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笙忙道:“不是要害。”
两人重又背靠着背,手持长刀准备再次战斗。
而忽之间,那几人竟不再出手,纷纷愕后退了几步。江陵要省下气力,只站在原地紧紧盯着他们,耳边却听到了背后有极的骚动和呐喊声。
炮火声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远方响起来,密集而巨,竟似海是个无边无际的爆竹仓库,而这仓库里的许许多多的爆竹不知被谁点燃,部炸了开来,而身在仓库其中的人们,甚么其他的声音都再听不到,只有连绵不断的炮声、炮声、炮声……以及面那几人惊惧的表情。
江陵是背着的,可是也感觉到了背后的傅笙直了直身子,她不明所以,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她怕敌人偷袭,半点也不敢放松警惕,仍是紧紧盯着面几人。
那几人却再也看不见他们,抬头望着江陵背后的远处,惊惧之色愈发浓郁,在面面相觑之后,竟不顾前的江陵两人,回过头去看向身后吴平的楼船。
炮火声仍在响,越来越近,江陵终于忍不住,微微侧头,傅笙似乎感觉到她的动作,迅速带着她掉了个方向,后江陵就看到了他们所看到的景象。
无边无际的海面上,南边、西边极远处驶过来无数艘海船,近的已经到了几百丈,远的还在天边一般,连绵不断,一艘接一艘地疾速驶过来,铺陈了整个海面。
他们的帆是蓝色的,几乎与蓝天碧海混一色,极是壮观。吴平的船已经极多,多到几乎可以围住王家岛的一半,而现在驶来的船更多更,竟南面到西面隐隐将吴平的船只都包围了起来。
是包围,而且是炮火交加的包围。他们的船上有无数的火炮密集而毫不停顿地轰射着海面上吴平的船只,而且准头极好,吴平的的战船和停在远处的楼船接二连三被击中,那炮似乎特别响火力和破坏力特别强,型战船只需一炮便船翻人亡,中型战船在密集的三四炮之下也不能幸存。
密集的炮火声之响连被击中的人的惨叫声都听不到半点。
那样的海船在海面上肆无忌惮地驶过来,竟毫不停顿,所有的船只都不能阻挡们悍的突进,中战船在们面前便如朽木拼就的破船一般,完不在们的里,横冲直撞地撞过去辗过去,一边犁沉,一边撞翻,摧枯拉朽,悍勇无敌。
而这样的海船无边无际,不断地极远处飞一般地驶过来。吴平的无数战船在们面前竟完没有抵抗的能力。
他们一边包围一边驶,把包围圈慢慢缩。在绝的武力面前,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只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吴平的船只已经只剩下了一半,江陵只觉得身边所有的人似乎惊骇地都静止了。
海船们忽使出旗语,炮火慢慢停止,一个巨的声音响起来,用的却是江陵听不懂的语言,这是其中一艘船上上千人的齐声喊话,重复的几句话说了几遍,又换了另一种语言又重复说了几遍,于是吴平剩下的楼船、战船顿了一顿,忽便有一半纷纷飞快地掉头往东边驶去。
海面上顿时出现了奇诡的画面,无数挂着蓝色巨帆的海船由南及西半围着无数的中型船只和几十艘楼船,而这些船只都在转向朝东边留下的空档飞逃而去。
江陵张目四望,那些原本围着王家岛船只进攻的吴平的楼船和战船也都在动,正在围攻自所在船只的三艘楼船也不再有人跳过来,船上的人有的惊慌失措有的木有的正在商议什么,离船头最近的那艘楼船上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咬着牙,望向那些海船。
因为炮火停了下来,她的耳边便听到好些人在或低声或惊恐地说着:“‘王’字船队”“这是‘王’字船队”……
江陵听到船尾这艘船上有人又惊又怒:“只要不招惹他们,‘王’字船队来不管闲事,这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人再动手,包括江陵所在的这艘船上所有的人。
因为她又听到了那上千人的喊话,这次用的是官话:“住手!否则格杀勿论!”
