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正是它用来做这些前期布置的普通一夜,在今夜之前,它已经把鬼的要害脖颈藏进了列车车头,用美梦的承诺控制了列车员与列车长,制造出一批掺入自身血液的墨水,然后伪造车票叫列车员发出去,以便拿普通乘客们提前实验一下远程血鬼术的效果。
同时,它还安排了一批不幸的人类在指定车厢见面,如果谈的合适就承诺美梦,谈的不合适就张嘴吃掉。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直到它发现了指定车厢中的三名不速之客。
一名少年、一名少女、一名幼童。
三人应该都不是鬼杀队的剑士,身上也没有藏着日轮刀。
其中少女顺利地昏睡过去,证明车票上的血鬼术运转良好,而少年和幼童却保持着清醒。
是血鬼术出了问题吗?可它查看那两张车票却发现,血鬼术并没有差错,所以有差错的就只能是人了。
这可太有趣了。
为确保隐秘,它会把这三个人都吃掉,但是在那之前,它需要先查明血鬼术不起作用的原因。
魇梦首先审视了少年:真憔悴啊,面容苍白,黑色的眼眸里满是疲惫,一定是经历过很多不幸吧?怪不得混在这节车厢里却无人起疑,毕竟大家看上去都那样痛苦,急切地需要美梦。
接着它审视幼童:嗯?这种微妙的既视感是……对了!是遇到同好的感觉啊!
“是异能力哦!”幼童很主动地向它解释原委。
魇梦心中的疑惑顺利解开,接着想法就变化起来。
也许它可以不那么简单粗暴的杀死他们灭口。那个少年一看就很不幸,正可以用美梦许诺控制起来,充实自己的仆役。而幼童具备异能,它为什么不大胆尝试一下让异能者也一起去对付柱呢?
要害脖颈已经藏在了安全的地方,所以现在站在这节车厢中的它并不怕承担风险。
“那么现在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魇梦。”
它顺利地和幼童交换了名字,接下来就是交朋友环节。
遇到同好的感觉相当奇妙,以前它从没设想过世界上存在着与自己爱好一致的人,也如它一样喜欢看到人类扭曲的模样。所以它一直只专注过自己的小日子,独来独往,从不交朋友。
可当它意识到这世界上或许还存在着精神上的同类,它顿时产生了交朋友的强烈冲动。
这个叫梦野久作的孩子可真是可爱!越看越喜欢,而且这孩子也想和它一起玩呢,果然是与它想法一致吧?
真好,它要有朋友了!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如果梦野久作同意帮忙去杀柱,它就把梦野久作的性命保留到那之后。
如果那之后也相处愉快,它就允许梦野久作在自己身边一直活下去,同自己一起分享玩弄人心的快乐生活。
直到它彻底厌倦了有朋友的日子,它才会最终将梦野久作吞进肚子里去,看看异能者的血肉是否比普通人更具营养。
在这愉快的畅想中,它笑着点头,向梦野久作伸出了代表接纳的手。
它碰到了梦野久作。它闻到了人类流血的味道。它发现梦野久作受伤了。
怎么回事?
发色半黑半白的幼童急不可耐地举起了流血的手臂,恶狠狠扯破怀中人偶的脑袋:“嘻嘻嘻,这次可是全新的游戏哦!魇梦哥哥一定会喜欢的!当然,不喜欢也没办法……毕竟不能只有我被吓到嘛~”
梦野久作调皮地对着魇梦眨了眨眼睛,但魇梦已经看不到了。
它惊愕地瞪大双眼——
锁链……总共七条锁链,其中有六条已经断裂或者严重受损,仅剩一条大体完好,这七条锁链的上端与七根石柱相连,下端则接着七个重钩。
而那七个重钩被深深嵌入了……是什么?是人的脊背吗?可为什么会不可思议的庞大?看不清了,好模糊啊,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遮挡住了视线。
真是的,为什么看到这么奇怪的画面,会有种隐隐约约的恐惧感呢?无论如何都想要移开视线。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做一个奇怪的梦。
梦野久作盯着原地发呆的魇梦,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什么嘛,果然没办法把我看到的景象完全复制出来吗?这样根本不可怕,好失望……那就让我自己来想想魇梦哥哥会害怕的东西吧……嗯,会是噩梦一般的败北吗?嘿嘿,我觉得肯定是!”
