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朝堂当然不会这样简单,一定是另有原因,或者沈大人的不敬早已埋伏在皇上的印象里,御赐玉瓶损毁不过是个□□而已。
沈云霖只是个孩子,他想不了那么多!
他只能猜测一定是俞相派人偷偷损坏瓶子,陷害他们家,也是俞相向皇上进的谗言。
至于原因吗?他只能想到那次皇上赐婚没成,自己惹怒了俞相,害家人也被牵连。
赵南原本也想跟沈云霖一起痛骂陷害他家的奸臣,但是一听他说是俞相,又偷偷看了眼小萝卜头两姐妹,摸摸鼻子不好出口了。
“不是我爹爹,我爹爹没有害你们!”小崽子的辩驳奶声奶气,但十分坚定。
“你是他女儿,当然会为他辩驳!可你爹就是坏人,他专门在朝中陷害忠良!”
“那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爹害的你们家,能拿出证据来吗?若是拿不出来,我们也可以说是你先入为主了。你觉得我家跟你们沈家有仇所以陷害你们,但是我们能从中得到什么呢?”俞莲最近读书读得多,辩驳得有理有据。
她觉得沈云霖的说法根本就不成立!
小六如此可爱,如今又有了县主的尊贵身份,将来若要成婚根本不愁,必定要是王公贵族。
爹爹又怎么可能大费周章,陷害沈家,就为了逼他就范?
没错,重点是她妹妹天下第一可爱!
这次皇上赐婚不成,损失的是沈家才对!沈云霖损失都这么大了,爹爹怎么可能还跟他计较,费力不讨好地陷害沈家呢?
沈云霖有些急了,站起身冲着俞莲喊:“坏人做坏事还需要理由吗?反正我爹在朝中风评良好,从未得罪过人,一定是俞相也只有俞相对他怀恨在心!”
“你如果上了公堂这样说,是翻不了案的。”俞莲如此告诉他。
俞佟佟也点头:“嗯!”
她们俩都有上公堂的经历,十分客观地告诉沈云霖要定一个人的罪,并不能仅凭他的猜测。
当然,如果想翻案,那就更复杂了!
但是沈云霖不信,他脸上抹着黑灰,身上的衣衫破烂肮脏辨不出本来颜色,混在人群中与真正的乞丐无意,却死死维持着他身为沈家小少爷的最后一点骄傲。眼睛通红,胸口猛烈地起伏着:“我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哼!”
说完转身就跑,钻进拥挤的闹市人群中不见了。
赵南嘴里叼着筷子,也来不及拦他。
只能颇为佩服地看着俞家姐妹:“看不出来啊,你们俩年纪虽小,嘴巴倒是厉害了!”
赵南记得听他爹说过,俞相在朝堂中就是靠一张利嘴无人匹敌。
他之前还觉得这俩性子一个温柔似水一个古灵精怪,都不像俞相。
如今……嗯,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得罪她们为妙!
“还吃吗?吃完面,我送你们回去!”
沈云霖从闹市的一条巷穿入另一条巷,他看见有大人抱着小孩远远就避开他。
别人看他仿佛看恶犬的眼神,让一个才七岁的孩子心里落差极大。
他更加拼命地往前奔,恨不得能大喊出声:我爹是被冤枉的!
然而……一口麻袋从天而降!
沈云霖眼前的天突然黑了,他能感觉自己被人套进麻袋之后抗了起来!
是俞相!一定是俞相!
他之前去相府门口刺杀没成功,俞相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他亲口说的,要斩草除根!
沈云霖感觉自己完了……
赵南将俞家两姐妹送回府之后,又急忙赶回闹市。
他这人热心,不可能放着沈云霖不管,毕竟沈赵两家曾经也是有些交情的。
可他把闹市的小巷都找遍了,怎么都没见到沈云霖的身影。
不禁疑惑,那小子才七岁,腿脚有这么快吗?竟然短短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奇怪!
***
夜深了,白日热闹的京城大街空寂无人。
仅有在夜间赶路的马车几辆,车轮压过地面发出的咿呀声,仿佛在为沉重的负载诉苦。
三人提着灯笼,比着黑市特有的砍价手势,在谈着交易。
“你这批货都是浑身恶臭的乞丐,只值这么点,不能再加了!”
“最近风声紧,上头有人盯着。但我们可是老搭档了,我的货何时让你失望过?别看这批小东西现在又脏又臭,我保证洗干净后个个水灵,不会让贵人们失望。”
“最多我再给你加二十文一个!”