在太过悬殊的武力威胁面前,除了服软再无他法。
多数蓝帆的海船的进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只有二十几艘各个方向仍是飞快地朝着被围着的王家岛船只驶去,向自驶来的最近的几艘已经近到了百丈以内,却仍未减速,越来越近。吴平的战船们纷纷避让,避让不及的便被炮火击中或者直接撞沉。
江陵仰头望过去,发现蓝帆的海船竟比最最高的楼船还要高。
而她看到了几百丈一艘并没有那么高、和自家楼船差不多的楼船在到处横冲直撞,似乎慌乱无措,突之间又放起了一支紫色的烟花。
只不过一瞬之间,江陵看到了自所在的这艘船上也窜出了一支紫色烟花。后她循着烟花施放之处看过去,便看到了在船头的龙靖,他被几个护卫围着,脚边卧着一具衣着讲究的尸首。
那艘燃放烟花的楼船和另几艘海船马上转向,直奔龙靖这边而来。
江陵再张望了一下,发现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不见踪影。三艘围着方的楼船开始转向,而被留在自所在船上的敌人都惊恐万状,有的自知绝望,便重新挥起刀来砍向龙靖的手下,一时之间不及提防的龙靖的人纷纷中刀。
围着江陵和傅笙的几人有的转身要跳海,有的持刀扑了过来,这是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江陵却怔怔地没有反应,她望着那艘燃放紫色烟花的楼船越驶越近,那站在艏楼上焦急万状的人。
是江洋。
哥哥来了。
江洋也早已看到了她。两艘船相距只有十丈了,江洋见着江陵面的敌人挥刀,而江陵怔怔地望着自,下急怒交加,再也顾不得,艏楼上飞身跃起,在船栏上借力一点,扑向江陵所在的船上。与同时手中袖弩射出,正中挥刀者的胸口。而那一刀被傅笙转身及时挡住。
挥刀的敌人倒地,江洋也落在甲板上,他的身后连续不断地有护卫跳过来,持刀与敌人打斗起来。
龙靖的人精神振,敌人本来残存几分斗志而已,在方的强援面前惨叫不绝,连连后退。
这些江陵都没有去看,江洋也没有去看,他有手下,不必自动手,疾步朝江陵奔去。
江陵和傅笙周围的敌人只剩下了三人,傅笙一刀刺中一人,江洋暴怒之下拔刀挥过,将另两人齐腰斩断,后扔刀在地,几步上前拉住江陵。
江陵浑身是血,连头发上都是血,已经凝了块。她看着江洋如天神般天而降到面前,泪水忽便蒙上了中。
江洋翼翼地摸了摸她的头和肩背手臂,低声问:“有没有受伤?”
江陵摇摇头,再也忍不住,扑进江洋的怀中,叫道:“哥哥!”
江洋紧紧地抱着她,中也浮起了泪光,中又痛又伤,他在苏门答腊知道吴平攻打王家岛后,又知道吴平集结了上千艘船,他是知道王家岛的兵力的,这一路惊胆战,几乎绝望。到了王家岛附近又看到这一片修罗场,当真是前发黑,一颗几乎跳出了腔子,恐惧害怕之极。
幸好,幸好,老天还是讲良的,没有教他失去妹妹。
江陵在他怀中听着他急剧跳动的脏,过了许久,方他怀中钻出来,抬便撞见了龙靖的目光。
龙靖和谢炜也是身累累伤痕,一身的血,有自的也有敌人的。围着自的船都已经不见了,海面上除了无数的残船木板死尸,便是数不清的蓝帆海船,她看向东边,几十艘蓝帆海船正扬帆飞驶而去。其他的王家岛的楼船有的破损不堪,有的中炮着火将沉,但是边上也都停着蓝帆海船,再不见吴平的那些船只。
她转过头来,除了江洋的楼船,有一艘极其高的海船也停在一边,那艘海船的艏楼极高,有一个人一直望着这边。而这艘海船的旁边是另十几艘海船,排到远处。
江陵仰起头,向那人望回去。
江洋见状,便她和龙靖、谢炜说道:“这便是‘王’字船队的当家船。”
龙靖仰头抱拳,朗声说道:“多谢当家相助,恩德,容龙靖日后报答!”
那人仍是看着他们,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后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掌往下一挥。
龙靖诸人便看到那艘极的海船上所有的人部跪了下来,后听到他们足足上千人齐声吼道:“参见姐!”
吼声方息,另一艘船上即刻接上去,又是上千人齐声吼:“参见姐!”
紧接着又是另一艘船上的上千人吼道:“参见姐!”
…………
如一艘一艘海船如接力一般,由近及远,吼声连绵不断,震耳欲聋,一次一次响彻天地。
“参见姐!”
“参见姐!”
…………
在一声一声不断的“参见姐”的吼声中,在龙靖等人的愕之间,那人飞快地下了艏楼,早有船板架在两艘船之间,他疾步过船板,近他们。
他朝江陵伸出手,微笑着,江陵毫不犹豫地把手放到他的掌,他拉住江陵的手,在震耳欲聋的吼声间隙中,低声唤道:“姐儿。”
江陵含泪望着他,张了张嘴,他的中也浮起泪花,嘴角却是弯起的,他又唤了一声:“囡囡。”
江陵的一滴泪角落下,她清晰地唤道:“伯伯。”
江陵上了艏楼,一身血衣的她站在最高的艏楼之上,夕阳如火,映得她的血衣如火,傅笙仰头望过去,只觉得她如涅槃的凤凰般浴火而立,令人眩目。
无数的海船渐渐驶近,旗手挥起旗语,江家伯站在她身边慢慢地说道:“江家历代家都要经过三年航海方能继任总船,江陵虽未航海,却几次浴血奋战,鲜血便是她更好的证明。江家的人,没有一根骨头是软的。”他的声音极响,附近的几艘船听得清清楚楚。而远处的船则通过旗语听懂。
须臾之后。
无数的海船上爆发出巨的吼声,震彻天地之间:
“参见姐!参见总船!”
