吴平是他个人来的,有南洋西洋人起。”
作者有话要说: 请原谅我每个月月初的休息日。这场海战好难写!
第357章 血战二
“吴平既能与倭寇为伍, 如今逃到别处,自然与别处的人合谋,难道还挑人吗?想当年俞将军打得抱头鼠窜不得主动被招安, 俞将军让在梅岭练兵,练是练转头又和倭寇勾结,又一次反朝廷, 于而言什么信义什么约定都是狗屁,因算与虎谋皮也有的是办法脱。”站在龙靖旁的自然是谢炜,凝目望着海面上战况, 轻轻叹口气。
吴平练兵的确是个好, 要不是天佑大, 横空出俞大猷、戚继光等名将, 吴平怕不是迟早要成为海上巨无霸或者说是海盗王。
的部属中仍然有倭寇,以及洋人和南洋人。前几日审奸细,才知吴平与俞戚两位将军大战败后失踪, 是藏南洋, 与残部一起招揽南洋匪盗, 许以好处来攻王家岛。
至于洋人,们一直觊觎大湾, 因其是个极好的据点, 进可攻退可守,可是大湾难据,王家岛离大湾只得七八日距离,做个中转再好不过,自然愿意与吴平合伙, 也不是不知道各自都有打算,到时候且看各自本事便是。
现时的洋人并不如日后可怕, 们的火器与大差距还不大,打起来势均力敌。
只是如今只看海面其实颇为触目惊心,触目及,铺满海面的尽是敌船,大楼船二十几艘,中小型战船大大小小却有近千艘,展开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看上去也极是惊人。王家岛海船战船尽出也不过只有对方一小半而,好是好在岛上火药、火器与武器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