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是害群之马?谁在连累太学的百年声誉?你们的夫子老了,所以他拎不清!你们也拎不清了吗?!”
“连这样的人都推翻不了,我看你们也别口口声声将来报国了!在家抠脚不是更好?以后生儿育女,记得千万别让他们去太学,谁知道禽兽之风传到了哪一代?”
俞相这番话,让所有在场的学子无一不激愤难当。
但不是冲他,而是冲着吕儒。
他们之前把吕儒当做夫子,认为不管他做什么也轮不到自己去诟病。
可听完俞相的话,他们把吕儒当敌人了。
此人若是不除,必定会成为害群之马,他留着才是最大的祸害。
认他做夫子,千百学子谁能再抬得起头?连俞相这种奸臣都能理直气壮指着他们鼻子骂,简直岂有此理!
俞相在俞佟佟耳边说了句什么,小崽子眼珠子一转,点了点头。
“去吧。”
她迈着小脚跑到吕儒面前,看着严肃的夫子还是有一点害怕的。
但是爹爹刚才问她,想不想替二哥和婉容姐姐报仇。
俞佟佟点头答应了,她是来帮受委屈陷害的人出气的。
只见粉□□白的小团子,拿起勇气,伸出自己小笼包子般白白胖胖的小拳头。
轻轻敲在吕儒身上,软绵绵没什么力道。
但她自己觉得自己可厉害了,奶声奶气地大声指责他:“你……你素坏人!你欺负别人,你不对!”
她竟敢跟夫子动手,吕儒气得脸都青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还手打她。
把小崽子给吓得哇哇叫,转头就哭着喊‘爹爹’。
李稷有些担忧地上前一步,吕儒刚揪住她的后领,却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人扔了一个鸡蛋过来,正好砸在他的眼睛上。
吕儒手一松,小崽子得以逃脱。
哇哇地叫着,扑进爹爹怀里。
而被她带动的学子们却突然激动涌上前,有人开了忤逆夫子的头,其他人的胆子就跟着壮了起来。
他们闹着要求将吕儒绳之以法,从太学中除名,否则就要罢学。
周太傅没想到,平日里在太学中温顺的学子们,竟会愤怒至此。
而吕太傅则更惨,已经有忍无可忍的学子对他动手了。
接着,对他动手的人会越来越多,其实早就有人觉得他面目可憎。
学子突然□□,连衙役都拦不住,何况这些人大多是世家子弟,家族身份地位动不得。
混乱之中,俞相对人群后头道:“俞莲,过来!”
原本快被人群挤散的俞莲听见了,她赶紧跑过来,乖乖躲在爹爹身后。
她试着像小六一样,拽着爹爹的一只袖子,微微抿起了唇角。
俞则宁也想躲他爹身后,但是被俞相一个嫌弃的眼神给轰走了。
他悻悻地抹了抹鼻子,走到乔婉容身边去护着她,免得她让人给踩到了。
乔婉容一直在哭,哭得都站不起来,撕心裂肺一般,那日被抓奸她都没哭得这般厉害。
仿佛要将自己多年的委屈痛苦全部宣泄出来!
她的情绪今日几经波折。
一开始是鼓起勇气讨个公道,后来得知无望心灰意冷,甚至还想过死。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个走向。
原以为公义无望了,可她眼看着吕儒顷刻间成为众人厌弃的对象,仿佛还在做梦。
不,如此大快人心,是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等她哭到眼泪都流干了,觉得自己恐怕浑身都没了力气。
突然听到有人问:“你们俩受的委屈不少,不上去趁乱踹几脚解气吗?”
问这话的人,正是俞相。
乔婉容此前没见过他,只听说此人名声不好,还以为必定面目可憎,没想到跟自己所想完全不同。
俞则宁倒是习惯了他爹这么问,知道他又在揶揄自己,摆摆手故作潇洒道:“算了吧。”
他现在才冲过去踢黑脚,显得多没风度啊。
谁知道柔柔弱弱的乔婉容却仿佛被这话给刺激了,她想!
于是乔婉容突然有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她提着裙摆挤上前,还真……趁乱找吕儒报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俞相:骂得好爽!
施大人(被□□的学子挤到桌子底下依然认真拿笔记重点):如何不靠身份地位,只靠一张嘴也能碾压全场?!这是高手!