他咧开嘴嘿嘿一笑,眼中的金色星星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
魇梦毫无征兆地失声尖叫起来,它的脸上浮现出鬼花纹,眼中出现了“下弦”和“壹”的刻字,发尾的颜色也从黑色变成了粉色与青色,这标志着鬼的基本拟态能力正在失控,暴露出真实的容貌。
接着它的身体开始崩溃,从人形溃散成一堆无定形的、布满血管的肿胀肉块。
那些血肉迅速膨胀变多,向四周蔓延,张开许许多多的眼睛去盯住每一个人。
车厢里的人们顿时纷纷失去理智地尖叫起来,有人开始疯狂抓挠自己的脸、拔下自己的头发,有人崩溃地大哭,有人拼命用头撞击地面。
这些人都陷入了最为恐怖的噩梦之中。
整节车厢里只有三个人是例外,一个是酣睡中的与谢野晶子,一个是珍香,一个是梦野久作。
身为罪魁祸首的可爱幼童开心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些恶心而恐怖的血肉从自己脚边滑过,就像是站在了灯光聚集的舞台中央。
他笑得特别纯粹又充满恶意:“呐!魇梦哥哥!我玩地好开心!请你快带给我更多的愉悦吧!哈哈哈哈!”
珍香被这突然出现的神展开惊到了:[卧槽?系统怎么回事?这是发生什么了?我在做梦吗?]
第80章
【异能·脑髓地狱】
【效果:伤害了梦野久作的人, 身体上会浮现出类似抓痕的印记,发动异能的契机是破坏他随身携带的人偶,幻觉将侵入目标精神,使目标对周围人进行无差别攻击。】
【补充:1.该异能对鬼同样有效。2.目前唯一一次失效是对产屋敷珍香发动, 失效原因未知。】
——
珍香觉得自己很难对系统解释现在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好好一个男人突然间会变成下弦之壹,然后还崩溃成一堆肉块了?
为什么车厢里这些人纷纷SAN值清空一样,全员疯狂了?
为什么梦野久作一副罪魁祸首的样子, 还乐得嘎嘎嘎的?
[系统,你听我解释……嗯。]
[……解释啊?]
[算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变成这样,大概是久作的异能效果吧。总之,你说我是试着抢救一下魇梦好,还是直接解决这件事?]
系统犹豫了一秒。
在这一秒中,它注意到地上长满眼睛的肉堆越来越庞大, 并开始试图涌出这节车厢, 向整辆列车蔓延。
系统平心而论,感觉太恶心了, 这些东西根本就不配当鬼舞辻无惨的手下。
[珍香, 别抢救了,这么恶心还是解决掉吧,要用卡吗?]
[不用, 我想先试验一下,看是不是所有精神方面有特长的生物,都能感知到我的特殊。]
珍香走动两步, 正好堵住肉堆移动的前进道路,顿时所有的眼睛都对准了她,用森冷邪异的视线打量她。
别说这些眼睛和注视本身所具有的异常能力了,就是单纯出现这么一个画面,不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普通人都得遭受重创。
珍香大概能猜到为什么车厢里的人都发狂了。不是梦野久作能力进化,可以在不受伤害的情况下就控制住别人。这其实是魇梦的血鬼术,它正在通过眼睛无差别攻击视线里的所有人。
加上之前魇梦自称别人会向它祈求永恒美梦,珍香推测魇梦就和梦野久作一样,也具有精神相关的异能。
那她就再主动露出裂缝一次,确认一下鬼这边的反应吧。
珍香念头一动露出裂缝,几乎是瞬间,满地肉堆就长出了成百上千张嘴,那些嘴争先恐后地发出嘶吼惨叫:“啊啊啊——!”
肉堆上所有的眼睛都闭合萎缩了,车厢中发疯的人们纷纷停止动作,接连倒地,不省人事。
正得意忘形的梦野久作浑身僵住,维持着背对珍香的动作冷汗狂冒。他牙齿发抖,双腿发软,想求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觉得一旦张嘴,冒出来的就会是魇梦同款的惨叫。
可怖的粘稠恶意在无形中充盈。
[卧槽魇梦吵死了,系统快用卡!我耳朵顶不住啦!]
