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这个忍野虚果然根本不值得他费心照顾!
妓夫太郎咬了会儿牙,说道:“我自己的妹妹,将来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人只有足够自私、去争去抢才能活得长久,这就是这个世界交给我的道理。我把我学到的再教给小梅,又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我只是觉得蛮可惜。”珍香望了眼窗外,小梅正蹲在杂草丛生的河岸边上自娱自乐。
也就是小梅不在旁边,她才敢和妓夫太郎这么说话,否则那个兄控可要尖叫着发飙了。
“小梅如果不是生在这罪恶的罗生门河岸就好了,她会成为一个好孩子的。”珍香轻声道。
妓夫太郎与珍香一起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他往地上啐了口痰:“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的确,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但珍香还是尽可能尝试了给小梅教导些积极向上的思想,可惜小梅没听两句就开始嘲笑她:“你也太天真了吧!幸好你不需要吃饭就能活下去,否则你很快就会死掉了!”
珍香试着打感情牌:“小梅,同居这么久,咱俩也算有点交情了,如果我真死了你会为我悲伤吗?”
“哈?开什么玩笑,没用的废柴就只管去死好了。”小梅毫不犹豫地说。
这说明虽然小梅很容易受人影响,但比起受珍香的影响,她还是更愿意受哥哥的影响。
珍香只好摇摇头叹气:“你已经完全是太郎的形状了。”
小梅就瞪她:“你在说什么呢?我长得超漂亮!和哥哥一点也不一样!”
珍香忧郁不已。
[系统啊系统,我好寂寞呀,开垃圾玩笑都没有人听得懂了,这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才到头?]
[……]
[啊啊啊好无聊,系统你是猪,你是丑八怪,你是世界第一蠢蛋,我迟早踹了你单飞。]
[……]
[其实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不要谁都不可能不要你,你就是我的命啊。你瞧,我为了你做过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虽然最后都不算多成功,但我真的是尽力在敷衍你了,你就不觉得很感动吗?]
[……]
[可恶,我真的要得焦虑症了,总觉得听不到系统的声音,系统就会随时跟我解除绑定,那我这些年的辛勤努力可真是全白瞎了。]
[……]
珍香真的后悔了,上次和童磨共情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可以在某些状况下发出声音并让琴叶听到,事后她仔细回顾了所有细节,大致总结出一点经验。
在这次和妓夫太郎共情的时候,她就很快运用了经验,想看看是不是还能再次说话被听到。
结果没想到啊,她不但是说话能被听到,整个人也能被看到、碰到了。或者说,她是直接掉进了那个属于妓夫太郎的世界里,时间流逝也跟着完全保持一致。她没有任何办法出去。
被困在鬼的回忆里面也太痛苦了吧!而且她还和系统联系不上,不清楚现实那边是什么状况。
万一她的身体留在外面,这些天过去已经腐烂了呢?真是越想越绝望。
[系统!统统!姐妹!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啊姐妹!我再也不嫌你笨了,为了你我什么坏事都肯做,嘤嘤嘤嘤……我知道你最喜欢听我编虐心段子,我以后一天给你讲一个、不,讲五个!好不好姐妹?嘤嘤嘤嘤……]
但就算珍香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系统那边还是一片沉默。
[妈的,绝了。这也太无聊了吧?中也被关在设施里十多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都不会无聊疯掉么?嗐,仔细想想,其实我过去也没这么矫情,在盐田里数盐粒儿的日子更无聊,但我还不是挺过来了?就是跟系统混的这些年才得上了臭毛病,脑袋里没点动静就忍不了,果然是坏习惯最好养成。]
珍香自娱自乐完毕,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小梅,想不想听故事?就是特别虐心的那种故事。我最会编故事了,是将来注定站在文坛顶端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没用的废柴。”
美貌惊人的女孩总算肯赏个眼神过来了,那双漂亮又无疑十分傲慢的眼眸中满是好奇:“什么故事?”
于是当天晚上,小梅大哭着扑进了下班回家的妓夫太郎怀里。
“忍野虚!你欺负小梅了?!”