作者有话要说: 码到现在。因为吃瓜。
大长章哦。
第361章 王字
“江家做海上生意, 是从头算起,已经足足八十年。”江老太爷的声音响在江陵耳边。
他的声音苍老而空茫,仿佛带着时间的音, 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我的祖父, 也就是你的曾曾祖父,他是个奇才,年仅十出头便接下重任造船出海, 去做海上生意, 短短几年间便累积许多银钱, 从此造船买船行商天下, 无往而不利。当然,也有贵人相助的原因。”
江陵静静地听着,江老太爷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像是自言自语像是心中难过:“他原本是个进士, 虽然家境贫寒, 却很有天分,且任侠天下, 友人极多, 若不是……若不是……咱们家也是个官宦之家呢,何至于……,当然谁知道会不会出其他事情?我也是糊涂了。”他转而失笑,低头看了一眼坐在膝下的孙女,笑道:“若是你阿爹还在, 他只会说,任何东西, 功名也罢、钱财也罢,不都是器具,帮助自己达到目标的器具罢了。你阿爹当真是最像你曾曾祖父的人,便是你曾祖父也说,性格也像,品格也像,长得也像。”
江陵见他虽然含笑,语气之中多有难过,自然是因为想起了江宣,不禁安慰他:“从前你们都说我像我曾祖父,就是您的阿爹对不对?”
江老太爷失笑:“对啊,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你的曾祖父,跟随你曾曾祖父也即我的祖父长年在海上奔走,家中全靠我的祖母和叔叔支撑。囡囡,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个伯父?”
江陵当然记得,她对幼时的记忆极是清楚,那是因为七岁家破人亡,她只能靠着不停的忆不停的重复强化,去尽力记住所有的人和事。那是她的家人她的至亲,若是连她都忘了他们,这世上还会有谁记得?有谁为他们讨个公道?
她的亲戚非常的少,记忆中最鲜明的唯有这位伯父,她唤他“大伯伯”,大伯伯对她极好,每隔一阵子便会来家,每次来家都会带许多新鲜的小吃食给她,最嫩的藕带、最甜的菱角、最香的小红薯烤起来甜香喷鼻、最鲜甜的豌豆……她曾经闹着阿爹带她去乡下伯父家玩,像伯父讲的一样坐着大脚盆亲自去采菱角、去挖红薯、去采野果子吃。阿爹总是哄着说好好好,伯父也说好好好,然后相视而笑,却从来也没有真的带她去过一次。阿爹从来没有对她食言失信,只有这件事。
江老太爷微笑:“他便是我叔叔唯一的孙子,自幼与你阿爹一起长大,按照约定,海上生意便是由他掌管。江家出事的时候,他正在海上。”
江老太爷凝目看着江陵:“你可知咱们家的海上生意有多大?海上船队有多少?便是当年郑大人下西洋,所带的船只怕也不及咱们的船只和人数。”
江陵震惊抬头,电光石火之间,在那个时候她脑海中一切都明晰无比。
为什么景王夺江家,夺不成便杀了她全家;为什么她去南京杀孙晋,孙晋的惊愕,字字句句她都记得却不明其意。
她记得孙晋死前看着她,喃喃地说道:“挖地三尺?挖地三尺做什么?不对,你……你竟然并不知道……你们江家,你们江家……”他的震惊落在江陵眼里,江陵第一次心中生疑,江家的秘密可能并不是巨富所藏之地,然后她听孙晋问她:“你父亲难道什么也没有留给你?”
她逼问他,孙晋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原来如此!
郑大人下西洋,巨船无数,大大小小船只无数,在好几个港口休整和准备。
而江家,有更多的船,那就意味着有数不清的财富。
江陵终于全都明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江家虽说不算富可敌国,却实在拥有太多财富,便连王爷都不禁觊觎。
“囡囡,若是有机会,去找你大伯伯。”江老太爷低声道,“他来找过咱们。义庄的骨殖是他取走的,那个时候我和你阿嬷躲在密室里并没有出来,只相差两个月。不就算我们出来了也是躲去了乡下,他甚么时候来甚么时候走也不会晓得。”
江陵知道,就算江大伯再来,也一样不可能找到他们,一则所有人都认为江家灭了门,则江老太爷已经时时犯糊涂。
江老太爷重复道:“是他取走的,也是他安葬的,我那时候犯糊涂的时间不是很多,找了个清健的日子去了祖坟那里看到了。”
江陵猛然想起来:“阿爷,咱们家的祖坟到底在哪里?”
江老太爷看着她,许久,酸涩欲笑,他摸了摸江陵的头顶,低低地说道:“囡囡,这便是我们家最大的秘密了。咱们的祖上不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