[所以你刚才在逞强什么啊?我还以为你突然觉醒了消灭鬼的能力。]
[别废话了快来阳光吧我要聋了!我听到车头那边好像也有叫声,估计那边有魇梦的其余身体部分,咱得一次性消灭干净。]
[知道了,那就这张卡吧。]
【光炮·小康】
【效果:在目标方向生成一道可穿透实体的强烈日光,持续时间一瞬。】
就像是有人往“无限列车”里投掷了闪光.弹似的,正在直线铁轨上奔跑的火车忽然被强光贯穿。
幸好这时候车上除了珍香跟梦野久作之外,已经没有再清醒着的人了,否则大家的眼睛都会被灼伤。
梦野久作因为害怕已经闭上了眼睛,因此最后被灼伤眼睛的人只有珍香一个。
“啊!痛痛痛……”珍香跪到地上捂住眼睛,热泪直流。
[系统,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我也想知道。]系统觉得自己也很疑惑,为什么珍香总是眼睛受到伤害?明明珍香是那么强大又可怕的存在。
珍香艰难地缓好眼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梦野久作开除“儿籍”,她拒绝自己有个这么能搞事的儿子。
“久作,你不觉得自己调皮过头了吗?你看看你给别人带去了多大.麻烦。”珍香和善地笑着,伸手示意车厢里昏倒的那一地人。
那些人的噩梦已经结束了,现在正处于无梦的昏迷,但他们对自己身体造成的各种伤害却保留着,有人撞得头破血流,有人把自己半张脸皮都扯掉了,场面凄惨无比。
在珍香藏起裂缝之后,梦野久作才小心翼翼回过头:“我知道错了,我刚才只是太想玩了,对不起,主公大人。”
好嘛,都知道用尊称了。
珍香也不想太吓到孩子,万一吓哭,她真的会想切腹。
她慢慢走到梦野久作面前,和善地伸手摸了摸对方发顶,语调尽可能温柔又克制:“小孩子爱玩是天性,但令别人困扰就不好了。你的异能必须要通过人偶发动对吧?从现在开始,直到你年满十八岁,你的人偶就交给我保管了。”
这个意思就是说,在成年之前梦野久作都别想再随意发动异能。
他委屈地瞬间就想爆哭,但他看着珍香苍白而温柔微笑的脸时,发现自己竟连哭都不敢哭了,身体充满求生欲地违背了个人意志,连连点头。
珍香满意了:“那就这样,久作跟我去车头看看,但愿列车驾驶员没有出事,否则接下来我们还要想办法把列车停下。”
梦野久作一点也不情愿,但他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只能亦步亦趋跟着珍香走了。
等两人重新返回这节车厢时,与谢野晶子已经苏醒,正在埋头拯救伤员。
戴着蝴蝶发卡的女孩十分专注,趁那些人还在昏迷中不知道痛苦,从伤势最重的人开始,利用刀片干净利落使人濒死,然后发动异能,令治愈的奇迹降临。
刀片是之前梦野久作随手丢到地上的。暗算魇梦时,他把刀片轻轻搭在袖子里,为了一点乐子毫不在意地令自己手臂受伤。
珍香静静看着与谢野晶子。
明明只是个刚经历过隔离和复健的女孩,此刻却像是训练有素的战地医生,行动高效而果断,脸上的表情……
为什么会那样悲伤?
珍香伸出手,牢牢按住了与谢野晶子的肩膀:“晶子,我说过的吧?不想用异能时就别勉强自己。”
晶子愣愣地回头望向她,如梦初醒:“我,我只是……”
“不用对我解释。”珍香摇了摇头,“抱歉,没在晶子清醒的时候陪在晶子身边,刚才一定吓坏了吧?”
晶子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还好,我醒来看到车厢里这样子,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是噩梦吗?”
“不,我梦到了送给我这个发卡的人。”
晶子取下头上的发卡捧在手心,露出了怀念又悔恨地表情。
她讲了个简单的故事: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子因为她的异能力,被迫无休止的在战场上与人厮杀,最终无法忍受这一切自杀了。
现在珍香总算知道晶子的心结所在了,她安慰道:“错的不是你,是战争。”差点顺嘴说成“世界”。
“嗯。”晶子认真点头。
“无限列车”上发生的一切最终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列车平稳而快速地跑完了全线,今后也会继续跑下去,直到被人们废弃的那一天。
受下弦之壹蛊惑驱使的人类仆役全部都保持了沉默。
这些人中,有人因为失去最后做美梦的指望而自杀了;有人因为被噩梦摧残,留下了严重的精神创伤;有人因此醒悟,意识到不管自己再怎么悲惨绝望,日子还是得靠自己过下去。
总之,人各有命。
最终,对大部分普通民众来说,只是多出这么一个笑谈:曾有一位神秘的催眠高手在“无限列车”炫技,令所有乘客都同时入眠,不少人因此坐过了站。
深藏功与名的三个人下车之后,没走太远就抵达了炼狱家。
珍香撤掉对眼睛的伪装,重新披上当主专用羽织,轻轻叩开了门扉。
炼狱槙寿郎胡子拉碴的颓废脸从门内探出。
珍香端起笑容:“我是产屋敷箴乡,早先已令鎹鸦通知今日造访的事情,打扰您了,槙寿郎。”
就算面对已经宣布退役的老一辈,作为晚辈还是要坚持亲切地喊名字,这大概就是珍香独有的倔强。
炼狱槙寿郎瞪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指望凭借眼神就能令鬼杀队的新当主主动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