“才加二十文?老钱你不地道啊,我这批货你接过去后转手一卖连零头都不只这个数!”
“反正我能给的就这个价,你要是不肯出就找别人去!”
两人一来一回地拉锯着价钱,等好不容易谈妥,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打乱。
列队整齐的官差举着火把将他们包围,为首那人身着藏蓝色官服,相貌堂堂,却面色冷凝一身肃杀之气!
贼人见情况不妙,立刻脚底抹油分散逃跑。
其中一人跳上装货的马车,急扬着马鞭驾车想闯出包围!
施世恩目光一厉,亲自上马追击!
“你们去追其他人!”
“是,大人!”
普通小贩拉货的马车,怎么可能跑得过官府养的好马?
更何况施大人为这个局布置三天,各方的路已经堵死了。
那小贩驾着马车慌乱之间,如没头苍蝇乱撞,施世恩直接快马追至前头,一鞭扬去就将人扫下马车。
小贩落地惨叫一声,恐怕是撞断了根骨头,但他咬牙捂着手臂爬起来还要再跑,已经被随后赶上的官差押住。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上头是谁吗?抓了我小心吃不了兜着走,我可是俞……”
“本官还没审问先把你的嘴闭上!”施大人打断他的话,示意先将人嘴给堵了,然后再绑好送牢里。
无人驾的马车在几步远停下,施世恩亲自上马车查看,只见车内有十几个扎紧口的麻袋,内却有挣扎的动静。
他将麻袋解开,只见露出一张孩子惊慌失措哭花了的脸。
这里一共十三个孩子,其中大的不过八岁,最小的仅才三岁!
一律衣衫褴褛,瘦小体弱,孩子们不知他是谁,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想离他远一点。
唯有一个小乞丐不同,他虽满脸黑泥,但小小年纪就有气宇轩昂之态,一看便是出身不俗。
他挺直胸膛走上前来,朝施世恩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请大人为家父做主!”
“你是?”
“家父内阁大臣,沈飞!”
第二天,沈云霖托人给赵南送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在施大人家里。
与此同时,俞佟佟也收到了来自施大人的邀请!
其实自那日公堂之后,施大人会隔三差五请人带信给她,说一些殷娘母子如今的情况。
施世恩在朝堂上跟俞相属于对立,他没什么理由跟俞相往来。
但是正好可以借照顾殷娘母子的机会,跟相府的六小姐搭上线。
俞佟佟十分善良的,一点没有去怀疑施大人接近自己的企图。
只是她还不认识许多字,收到信就让爹爹念给她听,爹爹不在就让三姐姐念。
听见施大人在信中说,小三藏现在能翻身了,十分爱笑,偶尔还能坐起来,俞佟佟就按耐不住直搓手,想要去看他。
“小六,就我们俩去施大人家,不太好吧?要不等爹爹一起去?”
俞莲有些担心,她觉得这个施大人在信中将自己家描述得十分详尽,不太对劲。
既说他养鸟,又说他院子里面种了葫芦,是什么意思?
感觉就像是布了一张网,撒些甜头引诱小孩子去。
但是显然小六已经上钩了:“施叔叔说他家的鸟儿会说话,他家的葫芦快长大了……我我今天就想看,趁着它们变成葫芦娃之前去看!”
俞莲:“……”
“小萝卜头,你喜欢葫芦啊?那去呗,今天我陪你们一起去!”
赵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突然插句话进来。
随即他注意到了俞佟佟桌上的笔:“这笔怎么感觉像是照着你的大小做的?不会是你爹做的吧?”
“是三姐姐送我的。”
俞佟佟见赵南伸手碰到笔,连忙一把抢回来,宝贝地护着。
俞莲取得了上次考核的第一名,她也觉得这笔的大小小六用着最合适,便拿到手就送她了。
不过听说笔是三皇子亲手做的,为什么他不做寻常尺寸,要按小六的尺寸?
想到那位俊美非凡的三皇子,他对小六……
应该不会吧,俞莲摇摇头甩掉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小六还这么小呢,三皇子最多再过两年就该成亲了,不可能的!
赵南撇撇嘴:“不碰就不碰呗,一支笔而已,至于让你当个宝贝似的?”
他看到小萝卜头桌上还有另一支笔,但这支笔很旧了,碰一下应该没事吧。
谁知道手伸过去还没拿到,就被一只小爪子防备地推开:“这个你……你也不可以乱动,是小五哥哥送我的。”
“小五哥哥又是谁啊?你怎么那么多哥哥姐姐?”赵南有点吃味了,“却从来没叫过我作哥哥?”