晚上还有一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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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这场太学学子的□□一连持续了三天,事态不断扩大。
学子们的诉求很简单,上千人联名上书,只为乔婉容求个公道。
吕儒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吕儒一天不被处置,他们就一天不上课,去宫门外和太学门外集会喊口号。
太学终于顶不住压力,由周太傅亲自站出来表明会给交代。
此事已经传到宫里去了,皇上听说来龙去脉后大发了一场雷霆,下令将吕儒收押,择日凌迟!
而在将此人处死之前,周太傅也履行了他先前的承诺。将吕儒绑在太学的圣人像下暴晒三天,以儆效尤。
任何学子但凡路过,都能朝这位犯下禽兽罪行的吕太傅吐一口唾沫。
后来又押他上街□□,让世人都能记住这张丑恶的嘴脸,向他砸尽臭鸡蛋与烂菜叶。
大快人心!
吕儒下场越是惨,就越能达到震慑目的,让大家都看看欺辱女学子是何下场,才能保证日后不会有人再犯。
其实周太傅也不是非要助纣为孽,那日在公堂之上他有意保下吕儒,是为太学的百年名声不假。
但想想此事必会传进皇上的耳中,那么多皇子公主都在太学,圣上哪儿能容忍此等秽乱之事?
吕儒是必死的!
只不过周太傅念他夫子的身份,也念在多年同窗好友的情谊,想让他死的体面一些。
可惜事与愿违!
提及此处,就不得不叹一口俞相真是好手段!
世人都说他强权压人,必定会徇私枉法,为自己儿子颠倒黑白。
可他那日偏偏就以状师的身份站在堂上,并未利用任何特权,堂堂正正。仅靠一张嘴就挑动得太学的学子□□,以最惨烈的方式撕破了周太傅拼命要保住的脸面,逼得吕儒落到了人人唾弃咒骂的下场,逼得他不得不亲手处置自己的同窗好友,还砸了太学的百年招牌。
后来每每想起那时的场景,周太傅都得咬牙切齿一句:“此人居心实在歹毒!”
这还没完!
就在学子□□几日后,言官们突然提出来,本朝让女子入学是否坏了规矩,才会招致这种祸事?连百年太学的声誉都难保?
结果当堂让俞相一句话给怼回去:“禽兽也是这般想的!”
犯了无耻行径的人如吕太傅,他巴不得有这种言论替他洗清责任。
以后再有此类事件发生,都将过错推到女子头上就好了。
以强权欺辱之风不但不能遏制,反而会因此盛行。
后来也不知怎的,这段话被传到民间,那群太学学子听了差点掀起又一起□□。
刚平静下来的学子又愤怒了,这回他们将愤怒对准了御史台。
要知道,之前俞则宁被诬陷犯了/奸/污/罪名,太学和御史台可是不遗余力地借此对俞相进行攻讦,一天三五十封折子往宫里送。
学子们明明也曾与他们同仇敌忾,写下万言书,要求严惩俞家二少,联合对抗相府的权势。
谁知道在短短几天,学子们刚拿太学开完刀,刀口又冲着御史们去了。
就像当日在公堂之上一样,俞相短短几句话就将局势逆转,挑拨学子们去对抗太学的礼制,他不费一兵一卒,倒成了最大的赢家。
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被俞中天用得炉火纯青!
这也怪御史台那群言官自己蠢,非要在灶门口浇油,结果引火烧身了。
学子们刚用自己的力量替同窗讨回公道,正在激动兴奋之时,就听说朝中有一群多事的迂腐老大叔,成天正事不干,放着坏人奸恶不除,尽想着怎么剥夺女子念书识字的权力。当时就不干了,纷纷写文章去反驳。
提出‘女子不适宜跟男子一同念书’这个观点的,是朝中以冯太师为代表的迂腐派,其中还有御史台的许多人。
包括乔礼乔大人在内,此次他的女儿出事,乔大人心中所想也是后悔当初将乔婉容送入太学。
他家中还有两女,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送出去念书了。
乔大人自然也无法理解,俞相为何非要将此事闹大?
那吕儒既然真干出了秽乱学堂欺辱学子之事,乔大人也能用他自己的方式报仇。
他可以联合其他御史大夫联名上书参奏吕儒,未必不能让圣上治他一个死罪。
只是这样一来,吕儒只怕会被秘密处死,因为不能有辱皇家和太学的名声。而处置他的名头,却不是为了替乔婉容这个受害者讨公道!