“没有啊。”珍香非常无辜。
妓夫太郎紧张地低下头问小梅:“告诉哥哥,他怎么欺负你了?说出来哥哥给你出气。”
“虚……他说要给我……讲故、嗝儿、故事……”小梅哭地上气不接下气。
她断断续续哼哼唧唧了好半天,才总算抹着泪把事情给讲清楚。听完之后妓夫太郎非常无语。
珍香真没做什么,她只是讲了一个人间真实的故事而已。故事中互相扶持相依为命的兄妹经历了种种磨难一起长大,在终于看到可以过上好日子的曙光时,哥哥突然被转化成鬼,因为饥饿失去理智,吃掉了妹妹。
这是多么普通的BE啊,珍香都没有在这里面玩弄感情设置起承转合,只是简单讲述了她目前总结出来的属于妓夫太郎的故事。
事实证明最后成为鬼的的确是妓夫太郎,那么关于“姬”字花魁的吉原传说就变得耐人寻味了。珍香合理推测,认为这是成为鬼之后妓夫太郎太过思念妹妹,所以有意塑造出来的虚假形象。
反正鬼是可以拟态改变容貌的,也许妓夫太郎变成鬼之后就疯到精分女装了呢?
“我原以为只有小梅脑袋不大灵光,原来你也是这样。”妓夫太郎看向珍香的眼神十分复杂,“我们就生活在地狱之中,还能不清楚这世界上有没有鬼?我们已经是鬼了。”
珍香问他:“我说的是另外一种鬼,会因为饥饿吃掉亲人的那种,如果你有一天变成了那种鬼,你会吃掉小梅吗?”
“怎么可能?小梅是我的骄傲,就算我吃了全世界,都不会吃掉小梅的。”
一边旁听的小梅就一边流泪一边点头:“我也是!如果我变成了鬼,我就专门吃漂亮的人,反正绝对不吃哥哥。”
妓夫太郎觉得妹妹这话很不对味儿:“你是嫌我长得丑所以不愿意吃,对吗?”
小梅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珍香感觉心情十分微妙:“那我呢?你们俩变鬼的话,吃我吗?”
妓夫太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头:“当然不吃。”
于是小梅也跟着摇头:“不吃。”
珍香捧心:“我好感动,你们两个心里都有我。”
“不是因为这个。”妓夫太郎一口否定,“你是怪物,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活下去,我怕吃了你我会拉肚子。”
小梅再次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哭不出来,珍香一定要学小梅那样大哭一场,或者再进阶到一哭二闹三上吊,看看妓夫太郎还会不会对她如此恶言相向。
“呵,那你们俩可要记住这个承诺,将来千万别吃我,我先声明我记性很好,不会忘的。”
“是吗?”小梅表示怀疑,“那你记得我昨天吃了什么吗?”
“……老鼠?”
“是一块抢来的年糕,笨蛋!”
虽说珍香并没能依靠言传身教改变小梅的性格,但她倒是教会了小梅一些简单的伤口处理手法,这部分是她父亲教给她的,现在她又交给小梅,很有传承的感觉。
有一次,珍香等小梅手法熟练地给妓夫太郎包扎完伤口,问道:“有没有兴趣将来当个救死扶伤的女医生?”
“没兴趣。”小梅对珍香翻白眼,就算翻白眼也很美丽,“我要做吉原的花魁,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目标。”
“花魁可是什么都要会的,不只是花魁道中时能迈出标准的八文字步法就行,你还要学会乐器,懂得乐理,能和客人们畅聊历史,还要会一手好字,作华美的诗——”
“啊啊啊我不听了!”小梅堵住耳朵跑掉了。
其实就算小梅想听,珍香也说不出更多的内容了,她对花魁的全部认知都来自猿飞菖蒲的科普,并没有可以再卖弄的东西。
但是没关系,因为小梅并不知道,所以每当珍香觉得小梅很烦时,就故意摆出要教授文化课程的架势,很轻易就能把小梅逼走。
就这样,珍香和妓夫太郎和小梅一起生活了一整年。
夏天最热的时候,她不会出汗,小梅就特别喜欢粘着他。冬天最冷的时候,她体温不会下降,小梅就非要和她一起睡。慢慢的,妓夫太郎开始忍不住嫉妒她。
珍香认为这纯粹是妓夫太郎玻璃心,因为每当妓夫太郎呼唤小梅的名字时,小梅总是笑得最开心。
谁也不会怀疑这对兄妹之间的感情,越是如此,珍香越觉得惋惜。
当珍香给小梅讲了第N个BE故事之后,小梅终于爆发了:“你为什么就见不得美好的东西长存?”
珍香平静地解释道:“因为美好的东西就是注定不会长存,家人之间无法永远一起生活,兄妹之间也——”
“不!我不管!我就要永远当最美的女人!永远和哥哥生活在一起!还有你!”
“还有我?”
“对!你是我们家的一员,是……是我们家的仆人!将来我当花魁,你就负责代替我写字作诗奏乐聊历史。”
珍香哭笑不得:“那到底是你当花魁还是我当花魁?”