每次都是他主动来找小萝卜头玩,还得跟什么雅定县主新月郡主的抢时间。
却不见这小萝卜头主动去找过他,她还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赵南生气了,他一气之下干脆把她当作宝贝这两支笔都抢了。
手稍稍举高,让俞佟佟跳起来都摸不着。
“叫哥哥,不叫哥哥不还你!”
“这本来……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还我!”
“不叫是么?那我把你这两支笔烧了,明天送你支更好的。”
“哇呜呜……我讨厌你!”她觉得自己被当作小猴子戏耍了,不管怎么跳都够不着。
气呼呼地叉着腰,小奶音警告:“我要生气了哦!”
俞莲看着他们俩打闹,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自己妹妹很好相处的,只要给她点零食吃,她就能开开心心跟你玩。
但是赵南每次偏偏都找死,还不自知!
这样闹了一场过后,俞佟佟真的生气了。
她生气的方式就是下决心不跟讨人厌的赵南说话。
不管赵南如何逗她,她都重重地冷哼一声,将脖子扭到另外一边去,小下巴高高翘着,绝不让他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不知道这样有多可爱,赵南发现自己还就爱看她生气,越生气越好玩。
忍不住伸出罪恶的手揉一把她头顶的啾啾,再被反应过来的俞佟佟和俞莲双重暴打之前,施展轻功一跃跳开。
贱兮兮地冲她们挑衅地笑,然后又偷偷尾随俞家的马车,跟她们去了施大人府上。
施大人知俞家姐妹要来,早早已经做了准备。
他备好瓜果甜茶,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如此礼遇要是被旁人见了,还以为他是等好友一叙呢。
谁知道仆人从俞相府的马车上,只接下来两个小娃娃。
两个小姑娘手牵手下马车后,看到等在门口的男人还忍不住愣了下。
她们这都是第一次见公堂之外的施大人,换下朝服的他,看着就是个英俊朝气的有为青年,身着靛青色常服,绣袍口用银线绣着只展翅的仙鹤。
这穿着风格,怎么看着眼熟?
“三小姐,县主,快请进!我们到院子里坐坐!”
没想到施大人这么热情,之前在公堂之上看他总是板着脸,还以为很冷酷。
施世恩不会告诉两个小姑娘的是,他原本以为做一个刚直不阿的好官需要不怒自威,最近才发现不是。
见人三分笑是最近才学的,还不太熟练。
赵南随后而来,施大人也照常欢迎了他。
不过赵南忍不住小声问:“他为什么要学你们爹穿衣服?”
俞莲:“……”那谁知道啊!
俞佟佟:“哼!”
施大人家的院子不小,不过看着空落落的。他的确有种葫芦,但是只活了一株,孤零零的葫芦藤绕在抄手游廊的围栏上,上面结的小葫芦只有拇指大小,而且看起来有点干瘪都不一定能活着长大。
俞莲看俞佟佟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妹妹此刻有多失望,被骗啦!
还有施大人养的鸟,是一直通体黑嘴巴橙黄色的八哥,吊在笼子里跳来跳去,换着方位打量今天来的几位客人,一张口明明还是鸟叫!
眼看着俞佟佟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瘪着嘴巴快要哭了。
骗人!大骗纸!
施世恩忙解释道:“这确实是只会说话的鸟,只不过还没人教它这个技能。再给一点时间,我保证你们下次来它肯定学会了。”
“施大人,这只八哥你养了多久?”俞莲问。
“额……两年!”
“被养了两年还不会说话的八哥,也算是鸟中之耻了!”赵南没忍住说了句实话。
笼子里的八哥有点伤心地垂下了脑袋,不是它的问题啊。
施大人是一个二十五岁还未娶亲成家的单身男子,他每天忙着办各种大小案件还来不及,哪里有空操持家务,教鸟说话?
他一旦查起案来昼夜不分,目前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鸟也依旧顽强活着,已经算不错了。
不是没想过找个管家,但他办的许多案子是朝廷机密,找了管家还得防着身边人,太麻烦。
幸好施大人准备了酥糖和花生,在小崽子眼看要哭之前把她给哄好了。
哄好后,也就该说正事了!
“县主,其实我是有一事想请你帮忙。”施大人说道,“最近京城有个幼童失踪案,令我十分棘手。”
赵南忍不住问:“她不过一个小屁孩,能帮你什么?”