旁人不懂得这其中的差别,但是乔婉容她自己心里明白。
她曾经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每当午夜梦回惊醒之时,必定浑身冰凉,动弹不得。
但是如今她的梦变得不一样了,因为梦的结尾有一群充满热血的少年人。他们与自己毫无干系,却奋勇挡在自己身前,不惜为她违抗礼教尊长,高喊正义之声,只为替她讨个公道。
那份热血与善良的感染后劲,将变成足以支撑乔婉容好好度过余生的勇气,她不会再寻死了!
所以不管俞相的目的为何,不管别人说他如何歹毒,他都算是阴差阳错救了乔婉容一命。
甚至趁着这天天气好,乔婉容亲手做了一些糕点,去了相府拜访。
俞佟佟跟俞莲正在二哥哥的院子里,玩二对一的五子棋。
俞则宁放一颗棋子,她们可以放两颗。
可想前者输得有多惨!
俞则宁输给她们一人两盘瓜子,三串冰糖葫芦,四斤荔枝,以及五十个一口酥,正吩咐厨房加急在做。
“不玩了不玩了!你们两个小东西今天赢得还不够多?吃得完吗你们?”
俞则宁将手中棋子一丢,说什么都不玩了,他输得心态已崩。
“二哥哥,输不起,羞羞脸!”俞佟佟朝他吐舌头。
连这个小崽子都能嘲笑他了?!
俞则宁当即就不服:“讲道理,我走一颗棋子你们走两颗,让我怎么赢?有本事一对一单挑啊?”
他企图挑衅小六,结果又被俞莲看不起了:“妹妹才五岁,二哥你就算赢了她也胜之不武,摆明了以大欺小。”
“我陪你们两个小东西玩,还成了以大欺小了是吧?那以后不许来找我,也别想从哥我这儿要零食。”
他提到零食,两个小家伙就立刻换了嘴脸。
尤其是小的那个,简直把谄媚两个字挂在脸上了,飞扑过来抱着他就是一口‘啾‘。
俞则宁被抹了一脸口水,表面面露嫌弃,却没去擦。
就是在这个时候,听到下人禀报说乔婉容来了。
“婉容姐姐!”
两个小崽子刚才还围着哥哥转呢,这会儿就无情抛下了他,奔向穿着藕色广袖云烟裙盈盈走来的女子。
“婉容姐姐,你带了什么好吃的?”俞佟佟搓着小手问。
“清明不是要到了吗?我做了一些青团,还有糯米糍。”
乔婉容十分心灵手巧,她做的小团子特意在顶部拎出两道尖来,做成耳朵。打开食盒将点心取出来时,引得俞莲和俞佟佟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
“是小兔子和小猫!”两个小崽子都十分喜欢。
“这些都是给你们的,快拿去分吧。”
趁着两个小姑娘去分食糕点的功夫,俞则宁也跟乔婉容打了个招呼。
说实话,其实两人心里都还有些尴尬。
毕竟乔婉容曾经陷害过他,不管是不是出于自愿,俞则宁都是因为她差点背上难听的名声,还受了几天牢狱之苦。
不过他这人有个优点,就是豁达。
心里想什么都摆在脸上,是真的一点也不记仇。
乔婉容事后问过他,若是自己那天不出现呢?他怎么办,难道真的宁愿背上黑锅也不说出他明明看见另一个男人在厢房吗?
俞则宁的回答是他不愿意背黑锅,但他也不会擅自说出女子的私事。
他这个人吧……就算是一无是处,倒还挺懂得怜香惜玉的。
就说之前那次相府遭遇刺客,俞则宁其实是为了救一个丫鬟才受的伤。
但他谁都没告诉,要是让二姨娘知道,那丫头非被发卖了不可。
“我是不是还没有亲口对你道过歉?也未道过谢?”
乔婉容郑重道:“对不起啊,我冤枉过你。还有……谢谢你用无声维护我。”
她这样正式,倒让俞则宁挺不好意思的。
十几年纨绔子的生涯,第一次受到这种礼遇,他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呢?
真心道谢的话可以多夸两句?或者为他这次英勇护花,刻个牌匾送来他也接受?
算了,不知道!尴尬地挠挠头吧!
“对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俞则宁问她。
“乔家我是待不下去了,我也不想再去太学……已经跟父亲母亲商量好,送我去云水庵带发修行。”
乔婉容嘴角含笑说出这话,证明她自己对去处是满意的。
云水庵离京城不远,而且清静自在,她也能免受闲言碎语之苦。
“据说,那边风景也不错呢。”
“婉容姐姐,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去看你吗?”俞佟佟问。
小孩子并不懂什么是尼姑庵,只当是她要搬家,搬到一个风景漂亮的地方住是好事。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