“当然是我了。”小梅特别神气地挺了挺胸膛。到底是个真正的十三岁孩子,就算生活困苦也拥有着十三岁孩子该有的蓬勃朝气。
珍香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摸了摸小梅的发顶:“好,那就说定了。”
小梅心满意足地出去玩了,妓夫太郎后一步回到家中。
他今天难得摆出了复杂纠结的表情,看起来怪滑稽的:“忍野虚……你在我家已经待了一整年了。”
“是的。”珍香点头。
妓夫太郎慢慢从怀中掏出了描绘着紫藤花纹路的银白面具:“都一年过去了,和你有仇的人应该也不会再继续找你,这个面具我还给你,今天起你可以自由出去了。”
珍香没有立刻接过面具,她打量着妓夫太郎,问道:“你要赶我离开了吗?”
“不是那个意思。”妓夫太郎有些烦躁地抓了把脖子,“我觉得你是……嗯,你已经是、好吧,你就非要逼我说出来对不对?我认可了!你是我的家人了!”
珍香牵动了一下嘴角。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在这时候笑出来啊,就像她真的可以拥有这份亲情一样笑出来。
“太郎,这个面具就送给你了,因为我觉得比起我来说你更需要它,快用它挡一挡你的丑脸吧。”
“忍野虚!”
妓夫太郎气急败坏扬起了镰刀。
虽然明知是虚假的,但珍香还是多少产生了那么几分期待:这种生活会再持续多久呢?她是不是有可能阻止鬼的出现呢?她是不是可以试着去做更多的好事、期待更棒的未来呢?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她的视角很快就迅速上拉,飞到了高处,她没有任何办法控制这一切,就像是打游戏进入了不可跳过的剧情动画。
她看到小梅用发簪捅瞎了陌生男人的眼睛,看到陌生男人将小梅捆起来放火烧,看到妓夫太郎迟一步赶到,挥舞着镰刀为小梅报仇,然后抱着小梅奄奄一息的身躯向世界发出质问哀嚎,看到在吉原偷吃游女的童磨笑着分出血液,令兄妹两人一起转化成鬼。
原来珍香的担心从来都没有必要,就算变成鬼,哥哥也不会吃掉妹妹,妹妹也不会吃掉哥哥,因为哥哥和妹妹都成了鬼,他们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在这个有些残忍的童话故事里,并没有忍野虚的姓名。
珍香睁开双眼,她发觉自己脸上有点湿湿的,是什么呢?
[珍香,你哭了?]
珍香愣了好一会儿:[……啊,系统,是你啊。]别说,这一整年没见,感情都有点生疏。
[我没哭,眼睛里进沙子了而已。]她抬手擦掉眼泪。
系统不信:[你吹呢吧?看人家记忆全程可是闭着眼睛的。]
[这样啊,其实我有迎风流泪的毛病。]
[你是不是迎风流泪我能不知道?]
[好吧,我说实话,我是被丑哭的,妓夫太郎真的太丑了……我知道你不信,其实我在为打脸而哭,鬼舞辻无惨也太善变了吧?为什么就可以容忍兄妹两个一起当鬼啊?它真的有原则这种东西存在吗?它真的有要求过鬼不得群居吗?]
珍香悲愤着站了起来,缓缓挺直腰杆。
她现在又看到妓夫太郎了,时空交错的感觉真是奇妙,只是眼前这位妓夫太郎手里的镰刀看着更吓人了,眼睛上也多出了上弦之陆的刻字。
妓夫太郎盯着她,怨毒地发笑:“真难得,罗生门河岸也会来这么尊贵的人啊,真好,皮肤光滑细嫩,一点伤疤都没有,还戴着这么好的帽子,一定过着从来不为钱发愁的生活吧?你在打听鬼的事情吗?何必这么辛苦呢,我就直接来到你面前让你看到好了。怎么样,我就是你要找的鬼,你满意吗?”
“说实话,不是很满意……我叫忍野虚,你呢?”
“妓夫太郎。”它抓着脖子,制造出深深的血痕又很快复原,“忍野虚,你可以赶紧去死吗?因为我稍微有点嫉妒你啊。”
它挥起镰刀,割开了忍野虚的脖子。
一顶掐着银丝的漂亮礼帽落在地上,沿着不平整的路面滚动向远方。
珍香俯下身,伸手将礼帽拾了起来,拍去上面沾染的灰尘,静静看着妓夫太郎将“自己”吃掉。
【脑洞成像技术】完美的开始和结束,将宇智波恭弥的惨烈死亡映在每一个能看到的人的视网膜上,就连事先被提醒过的神乐都吓住了。
从头到尾,谁都没有意识到这当中的不合理之处,包括妓夫太郎,它真的相信自己是出于自己的主观意愿杀死并吃掉了戴礼帽的少年,它一点都没有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